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戰的失利,已經徹底打掉了羌人的士氣和鬥志。在這些人的眼裏,那從天而降的隕石天火便是上天的安排,既然連上天都在幫着漢軍,那麽他們又憑什麽與漢軍鬥呢?所以這一敗就無可挽回,再不敢回頭了。
眼看着天se已晚,士兵們也都個個無jing打采的模樣,北宮伯玉這才下令大軍停駐到了一個靠山的背風處。因爲敗得倉皇,逃得狼狽,羌人軍隊連必要的糧食和禦寒之物都沒有帶齊全,所以大軍停下之後隻豎起了零星的十多個帳篷,食物更是寥寥無幾,連炊煙都不見幾縷。
在将軍士們都安頓下後,北宮伯玉方才來到一處帳篷之中,這裏面躺着李文侯,在撤軍的時候,他中了漢軍流矢,再加上一路之上受了風寒,現在已經徹底病倒了。看到北宮伯玉進來,本在帳中照顧李文侯的人才退了出去,給二人的說話留出了空間。
“北宮,現在大軍情況如何了?”李文侯強打jing神問道。
北宮伯玉歎了口氣,坐到了李文侯的身邊道:“情況很不樂觀哪,這兩ri下來已經有上千人離隊脫逃了。照此情況看來,當我們回到領地時,能剩下兩萬人馬就不錯了。”
“這是意料中的事情,軍中缺糧少衣,氣候又如此惡劣,軍心又被這一敗徹底摧垮了……漢軍可有追擊上來?”李文侯想到了更要緊的事情問道。
“沒有,看來他們也損傷不小,再加上我們走得快,所以暫時我們是安全的。”
“那就好……不過你也不要太過松懈,這段時ri裏我在一邊觀察,發現我們軍中的氣氛有些不一樣了。”李文侯強撐起身子,很是鄭重地看向北宮伯玉。
“嗯?你這是什麽意思?”北宮伯玉不禁有些奇怪地問道。
“你在前面指揮大軍行進所以沒有察覺,現在我們軍中可以完全信任的族人數量已經大大減少,而那些之前受迫才加入我軍中的漢人現在已占了多數。這些漢人之前懾于我們的武力才肯爲我所用,但現在……隻怕他們将會做出什麽對你我不利的事情來哪。”李文侯說着眼中閃過幾絲擔憂來。
“這……應該不可能?現在我們同處一條船上,漢人向有同舟共濟之說,怎會在這個時候對我們下手呢?把我們給除了,隻會便宜了那些官軍,這對他們來說也是很不利的。”北宮伯玉不怎麽相信地說道。
“話雖然是這麽說的,但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們并不是漢人,所以在此情況下難有退路,可他們卻不同,要是他們回頭歸順漢廷,或許還能保住xing命。而如果他們殺了我們這些人,帶了我們的頭顱回去的話,或許還能受到漢廷的封賞呢!”
聽他這麽一說,北宮伯玉的臉se也猛地凝重了起來:“就你這麽說來,這段時ri裏逃走的多半都是漢人,如果他們真有心要算計我們,隻怕……”
“所以我們絕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李文侯的眼中閃着幽幽的光芒。
“我們能怎麽做?難道把這裏的漢人都殺了麽?那隻怕立刻就會引發内部的分裂和殘殺了,而我們羌人的人數已經遠不如漢人,不可能壓制住他們的。”北宮伯玉爲難地道。
“根本不必把所有漢人都除去,漢人有着一個習xing,那就是即便遭受再大的不公也很少有人敢于站出來反抗,隻有當出現一個有能力,有魄力的人登高一呼後,這些被壓迫的人才會順勢而起。前些年席卷大半個中原的黃巾之亂,就是如此才會産生的,而今ri在我們的軍中,也可能存在象張角這樣的人……”李文侯這幾ri裏因爲身體有傷病,所以沒有管事,這反而給了他一個靜思的機會,想了許多。
“你指的是……韓約?”北宮伯玉也不是蠢人,經他這麽一說後便即想到了那個最可疑的人了。
“正是。此人本就是漢将,再加上一直以來在這些漢人中有些不小的聲威,正是我們最大的隐患。現在我們勢弱,如果不能盡快将他鏟除,勢必會引起大的風波。我的意思,就是先下手爲強。”
聽李文侯說得在理,北宮伯玉也登時陷入了沉思,最終當他擡起頭來時,已經有了決定:“就照你的意思辦,我們已不能再冒險了!”
同一時間裏,在軍營的另一個角上,韓約卻已經拿着刀跟身前一衆心腹兄弟作着最後的動員了:“如今除了把這些羌人殺了,然後拿他們的頭顱去歸順朝廷已經沒有其他路可走了。跟着他們回去羌地,那是自尋死路,你們可敢與我拼上這一把麽?”
