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ri清晨,天剛蒙蒙亮,清軍便開始對德州城發動了幾波試探xing的攻勢!
五六千名清軍兵分兩路,一路直奔德州北城門,另一路,則是繞過護城河,撲向了地勢更爲平坦的南門。
此時,經過了十幾年的發展,眼下的清軍,早就不是當初努爾哈赤時代,完全憑借着血勇作戰,随着範文程、甯完我等漢臣的加入,清軍已經漸漸擺脫了最初的部落制,告别了茹毛飲血的時代,體制、制度,逐漸完善。
近幾年,皇太極接連征服了相鄰的蒙古諸部,又将東面的朝鮮綁上了戰車,留給清軍的回旋餘地也是越來越大!
便如同眼下,清軍看似攻勢兇猛,實際上,這些兵力,不過隻是一些披甲人奴隸和朝鮮依附的新軍,不說真正的八旗兵,便是漢軍八旗,多爾衮也并未壓上戰陣!
但即便是如此,這些人,也已經足夠山東巡撫顔繼祖喝一壺的了!
…………
德州北門之上,顔繼祖面無表情,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城下一望無際的清軍大營,眉宇間的憂se再難遮掩!
已經接連打退了清軍的兩波攻勢,城頭上到處都是鮮血,随着凄厲的北風呼嘯而過,冰涼的血腥味仿似凝結在了空中,揮散不去!
“大人,這些建奴好像并沒有使勁全力啊!他們該不會是要耍些什麽手段?”一旁的山東總兵倪寵剛剛從城牆邊退回來,還未來得及擦拭掉臉上的血迹,急匆匆的奔到了顔繼祖身邊。
顔繼祖輕輕舒了一口長氣,不由苦笑不止。
他也是知兵之人,又怎的看不出清軍的用意?但眼下形勢比人強,面對城下的數萬滿清jing銳,他也是無可奈何!想起前些時ri進京之時,崇祯皇帝憂切的囑托,仿似就在耳邊,顔繼祖的心不由又堅硬了起來!
“倪将軍,奴軍雖是勢大,但我糧草充足,又有高牆、重炮,還有城中萬餘jing銳,未必就能輸了他們!隻要拖上一些時ri,待朝廷大軍趕到,定要将這些建奴殺個幹淨!“顔繼祖并未正面回答倪寵的問題,而是高聲鼓舞軍心!
倪寵明白顔繼祖的用意,也不好多說什麽,咬牙道:”巡撫大人安心,有倪某在此,定然保的德州城無恙!“
他說完,揮手招呼身邊實際名親兵,又快步朝着城牆邊奔去!
看着倪寵的身影走遠,顔繼祖的臉上忍不住閃過一縷yin霾,他冷聲對身邊親兵質問道:“南城遊擊劉如意的援軍到了麽?“
“回大人,好,好像是還沒有!不過,卑職已經又派人前去催促了!“親兵小心的禀報道。
“什麽~~~?“顔繼祖将手中的寶劍狠狠砸在地上,大罵道:”這個混蛋~~~~!他到底想要幹什麽?“
身邊親兵還從未見過一向是溫文爾雅的顔繼祖發過這麽大的火,都是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出!
這時,遠處厮殺聲再起,清軍又一波攻勢來了!
…………
清軍大陣中,多爾衮将一個身材魁梧的蒙古親将招至身邊,低聲吩咐道:“莽爾泰,記住了,這一次下手要狠一些,将這些明軍打疼了,讓他們不敢出城!明白了麽?”
“奴才明白,睿親王隻管放心!待到天黑,奴才便立刻撤軍!“那親将趕忙跪地道。
“呵呵,很好!”多爾衮輕輕一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武烈河畔的草場,我會爲你留着!拿出你的勇氣來,尊貴的蒙古勇士!”
“是!奴才畢竟會爲睿親王,爲大清效死!”那親将大喜,用力對着多爾衮磕了幾個響頭,快步翻身上馬,招呼身邊随從,直奔德州城樸去!
“阿哥,何必對他如此客氣?這些卑賤的蒙古人,吃肉的時候來的到快,可他們什麽時候爲我們出過死力!”多铎yin鹭看了那親将遠去的背影,冷聲問道。
雖然皇太極一再強調,‘滿蒙一家‘,兩族也是交叉通婚,但實際上,滿清内部,還是有很多人,對蒙古人懷有一種敵視感,畢竟,兩族相互征戰多年,不是東風壓倒西風,便是西風壓倒東風,百年積怨,又豈是幾年、十幾年可以化解的了的?
多爾衮看了多铎一眼,忽然歎了口氣,緩緩道:“十五弟,漢人有句話說的好,想要馬兒跑,就要給馬兒吃草!這些明軍算什麽?烏合之衆而已!不要忘了,我們真正的敵人是誰?我們正白旗的勇士,可不能無妄戰死在這裏!”
多铎一愣,但瞬間便想明白了多爾衮的意思,“阿哥說的對,眼下,搶奪财物、人口,這才是咱們最重要之事!”
…………
德州城牆上,明軍明顯感受到了強大的壓力!
三千多蒙古jing銳猶如chao水一般,一浪接着一浪,瘋狂的沖擊着北門的城牆!
