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葉惠回家了一趟，順便把那本記事本帶了過來，到了醫院，将它給了陳帆。
陳帆正坐在床頭看手機，應了一聲，接過後，拿在手裏，眼睛還盯着手機，上面是青竹給他發的短信。
“兒子，别聊了，該睡覺了。”葉惠走到窗邊，将窗簾拉上了，提醒道。
“嗯，晚安。”陳帆頭也沒擡。
葉惠走到門口，看了他一眼，啪的一下，把燈關了。然後推門走了出去，又把門輕輕關上。
陳帆還是沒想好要怎麽回她的信息，看了一眼手裏的命運記事本，心頭有些沉重地将本子打開，借着手機屏幕上的光，能夠清晰地看到，本子上最後一行原本黑色的字體，也變成了鮮豔的紅色。
雖然心中已經有了猜測，此時他還是心中一沉。
手機屏幕上，青竹發來的最後一條信息隻有幾個字，“在幹嘛？”
這句話的潛台詞是，我想你了。
陳帆将記筆本合上，将上面的皮帶重新扣上，放到了枕頭底下。再次看向手機，輸入文字，“在看書，你呢？”
“在聽歌。”
“已經熄燈了吧，今天晚上，早點睡，别老是熬夜。”
“那你也早點睡。”
“晚安。”
陳帆發送這兩個字後，将手機關機，放到床頭，躺下了，看着漆黑的病房，卻久久都無法入睡。
…………
第二天早上，還是昨天那位醫生過來，四十幾歲，挺有派頭，陳帆問過護士了，這是一位主任醫師，是神經外科的專家。
他問道，“醫生，我還有多長時間？”
“你别胡思亂想，并沒有那麽嚴重。”
“醫生，你就别瞞我了，腦瘤對嗎？”陳帆看着他，“我就想知道，做手術的話，有多大把握？”
那位醫生見他都猜到了，也就不瞞他，“現在說手術，還爲時尚早。先觀察一下，是惡性的還是良性的。”
陳帆說道，“醫生，你聽說過墨菲定律嗎。如果事情有變壞的可能，不管這種可能性有多小，它總會發生。”
醫生安慰他道，“你不必這麽悲觀，現實中，像你這樣的情況，也有很多治愈的例子。”說完，他就離開了病房。
沒過多久，陳瑞和葉惠就趕了過來，推門一看，見他跟往常一樣，坐在床頭上看書。
“怎麽了？”
陳帆放下書本，看向他們，笑着說道，“幹嘛這樣看着我？”
葉惠看着兒子臉上的笑容，多日以來壓抑的情緒再也繃不住了，用力捂着嘴，轉過身去。肩膀微微抖動着。
陳瑞深吸了一口氣，走到床邊，說，“現在癌症也不是絕症，我們會找最好的醫生給你治，一定能治好的。”
“你們别這樣，搞得我怪難受的。不就是癌症嗎，我有信心能戰勝它。”陳帆用輕松的語氣說道，“媽，中午我想吃餃子，你給我做吧，我要韭菜餡的。”
“好，媽給你做。”
“還有，你們兩個也不能整天陪我在醫院裏，我現在生活還能自理。你們呢該工作就去工作，努力掙錢才是王道。這次治我的病，肯定要花不少錢吧。我還指望着等你們掙多點錢，以後做個混吃等死的富二代。”
陳帆說道，“你們要是實在不放心，就給我請個護工。”
葉惠再也控制不住，跑出了門外。
陳瑞也濕了眼眶，看着這個懂事的兒子，心裏異常難受，不知說什麽好。
陳帆最後說道，“我生病的事情，别讓學校老師和同學知道，過兩天，去幫我辦個休學，就說，我要轉學了。”
“好。”
…………
入夜後，醫院附近一條街上，有不少燒烤夜宵的攤檔，其中一家挂着老八燒烤招牌的攤子，來了一位穿着病号服的少年。坐下後，點了許多燒烤，還要了幾瓶啤酒。
聽到他要啤酒，老闆有點遲疑。
陳帆說道，“别擔心，我就是崴了腳，喝點酒不礙事。”說着，拉起褲腿，給他看還沒有完全消腫的腳脖子。
老闆打消了疑慮，給他上了啤酒，說道，“我這不是怕惹麻煩嗎。上次，有個肝癌的老頭，跑來偷偷買酒，差點讓家屬把我給揍了。”
陳帆笑道，“我這麽年輕，有可能是肝癌嗎。”
