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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地平線上,如蝼蟻般的人影漸漸放大,随即漫山遍野,如同一片灰蒙蒙的赤潮,山呼海嘯一般,朝着彩石軍陣地奔來!
打眼望去,整個地平線怕是都要被流民軍的人潮覆蓋,最少也不會低于十萬人!
看樣子,李自成急了啊!
劉如意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絲莫名的微笑,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對着身邊的親兵一擺手,“時候差不多了!開始!”
“是!”幾個親兵趕忙鑽出掩體外,取出早已經準備好多時的信号爆竹,點燃了引信!
片刻,‘嗖、嗖、嗖……’紅、黃、綠三色爆竹,徑自竄向天空,劃過三道色彩斑斓的煙霧!
緊接着,‘轟隆隆’一片,連大地都開始顫動,六十餘門火炮,吐着豔紅的火舌,黑黝黝的炮彈,猶如暴雨傾盆,拼命朝着流民軍的戰陣上傾瀉而下!
彩石軍火炮營今日之攻勢,遠比昨日更甚幾倍!
火炮營臨時統領文塍在戰前接到劉如意的命令便是,‘所有火炮火力全開!不要吝惜一顆炮彈,有多少,打多少!就算炸膛也在所不惜!’
文塍雖是年幼,但悟性卻是極高,他深深領會了劉如意的用意,那便是,要以彩石軍火炮的優勢,完全壓制流民軍‘炮灰’沖鋒的勢頭,爲前方彩石軍兒郎們拉扯出足夠的空間!
“快!繼續加大火力,給老子轟!給老子狠狠的轟!”
火炮營陣地上,文塍早已經沒有了當年的羞澀和溫文爾雅,雖然寒風呼嘯,天氣陰冷,他卻扯開了铠甲,袒露出胸膛,來回奔波,大聲喝令着火炮手填彈,點燃引信,一遍又一遍!
這些彩石軍的火炮手,老軍、新軍各占了一半!
老炮手大多都是出身山東、或是劉如意重金拉攏朝廷的官軍,以及投靠彩石軍的各軍戰俘,但新軍炮手,卻是清一色出身安東衛炮兵學堂,他們年輕力壯,充滿活力,吃的劉如意的飯,拿的劉如意的饷銀,家人父母,田産土地,盡是拜劉如意所賜!
對劉如意的忠誠和崇拜,更是毋庸置疑!
加之又有文塍這榜樣在前,他們更是咬緊了牙,拼了命的加快裝填速度,一次又一次,重複這已經熟悉萬分的過程!
老軍炮手也被這些年輕人的猛勁兒驚呆了!
他們不明白,這些年輕人,究竟是哪裏來的這麽大的動力?
但看到這些年輕人拼命的模樣,他們也被這種氣氛感染,心中更是在想,難不成,國公爺已經給了這些年輕人什麽許願?
彩石軍的戰争紅利,早已經冠絕華夏之最!
老兵們身經百戰,大多都已經是身家豐厚,但人活在世上,嫌什麽,也不會嫌自己銀子多啊!
更何況,是火炮營這種最容易立下功績的‘寶地’!
“快!不要拖拉!加快速度!不要這些狗雜碎沖上來!國公爺就在看着咱們!就讓這中原的土地,在咱們火炮營的腳下顫抖!”文塍大聲呼喝!
“他娘的!看來是真有好事兒!老弟兄們,咱們可不能輸給了這些小崽子,加把勁啊!狠狠的轟啊!”
人潮之中,情緒迅速蔓延,原本就已經提起的速度,瞬間又加快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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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轟……轟……”
凜冽的火炮聲接天連地,如同密密麻麻的暴雨,仿似根本就不會有任何的間歇!
流民軍沖鋒的戰陣上,早已經是一片狼藉!
血肉、斷臂殘肢橫飛,無數的饑民血肉之軀,不斷的倒在了彩石軍的炮火之下!
但今日,李自成也是下了血本!
就在今天早上,所有的流民軍饑民,一人兩個白面饅頭,糊糊粥管飽,爲的,便是在現在的沖鋒中,将他們最大的力氣發揮出來!
斷頭飯,斷頭飯!
既然吃下了李自成這碗飯,那這些饑民們,早已經沒有了選擇!
“沖上去,沖上去!就算是用人命填,也要給額沖上去!”老回回馬守應大聲呼喝,揮手指引着自己的親兵頂在了這些饑民的後方!
但凡有動作稍慢者,便會被他的親兵一刀了結!
到了這般程度,馬守應怎的可能不知此戰的重要性?
李自成将他安排在正面戰場,馬守應雖然面上不說,但心中,卻難免有一絲怨氣!
感情,這是想要拿我革左諸營當做你們闖營的炮灰麽?
不過,李自成卻也不是這般決絕,在沖鋒開始之前,劃給了馬守應六萬饑民,充當先鋒探路!
這才将馬守應的不滿安撫了下來!
