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遠侯蔣靖宇和離,是林蕭從一開始就打算好的。
當然了,就像系統說的,這和離也不是她想和離,其他人都得乖乖配合着和離的,可這在林蕭這邊并不是什麽多難攻克的問題。
就拿薛禦史來說,他是那種甯願讓親生女兒在侯府裏受磋磨,守活寡的親爹不假,可在家族利益跟前,就不得不做出退讓了——平遠侯府卷進了帝位更疊的戰争中,而林蕭可不認爲她那個同類,太子殿下會在這場戰争中失敗。
至于平遠侯蔣靖宇那邊,林蕭親自拿着一紙和離書去平遠侯府見了神情晦暗不明的蔣靖宇,到底和離書還得有蔣靖宇親筆簽名,并且去官府公證。
蔣靖宇在看到林蕭以及她帶來的和離書時臉色變得鐵青,他大概是沒有想到林蕭,嚴格來說是薛婉晴會這麽做,“爲什麽?”
林蕭扯了扯嘴角,諷刺意味十足的說:“爲什麽?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啊,還能是爲什麽。”
蔣靖宇臉色更難看了,“薛氏,你原本可不是這般——”
剩下的話林蕭用腳趾頭想都能想出來是什麽,不過确實薛婉晴由她代替後變化太大了,不止蔣靖宇這麽認爲,還有從小就跟着薛婉晴的碧螺。林蕭都能感覺到碧螺那懷疑快化爲實質了,可林蕭半句都沒有解釋過,也沒有說刻意收斂過。
這會兒既然有人說破了,林蕭她覺得她好歹得做點什麽,于是乎就截斷了蔣靖宇剩下那半截話,從喉嚨裏一點點摳出笑聲來。那聲音可難聽,有點像是指甲劃破黑闆時發出的聲音,再說形象點,像是那種惡鬼的聲音。
……說得好像大家都聽過惡鬼怎麽笑一樣。
反正這把蔣靖宇還有碧螺吓了一跳,都愣愣的看向突然…發神經的林蕭。
林蕭越笑越大聲,“我該欣悅夫君竟然明察秋毫到發現我的不同了嗎?哈哈,真好笑呢。”
林蕭說着好笑,捂着臉的手縫裏卻有眼淚掉了出來,“太晚了。”
蔣靖宇眉頭越皺越緊,他都還沒反應過來林蕭指得是什麽,碧螺那丫頭就猛地出聲道:“太太莫不是說您小産——”
是了是了,太太就是在小産過後性情大變的,而且聽太太的話,難道是說太太小産并不是太太體質不好導緻的,而是有人蓄意害的太太小産的嗎?太太就是知道了這件事,所以才變成現在這樣了嗎?
“閉嘴!”林蕭喝住了碧螺,卻在心裏都要給碧螺點贊了,這才是一個好捧哏,不,是一個好仆從該有的專業素質。
林蕭放下捂着臉的手,就那麽帶着兩行淚,語氣平和的對蔣靖宇說:“侯爺您現在可以簽字了嗎?”
蔣靖宇沒再說什麽,就簽了字。
林蕭在心裏“啧”了一聲,這世上還有什麽是不能拿來被權衡的呢?顯然在蔣靖宇眼裏,平遠侯府比薛婉晴還有他們那無緣出世的孩子重要太多了,不過這也和了林蕭的意。
等林蕭再度從平遠侯府離開時,她不僅帶了那份和離書,還帶走了薛婉晴的嫁妝。這本就是律法裏有規定的,蔣靖宇那麽遵從禮教,也做不出昧下薛婉晴嫁妝的事。
有趣的是在林蕭離開時,蔣靖宇不知道出于什麽心情,問林蕭和離後的打算。這和離是比被休好聽點,但這世道對于女子本就過于苛刻,和離回娘家所得的待遇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林蕭低眉順眼的抹平了衣襟上莫須有的皺褶,輕飄飄的回道:“侯爺既然挂念,那我便說了,我啊自是去那庵裏常伴青燈的,到時候我願給侯爺點一盞長明燈,願侯爺一切安好。”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嘛。
“我們到底夫妻一場,”林蕭偏過頭來看向蔣靖宇,過于清澈的眉眼裏似乎印的全都是他的模樣,在這一刻她原先展現出來的尖刻,還有不知道是不是虛張聲勢的張牙舞爪全都不見了,又回到了原本薛婉晴那一貫溫順娴雅的神态上,那本該回味悠長的話也沒了下半句,林蕭又垂下眼簾,道:“侯爺且回吧。”
說完,林蕭就朝着蔣靖宇福了福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曲終人散,留在蔣靖宇心中的也隻剩下一個模糊不清的身影。
全程目睹這一切的系統,好半晌後才發出聲音:“宿主你……”
林蕭哪裏還有什麽情緒波動:“我怎麽了?”