“請慢用。”老闆把酒和杯子，還有開瓶器放下，就去東西了。
陳帆撬開一瓶啤酒，一杯一杯地喝了起來。等到點好的燒烤送來，已經幹下去兩瓶。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拿起一看，是老媽打來的，他掐斷了。撥了另外一個号碼，對面響了兩聲後，就接了起來。
“我還以爲你今天也不打電話來了。”電話那頭，是青竹的聲音。
他喃喃地說道，“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青竹說着，似乎聽出他聲音有點不對，問，“你聲音怎麽了？”
“我正在吃宵夜，喝了點酒。”
“你的腳還沒好，怎麽跑去喝酒了？”
“跟一個朋友，聊得高興，就喝了一點。”
“你現在還在外面嗎？”青竹應該是聽到路邊的汽車喇叭聲。
“對啊，還在燒烤攤。突然想聽聽你的聲音。”陳帆說到這裏，拿起杯子，将裏面的酒喝了。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青竹的聲音很溫柔。
“對啊，本來，我可以在那邊天天和你見面。現在隻能打電話。我一個人在這裏，好無聊啊。”
“還有兩天，我就回去了。”
“等你回來，再給我彈一次《天空之城》吧，十年了，每次我聽到這首曲子，就會想起你，心裏就會很難受。”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呼吸聲明顯變重了，“你，你在說什麽？”
“青竹，其實，我早就知道了，你跟我一樣，是穿越而來的。我隻是裝作不知道。可是，我不想再騙你了，青竹，我知道，我以前傷害過你，我會用……”
陳帆聽到電話裏嘟的一聲，已經挂斷了。
他又撥了幾次，都打不通。
他有些木然地放下手機，拿起酒瓶，就往嘴裏灌，突然噗的一下噴出來，劇烈咳嗽起來。
這時，一個人走到他對面坐下，拿起一瓶酒，用開瓶器開蓋，跟他一起喝了起來。
陳帆擡頭一看，認出正是父親陳瑞。見他什麽也沒說，拿起瓶子跟他碰了一下。
兩人就這樣默默地喝起了酒。
…………
第二天，陳帆從宿醉中醒來，隻覺得頭痛欲裂。
“醒了，來把這個醒酒湯喝了。”這是母親葉惠的聲音。
他配合地坐起身，将那碗味道怪怪的湯一口喝光。
“還難受嗎？”
“嗯。”
“以後不許喝這麽多酒了。”
“好。”
“我煮了粥，就放在保溫瓶裏，覺得餓了就倒出來喝。我去看看你爸。”葉惠說完，就走了。
陳帆用力捏了捏太陽穴，拿起床頭上的手機，點開一看，既沒有電話，也沒有短信。神情有些怔然，心裏也不知道是難受還是松了一口氣。
或者，兩者兼有吧。
他坐着發了一會呆，到洗手間洗漱，回來把粥喝了，感覺好了許多。搬過椅子，到窗邊坐下，吹着風。
這一坐，就是一整天。
到了晚飯的時候，陳瑞過來了，對他說，“休學手續已經辦好了。”
陳帆應了一聲，“嗯。”
“我跟你媽商量了一下，去大城市，那邊醫療條件更好，也有更好的醫生。”
“好。”
“我的一個朋友，已經聯系好了醫院，後天就走。”
陳帆看着依舊沒有動靜的手機，說道，“行。”
…………
此時，幾百公裏外的文印寺，正是晚飯時間。
“青竹，你這是怎麽了？一整天都神不守舍的？”
王麗麗坐在賀青竹旁邊，見她拿着筷子戳着碗裏的飯，在那裏發呆，忍不住問道。
賀青竹一下子驚醒過來，搖搖頭，說，“沒什麽。”端起碗扒了兩口，就起身離開了。
等她一走，旁邊一個女生小聲說道，“會不會是吵架了？”
“有可能。”另一個女生也說道。
這幾天，所有人都看得出來，賀青竹的心情非常好，今天起來後，整個人都變了，身邊的低氣壓，隔着老遠都能感受到。
也隻有可能是跟陳帆吵架了。
