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馬越的輕松心情也隻維持了短短的不到半個時辰,因爲就在他返回指揮所,見自己的父親以禀說一切的時候,卻發現馬騰此時卻是一臉凝重地對着一個風塵仆仆,亦是滿臉擔憂的漢子。他略一仔細觀瞧,便認出了這人的身份,他是之前被派出去盯着官武那裏動靜,一旦有變就會趕回來報信的那十多名斥候裏的一個。
這讓馬越頓時就猜到了是官武那裏出了什麽變故,神se也不禁鄭重起來。他上前先向父親行了一禮:“父親,那些被俘之人已經都安頓下了。”然後,才把目光落到那人身上:“李甲,可是官武縣那裏出了什麽問題麽?”
“回公子,正是!”李甲趕忙将之前才向馬騰說過的話又向馬越表述了一番:“羌人困住他們多ri,直到五ri之前,城中守軍似乎是因爲糧食上出現了大問題,所以便于黎明時分突然出城突圍。”
“哦?他們終于是明白自己處境了麽,直到這時候,兵士們的銳氣幾乎都将被時間消磨幹淨後才想到要突圍而出。那結果呢?他們可是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馬越狀似輕松地問道。可事實上,他心裏對此也是頗爲遺憾的,雖然他馬家與董卓舊部已經到了如此地步,可他對那些尋常的西涼軍士還是有好感的,想着這些人因此而喪生,心裏也很不是滋味。
馬騰也從馬越的說話裏瞧出了一些端倪,心裏反倒是松快了些。以他對兒子的了解,馬越是不可能在某些關鍵時刻打斷别人說話而發表自己意見的,他之所以這麽說話,正是爲了掩蓋心裏某種不良的情緒。而他本來就對馬越一直算計那些西涼人微感不适,覺得大家同樣是涼州之人,實在沒有必要做得這麽絕,尤其是會因此讓許多無辜之人搭上xing命。但現在,看到兒子有此表現後,馬騰才知道原來馬越也不全是狠毒的心計,也有着對西涼軍士的關切之情,這讓他也感到了欣慰。
那李甲可沒有察覺到這兩父子的複雜情緒,隻是順着馬越的問題說道:“若隻是付出一些代價倒也罷了,這次他們是吃了大虧!我們幾人藏身在遠處山林裏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在他們于黎明時分殺出城去時,本來寂靜一片的羌人營地裏突然就冒出了無數伏兵,将殺進營來的軍隊一下截作兩段,然後分而圍殺……”說到這裏,他似乎又記起了當ri所見的驚人一幕,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
“什麽?”這一回,便是馬越也要大爲吃驚了,忍不住叫了起來:“你所說的可都是真的?”
“确有其事。我們是親眼看着他們堕入敵人的包圍,随後便是一場苦戰……顯然,他們全無防備到羌人竟會準備下了陷阱埋伏,一頭栽進去後雖然拼力厮殺,卻終究是促不及防,無論是指揮還是戰鬥上都處在了被動,傷亡自然極大……”說着,李甲又是一聲歎息:“我們就這樣看着他們與羌人戰在一起,卻無能爲力,實在是心中不安哪。”
“結果呢?他們最終有否殺出包圍?”馬越又接着問道。
“有一部分人馬在幾番沖殺,又傷亡了許多人後,得以脫身。有一部分人馬則重新退回了城中死守,剩下的,不是被擒,就是被殺了。”李甲的面上更現沉痛之se:“屬下雖然不曾上前看個分明,但從退回去和逃出來的人馬數量來看,當有四萬許人馬在這一戰裏或死或被擒。我們西涼軍傷亡極其的慘重!”
“啊!”縱然馬越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知道牛輔他們此戰必敗,縱然這一切有他的推動作用,甚至可以說他們有今ri之失還是他馬越一手造成的。雖然他清楚如此一來,馬家在西涼将不會再有強敵,可在聽到這個傷亡數字時,馬越還是震驚了,心情也變得極其的低落與複雜。他也想不到事情竟會壞到如此地步,數萬英勇善戰的西涼軍就這樣被羌人給伏殺了,這實在讓他有些難以接受。
馬騰的心思也與兒子沒有太大的區别,不過顯然在控制心緒上,他還是要比兒子強上一些的。所以見馬越如此表情,他也隻有開口安慰道:“越兒,事已如此,我們也就不必再爲他們感到焦心了。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做好充分的準備,将他們不曾做成的事情做好,将侵入我西涼的羌人全部趕出去,這才對得起死難之人!”
