秦明月得了那套“白海棠”的寶石頭面,心緒又開始起伏了。
一方面是心喜于六皇子果然是承了她的情,而且還看了她作的詩,不然也不會送了這麽一套非常貴重而且很好看的首飾給她;另外一方面是糾結于六皇子除此之外,并沒有其他的表示了。
他到底是怎麽想的啊?
秦明月這邊患得患失,不說真正的六皇子對此一無所知,就是被秦明月認爲是六皇子的林蕭,她或許根據了秦明月的性格揣測出幾分,但該怎麽說呢,她的目的是讓秦明月爲她患得患失,又不是她也要對秦明月神魂颠倒。
而這天林蕭好不容易有空閑,在家歇着養足精神,哪想到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來——蘇青青把她院子裏的小丫頭咬了,闖了進來。
如果說在蘇章牧還沒有卒中倒下前,蘇青青趾高氣昂的像個會下金蛋的小母雞(……),那麽現在的蘇青青就像是被拔了毛的小母鴨(……),完全見不到以前的光鮮靓麗了。
可真說起來,林蕭并沒有半點虐待麗姨娘,蘇青青還有蘇鴻飛,再加上蘇章牧的意思,和以前好吃好喝的養着他們,隻不過這前後那麽大的落差,就足夠讓他們受不了,爾後“爲伊消得人憔悴”了。
啧。
“你不能這麽對我們!”
蘇青青這麽控訴道。
林蕭沒忍住,笑出聲來。她該說蘇青青不愧是蘇章牧那個叉燒生的嗎,這句話的滑稽意味就和當初蘇章牧那句“你個孽障你還敢躲”一樣。林蕭懶得跟蘇青青浪費口水辯駁“我爲什麽不能這麽對你們”,她就隻是沖被丫環們摁住的蘇青青笑得惡意滿滿:“既然青青妹妹這麽說了,那我就和你說說我現在想怎麽對你好了。”
“比如說決定你的親事,鑒于現在蘇家是我當家。”林蕭看蘇青青果然意動,她就毫不客氣的潑了一盆冷水,“你不會真以爲我會讓你風光嫁人吧,青青妹妹?”
“我想想啊,我可以把你嫁給一個糟老頭子,可以把你嫁給一個殘暴不堪的纨绔,更甚者可以送你給人當妾。”林蕭曼聲道。她說的這麽個選項,麗姨娘還未失勢前絕對想過了,甚至于想的更惡毒,比如說有個像之前薛婉晴的婆婆蔣甄氏那樣極品的婆婆,把兒媳婦都能磋磨死。
林蕭還沒說完呢,她睜眼說瞎話道:“你嫌棄了,我懂了。”
她眉眼一轉就笑盈盈的提議道:“那我把你賣去青樓做妓怎麽樣?對外我可以說把你嫁到外地去了,你也知道很多庶女外嫁後就一去杳無音訊了。”
“這個還不夠?那把你賣到大山溝裏給農戶做妻,我可是知道很多農戶家一輩子都見不着白面,更不用說穿着绫羅綢緞了,更甚者他們沒錢娶妻,都會兄弟幾個共用一個妻子呢。”
蘇青青拼命搖頭,林蕭伸手狀似親昵的拍了拍她的臉頰,嘴角噙着笑,眼裏卻半分笑意都無:“做個乖孩子,好嗎?”
蘇青青敢不點頭嗎?她深刻意識到了林蕭能說到做到。
等蘇青青被扭送走後,林蕭用帕子細細擦着手,深深覺得蘇青青還有力氣鬧騰,果然都是閑的。她想了想就叫來人吩咐了一通,叫蘇青青她忙起來,日子過得充實了,人就不會有時間和精力胡思亂想了。
如此過了半個月,林蕭得到信兒說是秦明月今日會去郊外的西芳寺上香。林蕭想了想就決定去跟秦明月在西芳寺續一下“前緣”好了,于是就跟柳氏說她要出門去西芳寺。
她這話說出來,大嬷嬷就很自動自發的把話接了下去:“大姑娘這是要去西芳寺給老爺祈福呢,誰還能說咱們大姑娘不孝順。”
柳氏看過來,林蕭忍着笑,做出黯然神傷的神情來——她這段時間成功的在柳氏面前塑造了“被父親認爲不孝,但實際上再孝順不過”的女兒形象,以及稍微的給柳氏灌輸了“夫死從‘子’”的思想。
瞧她這樣柳氏就心疼道:“你父親他怕是偏聽了麗姨娘的一面之詞,等會兒我去瞧你父親時,就跟他說一說罷,希望他多少能聽進去一些。”
林蕭低眉順眼的應了,并準備給蘇章牧點一盞長明燈。上一次她這麽做的時候,“受益人”是前平遠侯蔣靖宇來着。
西芳寺
西芳寺香火旺盛,它最有名的是解姻緣簽,以及寺裏還有個還願池,這就導緻它在某種程度上很受春心蕩漾的年輕男女們歡迎,當然還有爲兒女婚事操碎了心的夫人們。
今日西芳寺便是比往常還要熱鬧幾分,來還願或是來求簽的香客絡繹不絕。這香客裏多有達官貴族,比如說慶國公府的,它家這次可謂是輕蕩而出,不僅府裏的老祖宗,現任慶國公的母親老太君,還有慶國公夫人,家裏的姑娘不管嫡出還是庶出的都來了,陪着一起來的還有慶國公府的二公子韓珏,他可是老祖宗的心肝,這來西芳寺老祖宗就有爲孫輩們求姻緣的意思。
韓珏因爲年紀比慶國公府裏的姑娘們都要大,作爲兄長親事自然是要排在她們前面的,所以這求姻緣簽得先着兄長,韓珏的同母妹妹韓瑛就悄悄打趣他:“二哥,喜歡什麽樣的女子?”
