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頗有些風平浪靜。
滿清沒有太大的動作,明軍自然也不會輕易去尋滿清的晦氣,隻是牢守各自陣地,加緊修建防禦工事。
事實上,皇太極的眼睛确實很毒。
此次清兵入口,雖然大明已經有了一定的準備,但由于滿清占盡了騎兵的優勢,明軍就算有準備,但卻也并沒有主動出擊、與清軍一絕死戰的資本。
哪怕是劉如意的彩石軍,若一旦脫離了自己的陣地,想與清軍決戰,怕是也很難取得勝迹。
對此,劉如意自然也想得開,既然皇太極不急,那在大明本土作戰,糧饷物資充沛,劉如意心中更不急。
在曆史上很長的一段空間内,遊牧民族對戰農耕民族,一直占有着很強的先天性優勢,而這種優勢,要一直持續到十九世紀中後葉,火器時代完全降臨,才會有所改變。
這是曆史的浪潮。
哪怕劉如意身爲穿越者,卻是也很難改變。
不過,大勢上雙方基本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但在小規模的區域内,雙方的哨探交鋒,卻是不可避免。
這七八日功夫下來,彩石軍已經有近百名斥候陣亡,而大明其他各軍,傷亡同樣也不在小數,滿清方面,也并沒有占到太多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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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州彩石軍營地。
劉如意站在巨大的地圖之前,仔細查探着清軍的布置、防衛,心中試圖猜想着皇太極即将要到來的攻擊路線。
後世,就有科學研究表明,想要擊敗對手,最好的方式,就是要代入對手的思維,站在對手的角度,來考慮問題。
此時,劉如意便将自己當做皇太極,率領滿清十餘萬鐵騎,該如何攻破明軍看似穩固的陣地式防守。
這其中,清軍面臨的最大障礙,那便是糧草、物資的補給。
他們畢竟是客軍作戰,雖然已經連下大明北地十幾座城池,但北地本就貧瘠,在這種年景下,更沒有什麽收成,至于積累,早已經在滿清這幾次入口間,被消耗的一幹二淨。
在這種形勢下,劉如意實在有些想不出,皇太極按說應該處在極度被動的局面,卻爲何依然能穩坐釣魚台,并不打算快速攻擊。
此時正值春季,田地裏的莊稼剛剛長出嫩苗,他就算想搶收,那至少也得等到夏末之後,這期間幾個月的空白,皇太極和清軍絕對無法忍耐這麽久。
那他究竟想要做什麽呢?
劉如意眉頭緊皺,心中卻并沒有什麽頭緒。
不多時,王樸前來拜訪,面對這種情形,他的心裏,也是極度焦躁和不安。
“劉兄弟,滿清那邊怎麽會突然這麽安靜,我總感覺,這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啊!”王樸臉上挂滿了疑惑的愁容。
他是同滿清有過切身交戰體會的,自然知道清軍的可怕。
“樹欲靜而風不止啊!皇太極既然能這麽沉得住氣,想必他已經有了可靠的後手!這個人,是一頭狼啊!”劉如意深深吐出了一口濁氣,心中卻是也不得不佩服皇太極的從容和淡定。
換個角度思慮,若是劉如意和皇太極調換過位置,怕是在這種情形下,也難以保持住如此鎮定?
王樸深以爲意的點了點頭,“劉兄弟,這一次,皇太極怕是也押上了身家性命,不是敵死,就是我亡!此戰若定,滿清可無憂矣!反之,若我大明勝,滿清之禍,怕是也可以有個了結了!”
劉如意點了點頭,“其他各軍怎麽樣?有沒有什麽難處?越是在這個時刻,我們越是要保持住人心的穩定!”
“暫時倒沒有太多大礙!就連馬科那厮,也在加緊修築陣地工事。劉兄弟,隻要咱們自己不亂,皇太極就算攻來,也不會占到什麽便宜!”王樸頗有些自信的道。
經過平谷、松錦的洗禮,跟随劉如意的這些将領,在防守上都有了一定的心得。
此時明軍人多勢衆,糧草、物資、兵甲皆是充沛,心中自然有底氣。
劉如意點點頭,“别人我們不管,也不用去管。但是我等諸軍的營地,務必要将陣地工事做到盡善盡美,不可露出一絲破綻。我總有一種感覺,皇太極不動則已,一動,必然要有人喪命!”
王樸聞言臉色也是一寒,“劉兄弟,你,你的意思是……”
劉如意深深吸了一口冷氣,“我有種感覺,皇太極此次動手,怕是不會率先朝着咱們九邊衆軍來,而是……”
劉如意沒有說完,但王樸卻是明白了劉如意的意思,臉上的表情瞬間有些驚恐萬分,“劉兄弟,你,你是說,京,京營?”
