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城南彩石軍大營。
經過這近半月的修築和完善,彩石軍營地的防禦體系已經初具規模。
以大運河沿岸爲中心,從裏到外,壕溝、土牆連綿不絕,相輔相成,牢牢掌控着過往船隻的生命線。
東側,則是王樸的大同軍營地,在劉如意的影響下,王樸對于防禦工事也尤爲重視,不敢有半絲攜帶,其部陣地雖然不如彩石軍營地防禦體系完善,卻也相得益彰,讓人很難找出破綻。
南側,是秦軍高傑部營地,同樣嚴防死守,防衛森嚴。
北面以及西北,則是虎大威、楊國柱、賀人龍等諸部陣地,同樣防守森嚴。
諸部明軍猶如一頭頭氣勢凜冽的刺猬,牢牢的将通州城拱衛在正中,讓人很難尋找到破綻。
這其實也是劉如意同清軍多次交戰,從實戰中總結出來的戰争體會!
清軍弓馬娴熟,骁勇善戰,移動性極強,尤其是其集中某一點的攻擊戰力,鋒銳無比,天下間幾乎無人可擋。
這就像是一頭虎嘯山林的猛虎。
在他全盛之時,與其正面硬罡,實爲不智!
而劉如意此等嚴防死守之法,使得諸部明軍戰力連成一片,縱使清軍是猛虎,卻也不好輕易下口。
若是皇太極真的要硬來,那則正中了劉如意心意!
論起防守反擊,彩石軍可不畏懼天下間任何對手!
但很明顯,皇太極在與劉如意多次交戰中,已經吃了那麽多的苦頭,自然是不肯再次犯同樣的錯誤,他也絕對不會選擇與劉如意的彩石軍正面硬罡。
如此一來,雙方都有意避其鋒芒,大局上相安無事,但卻苦了周邊的臨近城池。
但對劉如意而言,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想要得到,那就必須先付出!
京師城高牆厚,清軍斷然無法輕易攻破,通州營地,更是猶如鋼鐵堡壘,清軍同樣沒有機會。
但京師周邊的小城、鄉鎮,便淪爲了清軍發洩的目标。
好在,在得知清軍入口的消息之時,這些地方的百姓們,早已經大量朝着内陸逃亡,清軍雖怒,卻也并不能造成太大的傷害。
戰争這種東西,本身就是極爲殘忍。
劉如意身經百戰,自然明白,能夠笑到最後之人,才有資格,完成自己的訴求!
否則,就算是有通天之力,卻是‘出師未捷身先死’,那還是等于是個‘零’!
爲今之計,不管是對大明還是滿清,雙方都沒有能力,一口氣将對方吃下!
那僵持,便是最好的選擇。
待有一方實在堅持不住了,那便是決戰到來之時!
隻是,這裏畢竟是大明的土地,劉如意和明軍始終占據了主場優勢,不論是軍姿、糧饷,還是兵力人力,都有着遠超于清軍的優勢。
這一來,隻要維持住眼下的局勢,便等于抓穩了勝利的籌碼!
這種局面下,大規模的交戰怕是很難爆發,不過,雙方私底下的‘小動作’,那卻是不能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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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夜風清涼,星光閃爍。
彩石軍營地西側大門,突然洞開,一支約莫三千人的精銳奇兵,如同幽靈一般,悄悄奔出大營,一路向南疾馳。
爲首将領,正是劉如意的兩員中軍小将,張牧和陳德。
“快,跟上,跟上!兒郎們,不要掉了隊!動作麻利一點!”
他們的馬蹄上都包了棉布,聲勢雖然浩大,但卻并不會發出多少聲音。
張牧神情肅穆,不斷的朝着遠處張望,低聲呼喝着麾下兒郎們迅速集結。
清軍哨探幾乎無孔不入,他們馬力極快,經驗豐富,可謂‘來無影、去無蹤’,張牧對他們可是不敢有絲毫大意。
陳德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招呼身邊百餘名身手超強的弓箭手,密切盯着四方,手中羽箭,都已經拉弓搭弦,若一旦發現清軍斥候,必将給他們迅雷不及掩耳的打擊!
這些弓箭手,都是出自洛陽的中原軍,事實上,也是陳永福麾下最精銳的家丁!
陳德被劉如意升爲彩石軍中軍遊擊将軍之後,陳永福便将這股精銳力量,交到了兒子手中,希望這股精銳,可以在關鍵時刻,爲兒子立下奇功。
不多時,三千精銳騎兵已經魚貫而出,卻并未發現清軍斥候的動向。
張牧朝着陳德看了一眼,心中有些奇怪,低聲道:“這些狗鞑子是怎麽回事?難道他們轉了性子?咱們這麽大聲勢,他們居然沒有反應?”
陳德心中也有些不解,不過,想起大将軍臨行前的交代,他也來不及思慮這許多,低聲道:“張兄,咱們這麽大動靜,清軍不是瞎子,不可能不會發現咱們!不過,看到了就看到了,他們也不能拿咱們怎麽樣!咱們還是盡快完成大将軍的戰令爲是!”
張牧也明白了陳德的意思。
大将軍既然令兩人今夜出戰,想必早已經考慮到了眼前這種情況的發生,當下也不再猶豫,用力一揮手,“兒郎們,走!”
