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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如意看了張獻忠一眼,輕輕點了點頭,“張兄請講!隻要如意能做到,定會盡力完成張兄的心願!”
張獻忠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忽然一笑,“其實也不是什麽願望!以齊國公您的名聲,想必也不會再對我張某人的家眷下手!張某也不求他們能夠大富大貴,隻希望他們能在齊國公您的治下,如普通人一樣,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張獻忠這話說的很真誠,正應了那句俗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劉如意點點頭,“這是自然!朝廷那邊,我會想辦法幫他們遮掩過去,隻是~~,他們怕是要隐姓埋名了!”
張獻忠一笑,“多謝齊國公了!那就如此!”
他頓了一頓,擡頭看了一眼夜空中密布的烏雲,又道:“隻是,我張某人逍遙自在慣了,倒真不習慣别人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齊國公,不能早與你相識,真是張某平生最大憾事也!也罷,那我張某就在地下,預祝齊國公您,~~~心想事成!”
張獻忠說完,幾乎沒有任何猶豫,雙腿猛然發力,一頭便撞在劉如意身邊的礁石上,頓時,鮮血、腦漿迸濺,再也沒有了任何生息!
事情實在太過突然,周圍親兵都沒有想到張獻忠居然有如此舉動,紛紛跪倒一地,大氣兒也不敢出。
“父帥!父帥!”李定國卻是急紅了眼,拼命掙脫,想要奔到張獻忠身邊。
但有着張獻忠的例子,李定國身邊親兵怎敢怠慢?牢牢按住他的身子,不讓他亂動分毫。
劉如意深深吸了一口氣,雖是勝利者,但心中,卻并未有多少喜悅。
“放開他!讓他好好拜祭一下他的父帥!”劉如意擺了擺手,示意親兵放開李定國,自己,則是緩緩的朝着長江邊走去。
“父帥!父帥……”李定國撲在張獻忠的屍身上,眼淚止不住的翻湧,啕啕大哭不止。
劉如意則是走到江邊,随意找了一塊礁石,坐了下來。
窸窸窣窣的雨雪碎片不住的從天空中飄落,落在劉如意的臉上,冰涼冰涼。
仿似是老天,都要親自祭奠這一代枭雄的落幕!
但人生就是這樣。
種因才得果。
劉如意與張獻忠,他們本就是同一類人,這就注定了,他們之間,隻能有一個人活下去,活的更好!
戰場上的喧嚣漸漸平息,劉如意也漸漸冷靜了下來。
獻賊伏誅,李定國、孫可望被擒,那便隻剩下劉文秀與艾能奇兩部了!
春娃和小六兒已經各自帶人前去追擊兩部,想必,用不了多時,那邊也會有消息傳來。
如此,湖廣大局已定!
剩下的,諸如混天王、掃地王之類的小魚小蝦,已經無法對大局産生影響。
湖廣、甚至整個長江以南的安定,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不過,劉如意轉頭看向了東面,眼睛裏卻忽然閃過一抹狠厲!
賀人龍與左良玉這兩人,隻爲了那一己私利,完全棄大局與不顧,若不是自己提前趕到,湖廣之局,怕是早已經無法收拾!
這兩人,其心可誅啊!
流民軍可恨,但有時候,官軍比流民軍更可恨!
尤其是像左良玉這種,簡直就如有蝼蟻過境,比流民軍還要狠上三分!
此時此地,已經邁開了腳步,劉如意已經不可能再停下了!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誰若不開眼,硬生生要擋在前方,那不管他是誰,都不要怪自己心狠手辣了!
這時,幾個親兵攙扶着李定國來到了劉如意身邊,“将軍,這,這厮非要吵着見您!我們……”
劉如意擺了擺手,“無妨!你們退下!”
劉如意也早就想跟李定國單獨談一談,既然他自己找上門來,說明他的心志要比常人堅韌不少,倒是又讓劉如意高看一眼。
親兵趕忙退散到四周,空蕩蕩的江邊,隻剩下劉如意與李定國兩人。
雖是敗軍之将,李定國身子卻依舊挺得筆直,他靜靜的看着坐在礁石上的劉如意,卻并未說話。
劉如意也盯着李定國看了好一會兒,忽然一笑,“你義父死了!你現在應該很恨我?”
李定國眼圈還有些泛紅,不過,他卻搖了搖頭,“恨有什麽用?我們技不如人,就算今天僥幸逃脫,這一天,也遲早會到來!此時敗在你的手裏,倒也算是美事一樁!”
劉如意笑着點了點頭,“你能看開就好!帶兵之人,早晚都會遇到這一天!所以,我時刻提醒自己,無論何時何地,無論是什麽情況,我都絕對不能輸!輸了,就可能再也爬不起來!”
李定國深以爲意的點了點頭,“齊國公之心胸,齊國公之謀算,實在是我輩望塵莫及!今天,我們敗了,卻也敗得無話可說!隻是,齊國公,我隻想問您一句話!常平堡那幾個官軍信使,究竟是不是你的人?”
李定國簡直咬牙切齒!
劉如意卻哈哈大笑,反問道:“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他們是不是我的人,重要麽?”
