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其緣由,自然是在馬騰的出身上。雖然大家同是西涼軍出身,可馬騰并非出自董卓嫡系,和諸如牛輔、李榷等人的關系也很是一般,若是讓他坐上了主将之位,他們這些人就要擔心自身的權利問題了。
還有就是之前董卓被殺一事雖然已經有了某種定論,但這隻是迫于形勢才不得不接受的,其實不少人依然對馬家抱有懷疑的态度,比如趙元之流。若是這回讓馬騰坐上了高位,再想追究此事就不現實了,所以他們這些人的反對也是最激烈的。
可就算如此,就算他們有充分的理由來對馬騰這次的功勞視而不見,卻也無法改變底下軍士們的看法。軍中向來都是尊重強者,隻看功勞不看出身的,西涼軍更是如此,要是這些将領再在此時上遷延不顧,他們恐怕自身的威信也要随之消散了,到時候他們在軍中的根本就會動搖,這可比讓馬騰當上衆将之主更加的讓人不安了。
正是因爲有這方面的顧慮,衆将這次不得不與馬騰将話給說明白了。如今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通過種種理由來讓馬騰知道他們并不希望他擔當此任,并表明大家的立場,即便他坐上了這個位置,也是難以指揮大家的。
當馬騰收到以李儒等人聯名請他的請柬時,便已經猜到了他們的用意所在了。看着請柬上所寫的時辰,馬騰将竹簡所制的請柬丢到了卓案之上,冷笑道:“他們這是在向我表明立場了。他們都是主,而我不過是客罷了。雖然名義上是爲了慶賀此番大破關東聯軍,但真實的目的卻是爲了針對于我哪!”
馬越随手取過那請柬掃了一眼,也笑了:“确實,哪有人将這許多人名都列在落款處的。他們這是生怕父親不知道他們所有人是一心的哪!”
“越兒,你說事情到了這一步,爲父還有可能坐上這個位置麽?”馬騰此時已經不再隐藏自己對掌握西涼軍的渴望了,忍不住看向馬越道。
“當然,軍心所向,正是父親遠遠勝過他們的地方,我們又怎可遇到一點困難就退縮了呢?而且他們的反應父親不早已有了心理準備麽,怎能因爲他們的态度顯得堅決了些,便又不敢争取了呢?”馬越當即表态道。
“二弟說得對,爲了這事,咱們也是出了大力的。憑什麽我們立了功勞,卻不能兌現之前的承諾?”馬超也出言道,顯然他更看重之前的約定。
“可……可他們的态度……先不說這次要想當上這個三軍之主有多困難,就是當上了,恐怕也未必能讓這些人真個聽從号令哪。”馬騰看了一眼那請柬,這是對方都在表明立場了,他有辦法讓他們改弦易轍麽?
“現在孩兒也說不好此事能有幾成勝算,但我們若不試一試便放棄了,那就太遺憾了。所以這次與他們相見,我們可以試探一下。而且孩兒也相信,這些人也不可能完全是一條心的,隻要他們之間有裂痕,父親坐上這個位置便多了分把握。”
“好,那我便試一試!”馬騰點頭,雖然他心裏确實還有些沒底氣,可兒子如此鼓勵,他這個作父親的自然不能退縮了。
次ri正午,便是這些西涼軍中将領擺宴請馬騰赴會的時辰,馬騰便在兩個兒子的陪同下,施施然地去了。本來,以下面将士的意思,還應該有個數百軍士保護他們去的,但卻被馬越給拒絕了。他們不過是去赴個宴會而已,又不是鴻門宴,怎用帶人保護呢?而且如果對方真有下手的意思,光是他們這幾百人,怎麽可能抵擋得住人家成千上萬人馬的攻擊?所以索xing就大氣一點,隻是父子三人外加數名仆從便來到了董卓的舊宅子中。
看到馬家父子三人如此孤身而來,讓本來還想在此事上嘲笑馬騰膽小的諸将很是吃了一驚。不過他們很快卻又恢複了神se,笑呵呵地迎了上來,在一番寒暄後便把馬家父子給迎到了裏面的客堂之上。
在進入客堂各自安坐後,大家就又是一番虛頭巴腦,全無營養的套話。雖然西涼軍衆将也不習慣說這些話,可在亮出刀子前,總還是得融洽一下氣氛的,所以便隻有說些廢話來消磨時光了。
不一會工夫,酒菜就都上來了。也是西涼人最熟悉的菜se和酒品,大塊的牛羊豬肉,大碗的高粱酒。這讓本來顯得有些壓抑的氣氛稍微高了一些,諸将紛紛提酒相互敬着,高聲說笑着,很快就已把馬騰這個賓客給冷落到了一邊。
對此,馬家父子三人卻并不以爲意,這顯然也是對方爲了對付他們的方法之一,就是要在氣勢上壓住了他們。不過他們明顯小瞧了這三人的氣度,即便如此,他們也坦然面對,反而父子三人互相幹着杯,說着笑,完全沒有太過在意其他人的刻意冷落。
“看來隻靠這些虛的是無法讓馬家知難而退了。他們這完全是鐵了心要與我們一争,那就隻有用其他法子了。”幾名将領心中同時轉過此念,然後相互間打了個眼se,由張濟開口道:“馬将軍,我敬你一杯。此番出戰關東聯軍,若非你們及時出兵,隻怕我們這些貿然襲擊敵軍的隊伍損傷就更大了,而且也不可能有今ri的勝利!”