“我等誓死追随韓将軍!”兩百多名心腹軍士低聲應道。
正如北宮伯玉他們所說的那樣,在如今這個時候,漢羌之間的矛盾越發的尖銳,尤其到了這個時候一些羌人還自視高于漢人,還搶奪漢人僅有的一點口糧後,雙方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韓約就是抓住了這一點,知道此時行事一定能成,才會決定冒險一搏的。當然,這也是因爲他知道此去羌地他和這些漢人同胞的下場必将很是不堪,才會最終下此決心的。不過,此事畢竟太過關鍵,他不敢讓太多人知曉以免走漏了風聲,所以隻是在最信任的那兩三百名親軍中進行了傳達,他相信隻要事發突然,這兩三百人也足以殺羌人個措手不及,一舉除掉北宮伯玉這樣的首領了。
“好,别的我也不多說了,現在立刻摸過去,殺光那些羌人将領,如此我們才能控制這支隊伍!幹他娘的!”最後他爲了提氣更暴了一句粗口。
“幹他娘的!”衆漢人兵士也恨恨地罵了一句,随後分成若幹隊向着羌人的幾處要緊營帳摸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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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宮伯玉剛和李文侯說完了話要離開準備什麽,就聽到外面傳來了一聲慘叫,當他掀簾yu出之時,正好有一個人也從外面搶了進來,兩人正好來了個面對面。北宮伯玉先是一怔,随即面se就變了:“韓約,你做什麽?”
來的正是韓約本人,他手中還拿着一把帶着淋漓鮮血的鋼刀。本來他是想先解決掉那個還帶着傷,沒什麽反抗能力的李文侯,卻沒想到在這裏竟遇到了北宮伯玉,也是一怔。但很快地,他就恢複了鎮定,二話不說便是一刀砍向了北宮伯玉的脖頸。
北宮伯玉的動作也不慢,一看出韓約的意圖之後,便即閃身向側方跳去,同時伸手去抽腰間的佩刀。他沒想到自己這裏才剛想對韓約下手呢,人家就搶先一步發難了,這實在讓他措手不及。
“來人哪,有人造反!”這時,帳中躺着的李文侯也發出了一聲凄厲的叫喊,在發現韓約殺進來後,無力幫助北宮伯玉的他隻有用這招了。
但他卻也隻來得及叫這麽一聲而已,因爲韓約并不是一個人來殺他的,後面還跟了十多名面目猙獰的漢人軍士。一見他喊叫,這些人二話不說便挺刀刺向了李文侯。可憐李文侯此時身體發軟,又有傷在身,連大的動作都做不了,更别提躲閃幾口斫向自己的鋼刀了。隻聽得幾聲慘叫,他便被亂刀砍成了數段。
另一邊的北宮伯玉此時也已經陷入了絕境,因爲他所遭遇到的也不是韓約一人的進攻,而是七八個兇狠的軍士。在勉強招架躲閃了幾下之後,他終于被韓約砍中了持刀的右手,快刀斬下,他的右手連刀一齊與身體分離,慘叫一聲的北宮伯玉便再沒有了反抗的能力。
“韓約,你爲何要這麽做,你一定會後悔的!”北宮伯玉看着再次挺刀逼上來的韓約,隻能用言辭來進行拖延。
但韓約卻不爲所動:“後悔?我隻後悔當ri怎麽會投降了你們,鬧得現在隻有殺你們去向朝廷表明心迹了!”說完這話,他手中刀便狠狠地揮下,一道血光伴随着北宮伯玉的一聲慘叫斜飛而起,落到了韓約的身上。
韓約殺死北宮伯玉,又斬下其首級後,才和拿着李文侯頭顱的人一道走出了營帳。這時,這軍營之中已經亂作了一團,漢羌雙方正混戰一起。卻是李文侯臨死前的一聲慘叫将所有人都給驚動了,而這聲叫嚷也徹底激發了雙方的矛盾。
羌人本就對漢人有些不信任,一聽這聲慘叫便即下手對漢人發起進攻。但漢人也有所提防,而且兵力上又占了優勢,所以很快地便和羌人亂戰在了一處而不落下風。
眼見内亂将起,韓約當即提着北宮伯玉和李文侯二人的首級高聲喝道:“北宮伯玉、李文侯二人首級在此,爾等還不速速放下兵器,莫要再做無謂的反抗了!”
衆羌人本還要與漢人戰上一場的,一看到這兩個熟悉的首領首級,頓時就洩了氣,茫然地看着韓約,卻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了。
漢中平三年十一月下旬,被董卓擊敗的羌人亂軍内部突然出現内亂,韓約殺北宮伯玉、李文侯、邊章等人,遂奪取了整支軍隊的主導之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