“呃?”李定國一怔,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劉如意站起身來,拍了拍李定國的肩膀,鄭重道:“你是條漢子!多餘的話,我也不再多說!張獻忠的部族,除卻已經戰死者,剩下的,還有戰力者,我會把他們全都交到你的手中!我會重新爲他們配發兵刃、铠甲,供應他們的糧饷物資!不過,你此時隻有兩條路可以選!”
劉如意指了指大江對岸,“一是遼東!二,是南洋!”
李定國眉頭也皺了起來,思慮片刻,忽然一笑,“齊國公,你還要給我兵權,就不怕我重新舉旗造反麽?”
劉如意微微笑了笑,“我之所以選擇你,你知道是爲什麽麽?”
李定國搖了搖頭。
“很簡單!原因有兩條!第一,你是條漢子,不會辱沒了我華夏人的名聲!第二,你個聰明人!我喜歡聰明人,因爲,聰明人會活的更久!”劉如意盯着李定國的眼睛道。
李定國忽然也是一笑,“人說齊國公的心胸,堪比這濤濤長江水,以前,我或許還有些猜疑,不過,此時,我卻是深信無比!沒錯!現在我的确不是你的對手!不過,将來卻是未知,也會有一天,我還會要回來跟你拼個你死我活!”
劉如意淡淡笑了笑,“站得高了,才能看的更遠!你是漢人!好好幹!将來,我會封你爲漢王!”
李定國臉色一變,沒有想到,劉如意居然會說的如此赤果果,還要封他爲王爵!
他想說些什麽,劉如意卻擺了擺手,“時間差不多了!我隻要聽你的選擇!”
李定國深深吸了一口氣,卻是跪倒在地上,“我想,我還是選擇遼東!你能做到的事情,我也想嘗試一下!”
劉如意一笑,“很好!你先下去休息!過幾日,我便會給你準确消息!”
李定國點了點頭,轉身跟着親兵朝着俘虜聚集之地走去。
這時,遠處又有親兵拍馬趕到,跪在地上道:“将軍,朝西面突圍的艾能奇部已經被六将軍全殲!六将軍親自手刃了艾能奇,他的首級,馬上就會送到!隻是,東面的劉文秀,卻,卻是太過狡猾,他,他逃脫了!”
劉如意眉頭不由皺了起來,劉文秀居然跑了?
自己這個本家,倒是真有點讓自己驚喜啊!
“他還有多少人?”劉如意轉頭道。
“春娃将軍正在追擊!具體數字卑職現在也不清楚!不過,朱雀營的兄弟傳來的消息,劉文秀隻有百餘号騎兵,由東向南奔逃!”親兵忙解釋道。
劉如意點了點頭,“即刻傳令春娃和小六兒,今日,不論用什麽手段,務必要将劉文秀授首!若讓他跑了,讓他們提頭來見!”
“是!”親兵趕忙匆匆離去傳令。
劉如意深深吐出一口濁氣,‘斬草要除根啊!劉文秀可遠非李定國這種性格剛正之人,若被他走掉,無異于跟自己背後紮一根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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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陽城南面的曠野中,劉文秀率領不足百餘名親兵一路狂奔,惶惶若喪家之犬。
他實在是沒有想到,本來一舉攻克襄陽之局,卻完完全全是劉如意和彩石軍的一場陷阱。
好在,他提前留了一個心眼,進入城中,并未立刻令士兵搶奪,而是先探查了一下地形。
但就是這一個停頓,卻爲他迎來了寶貴的喘息之機。
當彩石軍大軍攻入襄陽城之時,他趁勢由東門突圍而走,一路向南狂奔。
此時,劉文秀也顧不得什麽大局了!
當年在瑪瑙山,他是真真切切的領會過彩石軍的戰力的!
以他這點實力,與彩石軍硬罡,無異于死路一條!
若大隊人馬齊聚,他們尚且還有可戰之力,但此時義軍兵力四處分散,用腳趾頭想,他都知道,事情已經不可爲!
與孫可望、李定國的死忠于張獻忠不同,劉文秀爲人圓滑,貪财好色,雖然也算骁勇善戰,但并不是十分得張獻忠喜歡。
張獻忠最喜歡的,還是勇猛無敵的李定國!
這也是劉文秀的一塊心病!
想他劉文秀儀表堂堂,俊秀不凡,戰功也不比李定國少多少,但在最關鍵的時刻,他卻根本無法入張獻忠的法眼。
此時,眼見義軍落難,劉文秀心中反而一絲嘲笑。
若是父帥早聽從自己的建議,繼續在川地與官軍糾纏,消耗其有生力量,哪裏還會有今日的敗局?
平白無故非要招惹劉如意,這不是老壽星吃砒霜~~找死麽?
一路狂奔中,已經奔出了五十多裏地,劉文秀一行也是人困馬乏,剛要停下來喘口氣,卻是聽到後面親兵禀報,“将軍,不好!彩石軍的騎兵已經追上來了!好像是朱雀營的旗号!”
“草!這些狗雜碎!”劉文秀不由氣的大罵,卻是無可奈何,隻得招呼手下,“跑!繼續朝着東面跑!我就不信了,他們還能追着老子到安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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