“好說。”馬騰端起酒杯示意了下,随後道:“我們同在一軍之中,其實何必言謝。出兵既是爲了諸位将軍,更是爲了我們自己,這唇亡齒寒的道理在下還是知道的。”
“馬将軍這話說得對。其實你我本就一體,所以有些話也不必藏着掖着了。”牛輔把酒杯一放,看了一眼馬越後,才又道:“之前我們與仲淩有過約定,以此番破敵的功勞而定這主将之位。此番,馬将軍雖然殺敵不是最多的,可論起功勞來,卻是什麽人也比不了,不知将軍可有意于此乎?”
牛輔此言一出口,衆将的動作就陡然一停,本來還想說話的人,也迅速閉了嘴,然後數十雙眼睛同時盯向了馬家父子三人,尤其是馬越的身上。他們其實也都明白,在此事上起着主導作用的還是這個馬越,雖然最終競争這個位置的不是他。
馬騰被衆人盯着,卻也沒有一絲異樣,隻是微微一笑,随即開口道:“那不知各位對此又有什麽看法,認爲在下這點微末功勞足以擔當此重任麽?”卻是輕描淡寫地一下把問題重新抛給了衆将領。
衆将顯然沒有料到他會有此反應,頓時都是一愣,有些說不出話來了。在他們看來,馬騰應該隻有兩種反應的:其一便是自認功勞足夠,到時他們再用某些話來擠兌他,把他的功勞盡量往小了說;其二便是自謙地說功勞不足,這就更好辦了。可沒想到對方居然不接招,這就讓他們有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郁悶感了。
“咳咳!”眼見衆将突然失了聲,李儒隻得開口了,他咳嗽了下後,才笑着道:“之前的約定雖然重要,可這主将之位畢竟事關我西涼軍數萬人馬的生死榮辱,所以絕不可輕率以待。其實以在下之見,要想坐上這個位置,除了有足夠的功勞而讓三軍心服外,還有一點也是很關鍵的,那便是對如今時勢的把握。雖然如今關東聯軍已經被我們擊退,但這終究隻能解一時之圍,或許用不了多久,他們便會卷土重來,甚至在兵力上要遠勝之前。所以能爲我們做主的人,必須有足夠的才能來應付即将到來的危境。不知各位以爲在下這番話可還有些道理麽?”
“說得好,我覺得此言十分在理!”
“确實爲主将者不光隻是在一場戰事裏立下功勞,更重要的還是對全局的把握。”
“文優兄不愧是主公的智囊,一言道出了最關鍵的一點。”
衆将紛紛應和,這也算是削弱馬騰挾功勞而來的氣勢了,他們自然不會放過。而馬超在見到他們的表現後,心裏便是生出了一股子怒氣來,忍不住想要反駁。可他還沒有開口呢,卻被馬越拉了下手,制止了他到口邊的話。
随後,馬越便道:“那不知文優兄以爲這主将又該如何選呢?”
“在下以爲,除了戰功,這能成爲我三軍主将之人更要會審時度勢,能帶着我們這幾萬西涼人馬于此時勢中走出一條活路來。”李儒呵呵笑道:“卻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哪?”
“此法甚好,當此之時,我們的确不能隻顧着作戰!”其他衆将也紛紛應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