這些蒙古人,雖然并不擅長攻城,但他們jing準的箭雨,還是讓城頭的明軍有些吃不消!
“放箭,放箭!将他們給老子壓下去!”倪寵舉着鋼刀,大聲呼喝!
仗着地利,明軍還勉強可以同清軍抗衡,但若是失去了城池的依托,那……倪寵簡直不敢想象這般後果,連最jing銳的家丁也拉了上去,死死的抵抗着清軍的猛攻。
而在一旁,顔繼祖也沒有閑着,他大聲号令,十門紅衣大炮,已經調整好了炮口,數十個填彈手,正賣力的将足球般大小的鉛彈裝填入炮筒中,校對方向,瞄準了城下洶湧而來的清軍。
德州是北方重鎮,扼住南北咽喉,是京師南方的屏障,所以,在這裏,裝備、物資充足,還有從澳門高價購得的十門紅衣大炮,這也讓顔繼祖的心裏很有底氣!
“放~~!!”顔繼祖大喝一聲!
片刻,十門火炮猶如十條火龍,噴散出數道火光,“轟~轟~轟~!”伴随着一陣炸雷般的轟鳴,十幾顆炮彈從天而降,落在了密集的清軍戰陣中!
瞬間,清軍戰陣中一片哀嚎,哀哭慘叫聲不止,殘肢斷臂橫飛,僅是一輪炮擊,便有幾十名清軍倒在了血泊中!
這些炮彈,雖然并不是開花彈,但由于清軍過于密集,而炮彈中又夾雜了大量的碎片、鐵片,對付這種密集進攻,效果自然是事半功倍!
“好,好!打得好!“顔繼祖看着亂作一團的清軍,忍不住開懷大笑!有這等利器在手,這些清軍憑什麽攻城!
但這時,一個親兵卻驚呼道:“大人,大人,快!看那邊,清軍主力好像要撤走啊!“
“什麽~~?“顔繼祖大驚,忙舉目朝着遠方看去,果然,清軍主力已經朝着西面退卻,隻留下一片滾滾煙塵!
“不好!倪将軍,倪将軍!這些清軍要走!“顔繼祖趕忙大聲招呼着一旁的山東總兵倪寵!
倪寵也發現了異常,他顧不上洶湧而來還在攻城的清軍,趕忙奔到顔繼祖身邊,“他娘的,這些雜種究竟想要幹什麽?“
顔繼祖心中也是一片冰涼,眼下,山東所有jing銳之軍已經全部彙聚在德州城,其他之地,幾乎如同不設防一般!但誰知,這些清軍居然不攻了?這,這,顔繼祖簡直不敢想象其中後果!
“倪将軍,若是咱們出城追擊,殺回濟南城,能有幾分勝算?“顔繼祖臉se煞白,他是真的慌了。
倪寵歎息一聲,“大人,清軍骁勇,若是咱們貿然出擊,怕是,怕是會全軍覆滅啊!“
“哎~~~~!“顔繼祖用力的拍了一把大腿,”這可怎的是好?這可怎的是好啊?若,若是讓清軍攻入了濟南城,這,這,我顔某,這真是百死難贖其罪啊!“
這時,一直守衛南門的副總兵陳國威也奔了過來,他上氣不接下氣的道:“大人,不好啊!這些清狗要跑啊!“
顔繼祖身子木然一怔,眼見就要暈倒在地上,好在一旁的陳國威手快,一把将他扶住。
“大人,事已至此,咱們,咱們還是先爲自己留條退路!“倪寵是軍人,xing子比較果斷,雖是惶恐,但他卻并未喪失理智!
“退路?“顔繼祖眼睛一亮,但瞬間又暗淡了下來,這怎的去尋退路?除非是,當面硬罡,将這些清軍殺個幹淨,否則……
“倪将軍,你可有什麽好辦法?隻要能守得住濟南城不失,其他一切,都好商量啊!”顔繼祖幾近哀求道。
本來,文官的地位要遠遠高于武人,山東總兵倪寵要受到顔繼祖節制,這德州城裏,顔繼祖才是主官!但眼下,清軍虛晃一槍,将整個德州城的明軍玩弄于鼓掌之中,顔繼祖真慌了,再也顧不上這些繁文缛節!
倪寵也是無語,自從進入德州城開始,他們已經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誰也别想掙脫!雖然,這是崇祯皇帝的調令,但若真的出了事,他用屁股想,也能想到,這個黑鍋,隻能是由他們來背!
依照崇祯皇帝的xing子,便是袁督師,都是淩遲處死的下場,他們又能怎的樣呢?
這時,一旁的副總兵陳國威忽然道:“濟南城也不是沒有兵啊!不是新上任的南城遊擊劉如意還沒有來麽?依照濟南城堅固的地勢,隻要守上十天半月,等到援兵到來,這不就過去了麽!”
“對啊!”顔繼祖和倪寵異口同聲道。
顔繼祖一拍大腿,“若是真的能如陳将軍所說,那遊擊劉如意能撐上十天半月,這事情,依然是大有可爲啊!”
世間之事,就是這般奇妙,剛剛還是恨不得生食其肉,眼下,卻瞬間變成了香饽饽,顔繼祖都恨不得将劉如意當做菩薩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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