片刻,三千鐵騎猶如潮水,迅速朝着南方的黑暗裏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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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彩石軍營地中,看着這股黑影消逝在黑暗裏,劉如意不由也輕輕舒了一口氣!
張牧和陳德,這兩人,都是人中龍鳳,骁勇無敵之輩!
将這兩人放到一塊,今夜,他們究竟會給自己怎樣的驚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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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張牧和陳德已經奔出了通州南面幾十裏地,他們的目标已經明确,那便是東南面不遠處的武清城。
此時,已經是後半夜,月明星稀,雖然未點燃火把,但月光的亮度,卻是足夠支撐這一行人前行。
三千鐵騎如風一般掠過地面,人數雖多,卻沒有人說話,仿似黑夜裏的一股旋風,來得快,去的也快!
臨近拂曉,他們已經奔赴到武清縣北面的一片連綿的山谷之中,但令人驚疑的是,這山谷中,竟然早有一股軍事力量駐守。
“李兄,别來無恙?”張牧率先笑着對眼前這個高大的将官抱了抱拳。
那人淡淡看了張牧一眼,也微微一笑,“張兄好手段!這一百五十裏的路程,你們居然隻用了不到三個時辰,不愧是大将軍麾下的得力戰将啊!李某佩服!”
此人,居然是獻賊心腹義子李定國。
當日,在襄陽城外的長江邊上,張牧曾與李定國有過一場大戰,雖然當時張牧得勝,但他心中也清楚,那是沾了彩石軍大勢的光,若平等條件下,兩人交戰,誰勝誰負,尚在五五之開。
“李兄說笑了!咱們的恩怨,待到滅了滿清鞑子再算!不過,爲今之計,咱們還是必須先完成大将軍的交待再說!”張牧拱手笑道。
李定國臉色也肅穆起來,他擺手令親兵擺下地圖,将火把舉止地圖之上,對張牧和陳德道:“兩位,經過我這些時日的打探!清軍現在的糧草、物資,大都集中平谷城内!而皇太極的駐地,也設在平谷城内,咱們想要敲山震虎,平谷城,無疑便是最好的選擇!”
張牧不由眉頭微皺,他雖然是膽大包天之輩,卻是也沒有想到,李定國膽子居然比他還要大,竟然想要直接對皇太極的駐地動手!
“李兄,這似乎不妥!平谷城既然是皇太極王帳駐地,防守定是森嚴無比!莫說咱們能不能靠近平谷城,就算咱們真的接近了!以咱們此時這點人手,怕是也翻不起太大風浪?”
李定國卻微微一笑,“張兄說的不錯!不過,張兄,大将軍既然給了咱們這個機會,咱們若是不做一票大的,那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這等良機?”
張牧和陳德對視一眼,同時對李定國拱手道:“願聽李兄之計!”
李定國也有心在劉如意的心裏留下更重的份量,當下也不再保留,壓低聲音道:“張兄,陳兄,皇太極拒城而守,看似是密不可破,但不要忘記了,平谷和香河,百姓早已經流離,這兩座城池,眼下基本上都是清軍的軍城!前些時日,多爾衮和多铎部出擊之時,我便看到了其中機會!可惜,大将軍那邊未有命令下達,我便也沒有冒動!不過,此時,大将軍既然已經下了軍令,這便是咱們的機會了!”
李定國的大手在地圖上平谷城和香河城之間劃過一道直線,“滿清權貴雖然駐紮在這兩城,但其大部分軍力,卻是駐紮在城外!這也就是說,咱們并不需要攻城,隻需……”
李定國神秘一笑,張牧和陳德卻是都明白了他的意思,“李兄,你是說,咱們要尋找機會,給他們制造混亂!”
“不錯!”
李定國點了點頭,“清軍要顧及平谷、香河沿線,兵力必然會有所分散!兩位兄弟此時有三千騎兵,而我的麾下,現在也有六百騎兵!那咱們合計,便是由三千六百騎兵!此時正值春季,天幹物燥,我等可晝夜疾馳,一路引風點火,吸引清軍注意力!若是能靠近平谷城最好,就算到不了平谷城,咱們也可以一路朝着東北!到時,他們有多少後續,咱們就給他們幹掉多少後續!”
張牧和陳德也明白了李定國的意思!
這厮不愧是流民軍出身啊!這流竄的性子,還真是深入到骨髓裏!
怪不得大将軍言,此次行動,也仔細聆聽李定國的意思,原來,大将軍早已經預料到這些了啊!
張牧和陳德相視一眼,不由同時微微點頭。
此次出擊,大将軍交代的軍令其實很簡單,那便是盡可能的、給清軍制造混亂。
李定國此計,正中下懷!
“李兄此計甚妙!我沒有意見!”張牧道。
“我也同意李兄所言,不過,行事之時,咱們還是要加倍小心!”陳德補充道。
李定國沒有想到二人竟這般幹脆,便同意了自己的意見,心中也是大喜,“如此甚好!兩位兄弟都是明理之人,咱們大計可成也!天馬上就要亮了,今日,兒郎們暫且現在此地休整,待到今夜,便是咱們動手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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