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時節裏,無論任何時候,這袁府門前都是熙熙攘攘的,全是yu求見袁家之人的朝中官員。但是這幾ri裏,情況卻完全不同了,袁家門前幾乎看不到人,隻有一匹馬被栓在了大門前的石柱上,顯得格外凄涼。
而此時,在院中一處客廳之中,一身華貴衣物的袁家新一代傑出之人袁紹正與一個五短身材,形貌有些醜陋的男子說着話。與這男子一比,身量高大,且俊朗非凡的袁紹就顯得格外不俗了。隻不過現在這個不俗之人卻顯得很是暴躁,他已經是第三次用力拍向面前的桌案了:“豈有此理,真真是豈有此理!那西涼蠻子當真是好大的膽子,居然就讓他手下那些蠻兵守在了洛陽城,竟讓我們連出門都要請示,他究竟是何居心!”
看着袁紹憤怒的模樣,對面那個人也沒有做聲,隻是慢慢地品咂着手中美酒,似乎并沒有将他的憤怒當一回事。袁紹見狀又重重地哼了一聲:“孟德,你怎麽就能忍下這口氣?你我身爲先帝當初設立的西園八校尉之二,現在本當盡心國事的。可如今呢,卻要困守在各自的府邸之中,别說爲朝廷做事了,便是出趟門也得向那些西涼蠻子請示,真是欺人太甚!”
“本初兄,你還是稍稍控制一下自己的脾氣,這樣根本是無濟于事的。”對面這個被袁紹稱爲孟德的當然便是史上有名的大人物曹cao了,現在的他才剛三十四歲,但無論是心xing還是謀略已經比眼前這個比他更長了幾歲的袁紹要強上許多了。
袁紹聽曹cao這麽說話,便又重重地哼了一聲,才稍稍收斂了一下怒氣道:“怎麽,難道我說錯了麽?那西涼蠻子自進洛陽後都做了什麽,不但封了四門,使洛陽内外不通,而且還派出了自己手下的兵丁去街上淨街,使我堂堂大漢都城變得如死城一般。還有,他居然還讓人守到了我們這些人家的門口,出入都需經過他們同意,這算什麽?軟禁麽?”
“我想,他這也是爲了我們的安全考慮。畢竟十常侍的餘孽尚未掃盡,而你我等人又都是與他們爲敵的,能有這些人馬就近保護,總是不錯的。”曹cao笑了下,端起酒杯又嘬了口酒。
“你……你這玩笑話說得一點都不好笑!以你孟德的本事難道會看不出來他董仲穎想做什麽?就算他把人馬留在我們家宅附近是爲了保護,可派人守住了進宮要道,不讓任何人進入卻又是因爲什麽?他的居心,隻怕任何人都能看出來了?”袁紹沒好氣地道。
曹cao還是沒有作聲,事實他都看在眼裏,也比袁紹看得更加的透徹。董卓進洛陽後的一切舉動其實就隻有兩個字能概括,奪權。他就是要趁着如今朝廷中樞因爲十常侍之亂而無法正常運轉時,出手将朝政大權奪到手裏。而現在的他也确實有這個實力這麽做,因爲經過那場亂後,洛陽城幾乎沒有任何的守備力量了,即便如袁家這樣曾經權傾一時的大世家,在現在這個節骨眼上也成了光杆司令,根本不是董卓的對手,更别提其他人了。
“想想你我先是受先帝之重托,其後又在那些閹賊作亂時出兵平亂,幾番戰鬥才将天子救回洛陽。卻沒想到,本來我們該受朝廷封賞的,結果卻被那什麽都沒做的董仲穎橫出一杠子給奪了好處,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難道你就不想改變一下如今的局面麽孟德?”袁紹随即又說道。
“事情已經無可更變了,至少在近段時間裏,我們都在董仲穎的控制之下。他手上有充足的人馬,而且都是西涼的兵,根本不把我們這些朝中官員放在眼裏,心裏隻有他董卓一人。我們若是敢做出什麽事情來,隻怕這些人就敢對我們下手。所以現在我們最應該做的就是乖乖地配合他做事,而不是與他一争短長!”曹cao把事情看得很清楚,勸袁紹道。
袁紹聽了這話,更是不忿,但細想之下,又覺得曹cao的話不無道理。其實隻從他叔父,當今三公之一的袁隗這幾ri裏低調的表現來看,他就能想到如今的董卓不是他們能輕易應付得了的了。但他心裏依然難以忍下這口氣,又有些擔憂地道:“難道我們就要這樣一直忍耐下去麽?那到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當然不用一直忍耐,或許過上幾ri,一切就會有變化了。”曹cao很有把握地道:“他董卓之所以能在轉眼之間就将整個洛陽城控制在手,靠的就是他手裏有兵,而我洛陽現在卻沒了守軍之故。而且就我所知,他這幾ri還不斷地将西涼的人馬招進洛陽來,看情況現在洛陽城中已經有他三四萬的大軍了。
“不過,他一家獨大的ri子很快就會過去,他是因爲早到了一步,才會有如此好的機會的。但接下來,他就會有對手了。想必朝廷裏的變局很快就會被其他各地的刺史州牧所知,他們中必然會有許多人将帶兵前來,到時他董仲穎手裏的那點人馬就不夠看了!”