韓珏假意瞪她:“姑娘家的——”
“我知道二哥喜歡有才情的女子,”韓瑛笑着打斷他,眼睛一轉就道,“說起才女來……”
這次輪到韓珏打斷她了,韓瑛扁了扁嘴,倒也沒再說下去了,不過她這未盡的話,若是補全的話當是“說起才女來,博得頭籌的當是秦閣老的嫡親孫女秦明月”。這話說起來倒是有那麽些孟浪了,不過秦明月的才名是有目共睹的,而韓珏再清楚不過了。
他在老祖宗去求簽時,就不自禁的想起秦明月來了,他曾經有幸讀到她作的那首《蔔算子·詠梅》,覺得能寫出這樣清理自然,又意境高遠詩詞的女子,必然如她在這首詞裏寫的梅花那般不計較得失,不追逐名利,不願獨占春-色,沒有絲毫驕矜自得,是一個有着和其他閨閣女子們截然不同胸襟的獨特女子。
令人心生向往。
說來也是真巧了,秦大太太今日也帶着秦明月來西芳寺上香。韓珏就這麽不遠不近的看到秦明月了,她穿着件青蓮色的對襟褙子,梳着倭墜髻,耳邊簪着一支白海棠珠簪,站在秦大太太身邊,含笑不語,愈發顯得清新飄逸,别有神-韻。
韓珏不由得看癡了。
而秦明月也覺察到了這股炙熱的目光,不由得偏頭看過去。
韓珏沒想到她會看過來,登時就窘迫不已,正怔愣着,秦明月卻是朝他微微一笑,雖說她旋即就偏過頭,但韓珏卻因爲那不帶任何輕視甚至還帶着包容的笑,給治愈了,心裏便是沒那麽窘迫了,反而升起了另外一種情緒。
秦明月卻是在想:什麽呀,隻不過又是一個被她的樣貌驚豔到的男人,還是個膚淺的男人而已。不像是六皇子,他就不會僅僅因爲她的容貌,而對她有别樣的情緒。隻是他如今又在哪裏呢?
不知他會不會今日來西芳寺?
他應該會懂她的暗示吧?
嗯……這裏的“暗示”是指秦明月之前又去了蘇家開的鋪子,在選首飾時當着掌櫃的面“不經意間”談起了她今日會來西芳寺。
先不說這暗示的暗不暗,就是秦明月她今天是充滿着期待之情,跟着秦大太太來西芳寺的。隻是等她們上完了香,再去求了簽,秦大太太都要去聽禅了,秦明月都沒有看到六皇子的身影。
難道他沒有來嗎?
還是被其他人事情絆住了腳?
又或者他已經來了西芳寺,隻是沒有到前面這人多的地方來,怕是叫人看了會說三道四,給他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這麽想着,秦明月就一掃原先的失落,在秦大太太去聽禅時提出要去别處逛逛。秦大太太向來對秦明月有求必應,這次也一樣,就叫丫環好好伺候着大姑娘,她帶着她自己的丫環進去聽禅了。
秦明月就這麽帶着她的丫環,先去了西芳寺那遠近馳名的還願池,說是還願池,其實是一汪蓮花池,香客們可以放往池裏放蓮花燈,和池裏的蓮花交相輝映。據說很靈驗,比如說許願“有情人終成眷屬”什麽的,秦明月第一個想到的地點就是這裏了。
可惜秦明月沒先遇着六皇子(這裏假設六皇子如她想象的來了),而是又和陪妹妹們來還願池,并不想再被妹妹打趣就躲開到一邊的韓珏。
這還願池其實還蠻大的呢。
韓珏看着站在還願池邊,有楊柳拂過,吹動着佳人的發,仿佛有暗香浮動的秦明月,情不自禁的往那邊邁動了腳步,叫了一聲:“秦姑娘。”
而與此同時,他們所站位置的對面。
系統已經嚷嚷開來了:“宿主,那男的就是蘇子衿的老公韓珏,長得還挺人模狗樣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