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元退走塞外之後,臨清城依靠運河之便,迅速崛起,成爲江北五大商埔之一,有‘繁華壓兩京’,‘富庶甲齊郡’之美譽!
在萬曆年間,臨清的鈔關稅收,更是居運河八大鈔關之首!是朱明皇室最飽滿的錢袋子之一!
這裏不僅設有鹽監、稅監、河監,而統籌的首領太監,更是由皇帝親自任命,行政級别也隐隐壓過其他城市一頭。
以往,在臨清城内,青樓林立,紅袖招展,歌舞升平,一派盛世歡歌景象,但現如今,這裏到處是斷壁殘垣,一片狼藉!
不遠處,數不清的漢人百姓在數名清兵jing騎的鞭策、驅趕之下,顫顫巍巍的朝着城中空地中用來,他們個個灰頭土臉,眼神麻木,仿似是木頭人一般,讓人感覺不到半點生機!
“快點,快點!都他娘的給老子麻溜一點!待會兒豫親王他老人家要親自過來,誰要敢誤了老子的大事!哼哼~!老子定要讓你們明白!”一個漢軍旗頭領不停着揮舞着手中皮鞭,狠狠得抽打在這些無助的百姓身上,口中更是大罵不止,仿似已經忘記了,他的身上同樣流着漢人的鮮血!
熊熊的烈火還未燃盡,空氣中不時傳來幾絲人肉燒焦的焦糊味道,令人窒息作嘔!
幾ri之間,這個已經被廢棄的城池,成爲了清兵收攏百姓、牲畜的臨時據點,而在不遠處,仍有越來越多的百姓朝着這邊彙聚!
“呸~~!!狗雜種,小爺早晚要切下了你的狗頭,當夜壺!”人群之中,有一個十仈jiu歲的少年,緊緊握住了拳頭,狠狠的盯着那漢軍旗頭領的背影啐罵道!
身邊一個老婦,趕忙一把捂住了少年的嘴巴,她膽戰心驚的朝着前方看了一眼,發現那漢軍旗頭領并沒有留意到這邊,這才放下心來,忙用力扭着少年的耳朵,低聲啜泣道:“狗兒,都到現在這般,你還不給娘安生一點!你爹就你這麽一根獨苗,若是,若是你有個三長兩段,你叫爲娘這把老骨頭,怎麽向他交代啊!”
“娘,你~~,你說,咱們現在這樣,他們根本就不拿咱們當人看!這樣就算活着,又有個什麽鳥意思!我,我情願向鄧大人那樣,與這些狗鞑子拼到底,這樣,就算死了,那也來的痛快啊!”少年不服氣的正直了脖子,低聲對着身邊的母親道。
“你,你還胡說!你真是要把爲娘氣死啊!”
老婦一把将兒子拉近身邊,用力抓住兒子的手,低聲道:“好死不如賴活着!狗兒,你還年輕,還不懂這些!爲娘已經聽說了,這些鞑子,他們不會殺了咱們!他們好像要将咱們帶到關外去,當做勞力、仆從!娘在李家幹了這麽些年的裁縫,對這手藝,還是有點信心!那些鞑子也要穿衣服不是!到時,娘到那邊找一份好弓,多賺些銀子,早些爲你娶個媳婦!你們兩口子能好好過ri子,那爲娘便是死~,也能安心了!”
“娶媳婦,娶媳婦?娘,您就知道這些?難道讓孩兒娶個女鞑子麽?這還不如殺了我!”少年緊緊握住了拳頭,額頭上青筋暴露,他有些固執的掙脫開母親的手,“娘,我不要一輩子活得這般窩囊!我要向鄧大人一樣,向爹一樣,一定要跟這些狗鞑子拼到底!”
少年說完,用力挺直了胸膛!
“你,你,你真是要氣死爲娘麽?”老婦大怒,伸手便yu來抓住兒子的胳膊!
但這時,那漢軍旗頭領猛的轉過頭來,一鞭子就抽在老婦的身上,“你個老不死的老東西,趕緊給老子快點!再墨迹,老子割了你的老nai下酒喝!”
老婦本就年老體衰,根本沒有防備,這一鞭子下來,她身子一個不穩,慘呼着摔倒在地上,臉上,已經露出了一道鮮紅的血痕!
“你憑什麽打人!老子跟你拼了!”少年眼見母親受辱,猛的躍起身子,揮起一拳,便朝着那漢軍旗頭領的臉上砸去!
“吆喝~~~!你個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那漢軍旗頭領罵了一句,根本未曾将這少年放在眼裏,他猛的一撤步,反手握住少年的手腕,猛力一掀,便已經将這少年掀翻在地!
“來人啊!将這小雜種給老子綁了!老子今ri非得讓你明白!”這漢軍旗頭領朝着手心中吐了兩口唾沫,挽起袖子,便yu對着少年下手!
但旁邊老婦哪裏肯,她猛的撲到這漢軍旗頭領身邊,用力扯住他的手臂,哀求道:“軍爺,軍爺,他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求求您放過他!放過他!”
