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馬越完全沒有解釋的意思,隻是淡淡一笑:“才保住姑臧,事情确實不少,倒叫李兄久等了。不知李兄此番突然來我姑臧又是所爲何事哪?”
見馬越一副全不知情的模樣,讓李儒心裏更沒有底了。其實他來此後,便已把自己的來意告訴了馬騰,而馬越又怎麽可能不知呢?現在他如此相問,很明顯就是在刻意而爲了。不過李儒卻還是得回答他的問題,誰叫他有求于人呢:“此來是向你們馬家求救而來。羌人突然出兵,已敗了趙元部,又把我們的主力困在了官武城中。現在城中缺糧,軍心不整,還望你們能趕緊押送一些糧食前去救急。”說着,李儒朝着馬越便是一個深揖。
對于李儒的這個舉動,馬越卻是根本不爲所動,隻是笑了下道:“是麽?想不到羌人之勢居然如此之大,竟能将我們的大軍困在城中出不得,不知他們有多少人馬?”
“這個……當在七八萬間,具體有多少人馬,卻也難以估量。”
“這就有些奇怪了。”馬越嘿笑了一聲:“若我所知不錯的話,現在我們西涼軍也是有差不多這個數字的?兵法有雲十則圍之,羌人怎麽可能以同樣數量的兵馬将我們的人馬困入城中呢?不知李兄能否教我。”
李儒一時也找不出個恰當的理由來,思索了好一陣後,才讪讪地道:“或許是因爲糧食短缺而導緻了軍心士氣低落,這才釀成了今ri的困局。所以我才會臨危授命,突圍出來向你們求援的。”說着他還舉起了受了傷,還包紮着的手臂給馬越看,以示其所言非虛。
馬越點頭:“這也确實有些道理。但你們想過沒有,以眼下的局面,你們都被困在城中了,而四周皆是羌人,我們便是運來了糧草,隻怕也是難以送進城去的。反倒很可能會便宜了那些羌人,所以我覺得如此行爲很值得商榷哪。”
李儒一聽心裏更是發緊,急忙道:“這個想必以你們馬家的實力應該不是問題?曾經在幾年前,主公受困于望垣硖時,便是你馬仲淩帶兵送的糧草。後來在長安,你們馬家更是以一軍之力抵擋數倍之敵,這次我相信你們……”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馬越出言打斷了:“李兄你也太看得起我們馬家的将士們了,他們可沒有你所說的那麽神。我們現在不過數千人馬,還剛與圍住這姑臧城的敵人好一番厮殺,早已疲憊不堪,現在讓他們再與羌人一戰,隻怕就是送死了。所以若照你的意思而行,不光糧食無法平安送進城去,反而會白白犧牲大量将士,如此愚蠢的做法我是絕不會答應的。”
李儒見馬越全無顧忌地說這是個愚蠢的主意,心裏大爲不快,這可是他與衆将想出來的對策,卻被馬越斥爲愚蠢,但卻又無法反駁,頓時都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了。其實他心裏也早料到了馬家會有此反應,畢竟雙方早就結下了梁子,這次他們有難,又怎麽可能指望馬家犧牲自己來成全他們呢?
見李儒面se暗沉,馬越便又是一笑:“不過我們終究是西涼軍一脈,在下也絕不是見死不救之人,所以我倒是有一個可以解你們眼前之危的好法子。”
“哦?你有法子解當下之危,那趕緊說出來,我們一起參詳一下。”李儒這才面se稍微好看了些,急忙說道。
馬越微笑地給二人滿上了一杯酒,這才道:“其實也很簡單,隻要被困在城中的牛将軍等人主動出擊,将羌人擊退一定距離,使我們的糧草能平安送到他們手裏,一切困難自然就迎刃而解了。不知李兄覺得我這個對策如何啊?”
“你是說要我們在城中的大軍去與羌人正面硬拼,從而爲你們馬家押送糧草創造條件?”李儒眯起了眼來,顯然已經猜到馬越的真實用心了。
但馬越壓根就沒有被其看穿用心的尴尬,依然笑着點頭道:“不錯,這便是在下的對策了。其實以你們的兵力,是足以與羌人一戰的。現在隻是暫時将之擊退,以爲我們創造條件,對你們來說一定不是件難事了。”
“你這是想借羌人之手來削弱我們這些人的實力哪!”話說到這個份上,李儒再難保持一貫的态度,而有些火氣了:“你這究竟是何用心?”