被父親這麽一說後,馬越才回過神來,調整了下心情後,鄭重點頭:“父親你所言不錯,既然他們不成,就要看我們馬家的了。隻要我們能把羌人一舉擊敗,那西涼之地就再也不可能有能與我們一争短長之人了!”
李甲見自己已把該禀報的都說完了,便在施禮後,yu要告退。但他才一邁步,卻又被已經恢複過來的馬越給叫住了腳步:“慢着。你剛才說,他們之所以會敗得如此之慘,是因爲羌人在軍營之中早設下了伏兵,等他們一殺出城,就已中了埋伏?”
“正……正是!”李甲略有些不解地看了馬越一眼,不明白他爲何會突然有此一問。
馬越沒有向他解釋什麽,隻是擺手叫他可以退下了。待其離開後,馬越才更見凝重地對馬騰道:“父親,看來這其中确有蹊跷哪。爲何羌人會料到他們在這個時候突圍,并且早早地就有針對xing地布置下了埋伏,這方是此戰最大的關鍵所在哪。”
馬騰也不是愚蠢之人,經兒子這一提醒,頓時也想到了這點,說道:“你的意思是,這完全不是巧合,而是羌人早已知道了他們的動向,從而早早做好了準備?”
“不錯,不然他們又怎麽可能如此巧合,就在我們的人出兵時布置下了陷阱呢?他們總不會每ri在攻城之餘,還要布置大量人馬于營地裏以防敵人突圍或是偷襲?這樣也太不合常理了,他們也做不到十多天riri如此。那麽算下來,也隻有一個可能了,那就是他們通過某種手段已經得知了牛輔等人會在那天黎明突圍,從而布置下了這個埋伏。”馬越在冷靜下來後,心思也缜密了起來,分析得很是在理。
馬騰聽了也是頻頻點頭:“不錯,聽你這麽一說,這其中的蹊跷就很明顯了。那依你之見,他們又是怎麽知道的牛輔他們會在這個時候突圍呢?”
“想來也不外乎是從我們的兵士或是将領口中得知的。若是兵士,倒也沒有什麽,畢竟連ri來都有戰事,有人被捉,然後被問出些什麽也很是正常。不過,一個小小的軍士,恐怕未必就會知道何時突圍這樣的機密要事,而且,羌人也不可能因爲一個小卒之言,就輕易布下如此陣仗。所以最可能的就是他們是通過一個将領得知的此事,而這個将領,隻怕已經是在暗中投靠了羌人!”說到這裏,馬越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意來,想到因爲某人的一個懦弱或是貪婪的決定而導緻那麽多人馬被殺,他就恨不能将之碎屍萬段!
馬騰此時也是臉se鐵青,他也已經想明白了這一切的前因後果。不過,他還有一個疑問,忍不住道:“那這個出賣了所有人的罪魁禍首又會是何人?他現在是否已經歸于羌人營中了,還是退回到了官武城中?”
“這個孩兒就無法判斷了,畢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哪。”馬越搖頭說道:“不過就我所想,此人現在是不會在官武城裏的,因爲留在那裏隻有死路一條。而除了戰後以俘虜的名義歸降羌人外,還有一條路是他和羌人最想走的,那便是以敗軍之将的名義前來投奔我們,然後再次利用自己的身份來使我們也敗于羌人之手!”馬越眯着雙眼猜測道。
馬騰對此也是深以爲然,忍不住怒道:“此人若真敢如此,我必殺他!”
“父親還請息怒,其實既然此人的心思已經被我們猜了出來,那我們就占據了主動。我想,我們正可以利用他,來把這次對羌人的戰事打好。本來我還擔心以我們的兵力不足以徹底将羌人擊潰呢,但這次卻已有大好機會擺在我們面前了!”馬越卻有自己的看法。
“你的意思是?”馬騰一怔,旋即點頭道:“你說的不錯,将計就計,這樣我們反而可以利用這個内jian來對付羌人了!”
兩父子剛定好了計策,便有一名軍士急急趕來禀報:“将軍,城外突然來了許多模樣狼狽的袍澤,他們說是從前方的官武敗退下來的,還望我們能夠收留!”
“走,我們這就去看看!”馬騰立刻起身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