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着沉重腳步走回臨時的指揮所後,牛輔不由重重地歎了口氣。他剛剛得到禀報,說是城中糧倉已經無糧可用,帶着懷疑趕了過去。而一看之下,讓人大爲驚詫,本來貯藏了上萬槲糧食的倉庫已徹底光了,隻留下零星的幾撮殘糧。
對此,牛輔也實在沒有了主意,隻得帶着沉重的心思先回了指揮所,然後将諸将都叫了過來。因爲城外羌人不時會出兵攻打,所以城中各軍被分散到了四面迎敵,要把這些各自防禦的将領叫到一塊卻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半個時辰後,一身争塵,顯得不無狼狽的将領們才紛紛到來。李榷滿眼都是血絲,明顯是有數晚沒有安然睡過了,而郭氾則傷了一臂,被布條挂在了胸口,顯得很不自在。他們見到牛輔一臉沉重的模樣,便知道又有壞消息要傳達了,這讓他們都沒有急着開口詢問什麽,隻是靜靜地看着他,等他自己說出究竟來。
牛輔一聲苦笑,隻得自己說道:“不知各位将軍手裏還有多少可用之糧哪?”
“嗯?”張濟頓時就猜到了他問這話的用意:“牛将軍,可是城中存糧将要告罄了?”
他這話一出口,衆将的面se就更是發黑了,因爲這正是他們最爲擔心的事情了。雖然早知道城裏糧食并不充分,可衆人早在十來天前就盡力在壓縮用度了,可沒想到這麽快問題還是出現了,這讓他們很難接受。
牛輔沉聲道:“不是将要告罄,而是已經用光了。現在糧倉之中,隻剩下幾斤殘糧了。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我們就已經斷糧了!”
“什麽?”即便知道事情嚴重,可在聽到這個驚人的壞消息時,衆人還是忍不住驚叫出聲。他們也是經曆過許多兇險的,可這等斷糧被困的局面,卻着實領教不多。就是當ri跟随董卓被困望垣硖時,也還是可以支撐一時的,但現在,情況顯然比那時更加的惡劣。
“此事一旦洩露出去,隻怕我們麾下這幾萬大軍頓時就會喪失了戰鬥能力,所以不到萬不得以,還望諸位能夠暫時保密。”牛輔在半個時辰裏已想了不少,所以接着又道:“不然我們就真個完了。”
“這個我們自然曉得,外面有強敵虎視,我們又怎麽能自亂陣腳呢?可現在我們又該如何應對這個天大的難題呢?”胡轸很是憂慮地道。
“李先生之前不是去求糧求援了麽,爲何直到今ri都沒有消息帶回來?”李榷突然想到前事,立刻發問道。
“他去要糧的人是馬家,而我們與馬家早就結下了梁子,這回想要從他們那裏獲得糧食,恐怕不是什麽易事?”郭氾的頭腦還算清醒,立刻給出了看法。
這話立刻就引得衆人心裏更是一緊,他們自然是知道雙方一直以來的暗鬥和矛盾的。爲了壓制甚至是除掉馬家,他們這些董卓舊部可沒有少做yin險的勾當,而這些顯然也會被馬家一一看穿。如今,當他們有求于人時,馬家難道真會不計前嫌地幫他們麽?
“但要是他不幫我們,而看着我們被羌人所敗,他們馬家恐怕也得不了什麽便宜?我們這裏有數萬大軍,都不是羌人對手,隻憑他馬家萬人左右的部衆,還能在羌人手下讨得好麽?以我之見,馬家未必會見死不救!”張濟秉承着唇亡齒寒的觀點,寬慰衆人道。
“如果我們面對的是馬騰,這個說法自然是足以打動他了。但事實上我們也都清楚,現在馬家做主更多的是馬越……以他向來的行事風格,此番真有可能借刀殺人!”傷勢已經好了些,可以zi you行動的趙元用滿含恨意的聲音道:“我甚至都懷疑他與羌人之間有了某種聯系,不然爲何他們才從前方離開,羌人就突襲了我們呢?”