“我已說了,這是爲了保證我們馬家的人能夠安全!”馬越也半點不讓地提高了聲音,同樣拿眼回瞪向了李儒:“你們若是不肯接受我的意思,那就請恕我們也無法滿足你們的要求了。”
“你……你可知道這樣意味着什麽?如此見死不救,你就不怕被天下人恥笑麽?還有,一旦我們被羌人徹底擊敗,你們馬家就能獨善其身麽?”李儒顯得有些激動了,他萬沒有想到馬越竟會如此的強硬,竟會如此的不顧大局。
“我并不是見死不救,隻是力有未逮而已,難道别人還能強迫我們馬家用自己人的命去救一直在算計陷害我們的人的命麽?”馬越也不想再與李儒兜撒們圈子了,直接就把某些事情當場給挑明了:“之前在長安時,你們是怎麽答應的我們?但在回到西涼後,你們又是如何對待我們的?不但把之前的約定徹底抛開,甚至幾次都想置我們于死地,若不是羌人正好大軍壓來,恐怕你們都要對我們用兵了?
“而我們馬家已經足夠以大局爲重了,即便是被你們當槍使,被派到前方去與羌人正面交鋒,我們也都認了。其後又被你們調來這裏,爲的就是擔心有羌人的埋伏,隻是拿我們做替死鬼罷了,這些你真當我馬越看不出來麽?
“今ri,你們因爲自身的考量而困守官武以爲保全實力,卻叫我馬家出兵與敵相拼,你們當真是好算計,卻也太不把我們馬越當回事了!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想要我們不計前嫌地給你們提供糧草,沒有問題,你們先把羌人打退了再說,否則免談。”
聽馬越疾風暴雨地把這一番話說完後,李儒本來的氣勢頓時就消散了。他沒想到馬越竟會在這個時候把一切都給挑明,這完全是撕破臉的架勢哪。而從這一點上,他也可以看出馬越已經看衰董卓這些舊部的結果了,不然也不會如此不留餘地地把一切都說出來。這樣一來,李儒還真不好再用什麽借口來勸說馬越了,因爲雙方完全是對立的,他又怎麽可能爲了一個敵人而使手下的實力受損呢?
馬越見他愣怔着,便又繼續道:“至于你所說的随着你們的敗亡,西涼再難有抵擋羌人的力量,我也難以苟同。我們馬家,絕對可以在這裏将羌人擊敗,當然這一切你們這些人是未必能看得到了。話已至此,旁的我也就不多說了,若是你們還認爲自己是西涼人一員,就去與羌人正面一戰,我自會給予一定的幫助。否則,那就聽天由命。”
李儒沉重地歎了口氣:“想不到你馬仲淩如此能忍,其實早就把我們這些人視爲了寇仇,卻還能與我們和平共處,甚至屢次爲我們出謀劃策,這當真是爲難你了。既然你已經把話都說明白了,那我也就無話可說了。不過在我離開之前,我還有兩個問題需要你老實回答于我。”
“你說。”對這個曾經的朋友,馬越的心情也是很複雜的,但爲了自家的大事,他必須狠下心來對付。
“第一,這次姑臧這裏所發生的羌人圍城之事,一切是否皆出自你們馬家的授意?”李儒在之前已經隐隐感覺到事情有些奇怪了,現在更是進一步确信了自己的判斷。
馬越稍微愣了下,随即才道:“這個其實并不重要,反正現在姑臧已在我手,糧食也都在我掌握,你們就算說這是一個yin謀也與事無補了。”、
雖然他沒有親口承認,但卻已經給出了答案,這讓李儒的心裏更是發涼,對馬越的看法也發生了極大的變化。他能在那種情況下出此險招,并且酸準了他們這些人的應對之法,足可以看出此人心機之深沉了。這一刻,讓李儒産生了他們絕不是這個年輕人對手的念頭,對未來更感悲觀。
在調整了心緒之後,他才問出了第二個問題:“還有,當ri在長安城中,我們的主公究竟是怎麽被人所害的?這其中,你們馬家又扮演着一個什麽樣的角se?”
對于這個問題,馬越卻沒有作答了,他隻是笑了一下:“你怎麽想的我無權幹涉,但事實已成,誰也改變不了。”說完已負手而去。
李儒再次發怔了好久,才回過神來,其實他已經從馬越的反應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他的嘴裏忍不住吐出了兩個字來:“枭雄——”卻不知是說的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