已經有些冷靜下來的袁紹也從曹cao的分析裏看出了門道來:“你是說這裏的情況很快就會有轉變了,他西涼蠻子不可能一直如此嚣張?那實在是太好了,到時候我一定要向天子陳奏,告他個圖謀不軌!”
“這恐怕是很難的,因爲他董卓也不是傻子,他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落人口實的。若我所料不差,這幾ri他應該就在天子身側,要從天子那裏獲取他之前一切行爲的合理xing說法。而且,恐怕他還會從天子那裏得到讓你我都感到震驚的封賞!”曹cao說着眯起了眼睛,心裏對此行爲亦不無向往之意。
“什麽?若真是如此,我們今後豈不是要一直被他踩在腳下了麽?”袁紹的火氣再一次升了起來,幾乎又要去拍那可憐的幾案了。
曹cao點頭:“恐怕是的。隻要得了天子許可,他董卓便能在洛陽紮下根,到時他的一切行爲都是合法合禮的了,任誰也無法反對。所以我的看法是,若我們不想立刻就與之翻臉,最好的做法便是與他合作!”
“和這個西涼蠻子合作?”袁紹的頭立刻就搖得跟撥浪鼓一般:“這不成,我袁家屢世三公,豈能與這樣一個粗鄙的蠻子合作,何況還是找上門去的。不成,決計不成!”
“本初兄,我這可是爲了你袁家的安全着想哪。若是你們現在不表這個态,隻怕到時候就會成爲他董卓的敵人,而以如今的局勢來看,誰成爲了他的敵人,這下場都不會太好。你在府中或許還不知道,已經有兩個谏議大夫沈舟和郎光因爲想去宮中面見天子,再告他董卓禍亂洛陽而被他砍下了首級。今ri他敢殺兩個大夫,明ri說不定他就敢……”曹cao沒有把話說完,但卻已經把自己要表達的意思都說出來了。
聽到這話,袁紹的面上才露出了一絲恐懼來。之前他之所以如此放肆,仗的便是自己的家世,以及自己的官身,認爲董卓再狂妄也不敢把自己怎麽樣,最多就是軟禁而已。可現在一聽曹cao這話,他才猛地發現事情并非自己所想的那麽簡單,這個西涼蠻子還真是個亡命徒般的存在了。
“怎……怎會如此的,他哪來的膽子竟敢擅殺大臣?”袁紹有些顫抖地說道,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吓的。
“因爲他手裏有兵,而且已經将天子控在了手裏,所以并不怕你們敢把他怎樣。”曹cao歎了口氣:“所以我今ri才會前來,希望勸你同我一道去見一見他,看他到底有什麽要求,我們又能否滿足了他。隻要能滿足了他的條件,這個洛陽才能恢複到過去的模樣。怎樣,本初兄可願意同我一道去見董卓麽?”
“這個……”在沉吟了半晌之後,袁紹終于是點頭了,他也不是沒有見識的人,知道妥協有時候是必須的。至少,自己這個身份不怎麽顯眼的袁家人去見董卓總比讓叔父這個當朝重臣去要合适得多。
“那好,咱們這就出發。希望能有一個好結果!”曹cao見終于讓袁紹平心靜氣地聽從了自己的建議,也總算是松了口氣。
兩人在幾名西涼兵卒的“護送”之下,很快就來到了如今董卓的住處——現在他已不在軍帳中住了,而是搬到了一處寬闊的宅院之中,卻是從一個富商手中奪過來的。
來到府門前,曹cao很是有禮地上前與守門的軍士道明身份和來意,不久,便有一名軍士将他二人引進了宅子,來到一處廳堂之前。但讓兩人感到驚訝的是,在那裏等着他們的并不是董卓,而是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年輕人,此時那年輕人正含笑看着他們,這人自然便是馬越,馬仲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