“這個……”衆人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麽接這個話了。因爲他們着實不希望馬家真如所說的般與羌人結成了聯盟,那就代表着他們再無翻身可能了。不過,他們也忍不住往這方面去想,畢竟此事也太巧合了些。
“靠人不如靠己,在這等情況下,我們必須盡快作出應對眼下危機的決定了。”牛輔見衆人都沒有說到正點子上,隻得自己來開這個口了:“而想要解決目前的困境,我們能做的隻有兩點。再繼續死守是不成了,一旦斷糧,軍士再無鬥志,必然守不住城,那隻有突圍和投降兩條路可走。各位以爲,我們該選哪一條呢?”
“投降羌人?這可不成!别說我們這麽做會壞了所有人的名聲,就是那些與羌人戰了多年的兄弟們也是不會認可這個舉動的!”郭氾當即提出了自己的意思。
張濟也點頭道:“軍士們的想法是一個問題,而且我們這麽投過去,隻怕羌人也未必肯接受我們哪。就是他們接受了,隻怕也不敢對我們放心,甚至會對我們這些爲首的将領不利,以求更好地控制我們的人馬。所以投降就是死路一條,我們絕不能做!”
沒有太多的家國大義的說法,但卻能讓所有人都認可,這便是西涼人注重實際的行事方法了。在他們眼裏,沒有一件事情比自身的利益更加的要緊,若是可以确保好處,他們倒也不怕擔上叛徒之名而投降,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顯然是不成了。
“那就隻有突圍一途了。”牛輔歎了口氣道:“可以現在我們的軍心士氣,當真能一鼓作氣地殺出羌人的包圍,并且甩開他們随後的追擊麽?還有,便是我們能做到以上兩點,接下來我們又該如何?隻怕出了城,我們也斷糧無路可走了。”
“如果當ri我們被困城中之初便與他們明着一戰,情況或許還不至于如此危急,現在隻怕就真難有成功的可能了。”胡轸很有些不滿地道。當ri他曾有過這樣的提議,但最終因爲諸将各有算盤而不得實行,現在他舊事重提,自然是要發洩一下了。
“再提此事已沒有了用處,我們還是商議下該如何突圍。”看到有幾人神se不喜,牛輔忙打岔道。他很清楚此時最要緊的是衆人齊心,不然就真活不下去了。
胡轸也知道自己失言了,便也閉口不言。而其他的将領也明白了大家都沒有了退路,隻得接受了這個看着依舊很是兇險的用兵方略,突圍。
“如今我們要注意的是兩點,既要讓下面的軍士保持一定的戰鬥力,告訴他們隻要突出城去就能保證活命,又要讓城外羌人不認爲我們是在絕地逃生。對此,各位可有什麽好的建議麽?”牛輔見事情已經有了定論,便又接着提出自己的意思。
對此,大家又七嘴八舌地提出了一些意見,現在是爲了所有人的生路,所以他們也都盡了自己所能地來獻計獻策。雖然最終定下的方針未必是完美而沒有漏洞的,但至少在短時間裏能幫助他們突圍出城了。
在把所有建議都歸納,并設定出一個妥善的戰略之後,牛輔肅然起身,對衆人道:“這将是決定我們這些人是生是死的要命關頭,所以我希望各位能暫時抛開一些個人的私念,可以通力合作,以求能夠順利突圍!”
衆将對此也是深以爲然的,都鄭重點頭,表示自己會接受這個戰略,并一絲不苟地執行下去的。
次ri黎明時分,随着一陣鼓聲響起,緊閉的官武縣東門轟然而開,吊橋也随之落下,然後數千騎兵呐喊着沖了出來,直殺向了城外的羌人大營。
一場關系到整個西涼新局勢的戰鬥,終于正式打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