系統吭哧道:“你渾身是戲啊你!”
林蕭并沒有坦然受之,她道:“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沒忍住。”
系統:“……我可沒看出來你哪裏有不好意思了,不過你真的要出家爲尼啊?”
林蕭反問道:“你對‘庵’這個詞是不是有什麽誤解?不過,我确實要去一座庵裏帶發修行,畢竟是不受待見的和離女。”
系統:“……宿主你的邪魅狷狂呢?”這都要凄慘成要去當尼姑,來渡過接下來的幾乎一整年的時間了!
關于這件事,等系統真見識到它家宿主的尼姑日常,它恨不能兌換出時光機來,回到這一刻給很傻很天真的自己一大嘴巴子!
平遠侯府的醜聞,在京城裏其實并沒有風靡多久,因爲龍椅上的那位身體越來越不好了,随時都有駕崩的趨勢。雖說有太子在,可其他皇子們都想最後盡人事,誰笑到最後還說不定呢。
滿京城裏的注意力都放到那座巍峨的皇宮上了,一個衰落侯府寡居老太太老蚌懷珠的八卦,顯然沒辦法跟帝位交疊相比,就連薛禦史這邊都忙得腳不沾地的,沒什麽心思去管大女兒的事,不過對大女兒主動提出來的要去郊外明月庵裏帶發修行的行爲很滿意,還暗示了薛夫人幫襯一把,給明月庵添添香油錢,修繕修繕明月庵,不要大女兒在庵裏過于清苦。
薛夫人本就不是那等會苛待前頭原配留下來的嫡女的繼室,現在就更沒必要了,再說修繕明月庵的事也不是什麽值當的大事。
除了薛家這邊搭把手,徐家那邊也出面送溫暖。
等到當今駕崩,太子聞人越登基成新皇時,林蕭已經在明月庵裏帶發修行一月有餘了。
在舉行過登基大典後,本該在奉先殿裏爲先帝哀恸的新皇,就那麽堂而皇之的出現在明月庵裏。
如果還要把地點再說詳細一點的話,那就是明月庵裏現任庵主的閨房裏,他負着手半眯着眼睛,語帶玩味的對林庵主說:“這庵倒是獨特。”
可不是獨特麽。
庵,小廟也。在這裏,明月庵就相當于是尼姑庵,就是女性修行者居住的寺廟,可以想象它本來是個什麽模樣,可到林蕭這兒,從外面看上去倒也沒什麽,隻不過内裏修建的不說花紅柳綠,富麗堂皇,那也是頗爲雅緻,更有水蔥般的丫環來來往往,嬌聲嫩語,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座尼姑庵。
那就更不用說對外聲稱帶發修行的某人,她連意思意思穿缁衣的姿态都沒有,不過好歹因爲國孝的緣故,并沒有穿紅戴綠,而是穿了件白地紅邊的褙子,頭發簡單的束在背後。
林蕭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對,還理所當然地說:“我出錢修的,把它修成什麽模樣不該是我說了算嗎?”薛婉晴的嫁妝現在仍是由林蕭保管着,而林蕭會委屈自己,那才是大笑話呢。
“這是自然,所以朕才想說庵主也獨特。”聞人越這話說的真心實意,他也不再看外面的景象,反而是把目光投注到林蕭身上。
“說起來我還沒有恭喜你呢,陛下。”林蕭任由他打量,還從善如流的換上了新稱呼。
聞人越不禁把目光放在了她的嘴唇上,飽滿鮮豔而且水潤,他自然而然的湊過去,手穿過那如雲綠鬓,搭在她的脖頸上,手下一片溫軟白膩,聞人越情不自禁的摩挲着:“我還以爲你會說節哀呢。”鑒于他剛死了爹,還摁死了個蹦跶的特别歡的兄弟。
“哦呀,這麽饑渴?”聞人越說話吐出的氣息剛好吹進她嘴裏,而且脖頸上他手指動作時,一陣陣酥麻被帶了起來,林蕭嘴上自是不會承認,還趁機調侃他,爾後斜睨了他一眼,媚眼如絲,“還有你會嗎?”
聞人越勾起嘴角,笑得風情萬種,非常的迷人,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裏蕩漾着真實的笑意,這比其他的都要令人着迷,然後他說:“并不。”他要是真替他爹的死感到傷心難過,痛不欲生的話,他也就不會出現在這裏了,再說了他可不會因爲兄弟對他刀劍相向,他就會感到不好過,事實上,他還巴不得他們蹦跶的更歡呢。
林蕭眯起眼睛,“吻我。”
事實上他們都在等着對方先忍不住吻上來,但林蕭最終出聲打破了那無聲的默契,奇異的林蕭并沒有因爲這樣小輸了一城而感到不甘心。
男歡女愛,天經地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