劉如意看了王樸一眼,微微點了點頭,“九邊衆軍戰力強勁,皇太極就算傾盡全力來攻,卻未必就能占到多大便宜!但京營卻不同,他們那些少爺、老爺兵,戰力你我心中都有數。若我是皇太極,也會選擇拿他們開刀!隻要能在京師防線打開一個口子,我等必然要去救援,到時候,圍城打援,逐個擊破,此戰,可定也!”
“這,這……”王樸哆嗦的說不出話來,他也想明白了這事情的嚴重性。
若此事真的如同劉如意所料,那大明此役,着實是危矣啊!
“劉兄弟,那,那咱們現在該怎麽辦?”王樸有些焦急的問道。
劉如意忽然冷笑,“怎麽辦?涼拌!”
他轉過身,凝視着巨大的地圖,“通州是九邊衆軍駐防,應該無大礙!但順義,懷柔一線,誰也說不好!不過,王大哥也不必過于擔心。京師城高牆厚,二十萬大軍駐守,清軍就算有火炮,也絕不可能輕易攻下!更何況,咱們就在這邊,皇太極還沒有這麽大的膽子,孤注一擲!這一仗,他同樣輸不起!”
“那,那劉兄弟的意思是……”
劉如意指了指京師外圍的兩個圓點,有些輕蔑的一笑。
王樸瞬間猶如五雷轟頂,“京師南北大營?”
劉如意點點頭,“沒錯,若我所料不錯,皇太極此次必定要拿他們開刀!”
“那,那咱們該怎麽辦?”王樸有些慌了。
若皇太極真的敢跑到京師城底下,對京營兩大軍營動手,這,這未免也太過猖狂了?
劉如意淡淡吐出一口濁氣,“這個世界,清靜的太久了!京裏的貴族老爺們,早已經忘了,是誰,用脊梁撐起了這個天下!讓他們受點驚吓,對咱們,未必就沒有好處!”
“這……”王樸如墜冰窟,卻是瞬間明白了劉如意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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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谷,皇太極王帳。
多爾衮、多铎兄弟,正恭敬的跪倒在地上,聆聽皇太極的指示。
兩兄弟雖然桀骜不馴,手握重兵,但這一切的前提,那都是皇太極給的。
皇太極隻要不死,多爾衮縱使有枭雄之志,卻也絕難以輕易施展。
他心中深深明白,他的這八哥,說是魔鬼也絲毫不爲過。
此時,皇太極看似有些疲倦,不過,精神頭卻不錯。
看着眼前的這兩個兄弟,皇太極心中沒有絲毫怨恨,反倒是充滿了無盡的慈愛。
俗話說,長兄如父。
努爾哈赤去得早,此時,大清已經是眼下這般危局,而他自己,也已經到了最後關頭,所以,皇太極不再像以前那般刻薄,眼前這兩個年輕、卻英勇善戰的兄弟,也成爲了他最大的籌碼。
“十四弟,十五弟,看着你們都長大了,朕心裏很欣慰!若父皇在天有靈,他也能看到你們的英姿,想必,也該沒有遺憾了!”皇太極說着,親熱的走到兩人面前,各自握住了兩人的手。
多爾衮和多铎都有些驚異,各自相識一眼,卻發現,皇太極的眼神中,并沒有絲毫作僞。
“皇上……”
皇太極擺了擺手,“别叫我皇上,叫八哥!”
兩人大驚,但看到皇太極堅定的模樣,隻得道:“八哥!”
皇太極這才一笑,“很好!很好!十四弟,十五弟,此時我大清的畏懼,我不說,想必你們心中也明了啊!到了這個程度,劉如意已經做大,明人九邊諸軍逐漸強盛,咱們必須要早作決斷了!若在拖下去,我大清,怕是真的是有心無力了!”
多爾衮和多铎不由深以爲意的點了點頭。
兩人都是人中之龍,自然對大勢了若指掌。
皇太極又笑道,“兵者,知勢也!到了這個程度,咱們能想到的,劉如意也能想到!劉如意能想到的,同樣,咱們也能想得到!所以,若想在此戰中取勝,咱們必須要走奇兵!”
多爾衮心中已經有些頓悟,忙道:“八哥,您的意思是?”
皇太極一笑,“大明内部的局勢,你們也清楚。崇祯皇帝和劉如意之間,早已經有了巨大裂痕。所以,我們可以在這方面花點心思!”
皇太極說着,大手指向了京師邊上那兩個熟悉的圓點。
多爾衮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八哥,這,這是不是有些冒險了?若咱們如此突進,一旦被明軍援軍回援包圍,那後果,簡直是不堪設想啊!”
皇太極卻笑着搖了搖頭,“劉如意是肯定不會回援的!這一點,我有十萬分把握!他要借着我的手,敲山震虎!所以,這一次,不會有太大危險!隻要彩石軍不回援,明軍其他援軍,不會是你們的對手!但你們昨晚這一票,必須……”
皇太極壓低了聲音,對這兩人耳邊,低聲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多爾衮聽完不由睜大了眼睛,感慨道:“八哥,你,你這真是藝高人膽大啊!小弟真是自愧不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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