“娘,您求他作甚!來啊,要殺要剮,随你的便!小爺要是眨一下眉頭,那就不是帶把的好漢!”少年固執的挺直了身子!
“哈哈~!你~……”
那漢軍旗頭領一笑,剛要說話,卻猛的見一股鮮紅的液體,猛的鋪灑在他的臉上,他擡頭一看,這老婦已經是人頭落地!
旁邊一個身材雄壯的白甲兵不悅的收回了手中鋼刀,“王海,你這雜碎!豫親王馬上就到!再磨磨唧唧,老子割了你的球!”
“是,是!”這漢軍旗頭領忙點頭哈腰,勃頸上,卻流出一絲冷汗!這些清兵大爺,可是一個比一個難伺候啊!
這少年完全呆住了,他實在想不到,剛剛還在爲自己規劃着前途的母親,就這樣~~~,就這樣倒在了自己的面前!
“你們都該死~~~~!!!!”少年大吼一聲,發瘋一般,掙脫開身邊束縛,便yu同這些清兵拼命!
那白甲兵猛的一皺眉頭,正yu抽出鋼刀,卻見遠處煙塵滾滾,數百匹駿馬直奔此處而來!
他忙将鋼刀插回腰間,快步迎了上去!
這時,身邊一個消瘦的中年人,忙将這少年扶起,幫他收拾起他母親的屍體,快速混進了人群之中!
不遠處,多铎在數十名衣甲鮮亮的滿蒙将官陪同下,緩緩朝着運河邊走來!
“奴才等參見豫親王!”一片将官、白甲呼啦啦跪了一地!
“都起來!”多铎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掃了這群人一眼,居高臨下道:“這些時ri,明軍可有動靜?”
多铎手中攥着一串佛珠,輕輕搓動,這是他母親留給他的遺物,自從濟南城失利之後,多铎總感覺他運氣不好,忽然間,他開始有些迷信起來!
這一次,他跟随多爾衮的大軍,本來已經撤到了京畿一帶,但忽然聽聞負責斷後的羅洛宏用計圍住了山東總兵倪寵,多铎忽然改變了主意,這才率領一千心腹jing兵,火速趕往這臨清城!
因爲,那一口惡氣,多铎始終無法咽下!
“回禀睿親王,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一旁的羅洛宏趕忙上前拱手回應道,他悄悄湊近多铎身邊,壓低了聲音又道:“睿親王,我鑲紅旗麾下的兒郎們,都願爲睿親王效力!”
多铎微微一怔,yin沉的冷臉上瞬間露出了笑意,他等的就是羅洛宏這句話!他忙翻身下馬,親昵的挽起了羅洛宏的手,兩人朝前走了幾步,多铎輕輕拍着羅洛宏的肩膀,“小宏兒,你不錯,你很不錯!”
羅洛宏臉上一喜,他哪裏還能不明白多铎的意思,忙恭敬道:“能爲睿親王效力,是奴才的本分!以後,還要勞請睿親王多多提攜才是!”
與暴躁的大哥和骁勇傲慢的父親不同,羅洛宏爲人細膩,心思玲珑,他的父親嶽托,原本被封爲成親王,卻因包庇莽古爾泰,離間濟爾哈朗和王長子豪哥,從親王降爲貝勒,又從貝勒降爲貝子!
同爲努爾哈赤血脈,卻因父親的傲慢,羅洛宏隻混上個身份最末端的貝子,這,這讓他怎能接受?
而此次,羅洛宏無意間聽聞多铎在濟南城遭受的憋屈,這便用上了心,他利用自己斷後之機,巧設玄機,引山東總兵倪寵入套,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便是爲了能引起多铎的注意!
羅洛宏雖與多铎年紀相差無幾,但身份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按照輩分來算,嶽托是代善之子,羅洛宏是嶽托的兒子,而多铎卻是代善的兄弟,這樣,羅洛宏甚至要叫多铎十五爺爺!
而随着多爾衮、多铎兄弟ri漸勢大,滿清内部,巴結、跟随兩人的也不在少數,羅洛宏也隻是其中之一!
現在來看,他的目的已經得逞了!
兩人又在河邊密切交談了一會兒,這時,幾匹快馬疾馳而來,領頭一人疾奔下馬,單膝跪地道:“豫親王,貝子爺,明人,明人的援兵動了!”
羅洛宏一喜,忙追問道:“是哪一邊?德州城?還是濟南城?”
那探子忙道:“兩邊都有!德州城是山東副總兵陳國威,麾下兩千兵力,不過,他走到了東北七十裏外,便按兵不動了!濟南城是南城遊擊劉如意,他麾下兵力也有兩千出頭,正在急速朝着臨清城疾奔!”
羅洛宏忙看了身邊多铎一眼,“睿親王,這,這真是天助我也啊!”
多铎不由也露出了一絲冷笑,“劉如意?劉如意!這一次,我看你還能往哪裏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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