眼下這般程度,馬守應也明白李自成的用意,他也能理解李自成的苦楚,既然都是‘不花錢的炮灰’,他用起來,更是沒有半分憐憫!
“沖!沖!沖!膽敢退後者,殺無赦!沖啊!”馬守應拼命大呼,滿是褶皺的老臉上,兇相畢露!
隻要過去了劉如意這個坎兒,天下間,将會任由義軍馳騁,憑借他老馬的資曆,畢将是王侯将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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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石軍的炮火依舊凜冽,但在馬守應、賀一龍等慘無人道的‘自殺式沖鋒’脅迫之下,這些流民軍饑民根本無法選擇,以血肉之軀,在洛陽城外漫長的田野中,築起了一道血肉防線!
很快,流民軍的兵鋒,穿越了彩石軍的炮火侵襲,頂到了朱雀營前鋒陣地之前!
但春娃早已經在此等候多時了,眼見流民軍已經沖進了百步之内,春娃忍不住大喝:“鳥铳兵,全力開火!長槍兵,準備戰鬥!”
片刻,‘砰砰砰……’兩千餘鳥铳兵齊力開火,硝煙四起,頂在前方的流民軍饑民,剛剛躲過了火炮的侵襲,卻又成爲了鳥铳兵的活靶子,死傷一片接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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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這種程度,明眼人早已經能看出來,雙方的實力,根本就不再一個水平線上!
就算這短短不足一刻鍾的時間内,流民軍怕是已經付出了上萬的傷亡,卻是還沒有能夠接近彩石軍的陣地!
這是一種何其的悲哀?
但即便是這樣,爲了李自成等少數流民軍将領的利益,他們必須将這一切,繼續進行下去!
哪怕,是全軍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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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打得好!打得好啊!國公爺,彩石軍火器之犀利,實在是小可生平所未見!犀利,真是太犀利了啊!”臨時掩體内,李煊高興的手舞足蹈,仿似親自上戰場的是他一般。
劉如意倒是沒有太多表情,隻是靜靜的看着前方戰局!
張老财和其餘幾個豪商巨賈,也都有些目瞪口呆,有幾個身體弱些的,已經開始‘哇哇’大吐不止!
一刻鍾,便有萬餘條性命遠離了這個世界,他們心中實在是無法想象,跟不要說,這是他們親眼所見了!
隻有王承恩臉色有些複雜,他小心看了劉如意一眼,戰戰兢兢道:“齊,齊國公,這,這些饑民,那,那也是我大明的子民!這,這般凜冽的炮火,會不會太傷天理,有違人和了?”
劉如意猛的轉過頭,看了王承恩一眼,“王公公,您這是何意?難不成,這些泥腿子殺過來,本國公非但不能反抗,還要伸長了脖子等着他們來砍麽?”
“不,不!齊國公,奴婢,奴婢絕不是這個意思!是,是……”王承恩真的畏懼劉如意的威勢,哆哆嗦嗦,卻是就是不知該如何解釋!
劉如意擺了擺手,深深舒了一口長氣,舒緩着語氣道:“王公公的意思,如意可以理解!但王公公,您不要忘了!這是戰場!不是敵死,就是我亡!别說這些人隻是些饑民,就算是李自成押着京師閣老權貴們的家眷上前,我劉如意,一樣照殺不誤!這是戰争,不是你們在宮裏,在朝堂上扯皮遛鳥!”
對于王承恩,劉如意說不上好與壞,但僅憑借着他最後陪着崇祯皇帝吊死在煤山,這份忠義,劉如意也願意爲他解釋幾句!
王承恩臉色煞白,哆嗦了幾下慘白的嘴唇,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齊國公說的對!說的太對了!王公公,這是戰場!若咱們不将這些泥腿子的嚣張氣焰殺下去,那死的,可就是咱們了!您想想!這十幾年間,死在這些泥腿子麾下的朝廷大員、良民百姓們,那還少麽?大亂,須得有大治才可!小可雖是愚昧,但卻也看得明白,這天下如今這般亂勢,唯有齊國公這等英雄豪傑,才可複我大明朗朗江山一個清靜!”李煊在一旁義正言辭道。
别說,他這般英挺的模樣,倒是真将他原來身上的纨绔之氣,削弱了不少,就連劉如意都是一怔!
張老财和其餘幾個豪紳也不由紛紛點頭。
戰場之上,怎的可能會有憐憫?
對敵人的憐憫,那便是對自己的殘忍!
在座之人,都是有家有業,上有老,下有小,難不成,要抛棄自己的家小,伸長了脖子,等着流民軍砍頭,成爲人家的墊腳石麽?
王承恩沒想到自己一念之仁,竟然成爲了衆人的公敵,他卻也不敢在解釋什麽,隻是連連對着衆人拱手賠罪!
劉如意微微舒了一口氣,“王公公不必如此!您的仁心,是我等俗人所不能比!不過是非因果,總有報應!天作孽,猶可恕!人作孽,不可活!李自成此人,決不能再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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