當然，這種事情，再好的朋友也幫不上什麽忙，更别說她們隻是在一個宿舍住了幾天，還算不上是多好的朋友。
修學旅行剩下最後一天，後天早上就可以回去了。
第二天，賀青竹的心情依舊不太好，也不見她像前幾天那樣發信息和打電話。經常坐在那裏發呆，也不願意說話。跟前兩天那開朗的模樣，完全是判若兩人。
同宿舍的幾個女生看在眼裏，也隻能感歎，談戀愛果然不是那麽容易的，一開始有多甜蜜，後面就有多煩惱。
終于，旅學旅行結束了，一大早上，所有人又坐上了來時的那輛大巴，再坐了幾個小時的車，回到學校。然後各自回家。
又休息了一天後，周一才開始上課。
一周的時間，仿佛過去了很久。
周一早上，學校再次變得熱鬧起來，重新又回到了正軌。
高二五班學生卻意外地發現，班裏有兩個人都沒來學校，一個是賀青竹，一個是陳帆。這讓人羨慕的一對，同時缺課，就很有意思了。
有人開玩笑地說，他們是私奔了。
也有跟他們關系比較好的人去問老師，像是龐旭豪和王麗麗，在這趟修學旅行中，結下了友誼。
得到的答案卻讓人大吃一驚，賀青竹隻是請假，但是陳帆卻轉學了。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班裏一下子就炸鍋了。
好端端的，爲什麽突然要轉學？
所有人都在議論這件事情。
作爲賀青竹僅有的一個朋友，王麗麗卻是想起了這幾天她心情那麽糟糕，難道就是因爲知道陳帆要轉學。
這個渣男。
王麗麗非常氣憤，才剛剛确定關系，就要轉學，一走了之。真是太不負責任。
下課後，她去班主任那裏問來了賀青竹的家庭地址，說要去看望一下。
等到下午放學，王麗麗就坐公交車，直接去了她家。
開門的是賀青竹的母親，見到有同學來看女兒，她很高興，熱情地把王麗麗請了進去。
賀青竹知道王麗麗來了，也很驚訝，“你怎麽來了？”
“我聽說你身體不舒服，就來看看你。現在感覺怎麽樣了？”
“謝謝，好多了。”賀青竹的神情緩和了許多。
郭思玲拿了些點心和果汁過來，放下就走了。讓她們自己聊天。
王麗麗說道，“其實，你也不用太傷心，爲了那樣的男人，不值得。”
賀青竹沒有說話，她跟陳帆的事情，外人是無法理解的。不過，她心裏還是頗爲欣慰，王麗麗願意來找她，确實是把她當朋友。
王麗麗繼續說道，“他走都走了，那就徹底把他忘了。你這麽漂亮，有的是男人追你，你一定會找到比他更好的男人。”
走？
賀青竹聽到這個字眼，心裏隐隐有些不安，想要問，又暗罵自己不争氣，說好了不再去想他的事情的。強行忍了下來。
“算了，不說他了。”
王麗麗拿起書包，拿出一個筆記本，說道，“今天你沒去上學，我把課堂筆記借你吧，别把功課落下了。”
“謝謝。”
賀青竹沒有拒絕她的好意，接了過來。
“你明天去學校嗎？”
“還要請幾天假。”賀青竹暫時不打算去學校，她還不知道怎麽去面對陳帆。
王麗麗歎了口氣，“真的，爲了那樣的男人，不值得。”
賀青竹聽她的語氣，覺得很奇怪，自己跟陳帆的事情，别人肯定不清楚。怎麽她就像是很痛恨陳帆呢？
就像是他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
“我還要去補習班，先走了。明天我再來看你。”王麗麗該說的都說了，準備告辭。
賀青竹将她送到門口，出門的時候，心裏的不安不斷擴大，最後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剛才說，他走了，是什麽意思？”
王麗麗奇道，“你不知道嗎？他轉學了。”
一時間，賀青竹愣在當場。
PS：四千字大章，能勉強算作兩章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