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戎機(六 下)
“乒----”又是一聲槍響,将張松齡的靈魂從夢境中強行拉回了現實世界。【 高品質更新 】憑着一年多行伍生涯養成的條件反射,他迅速跳起,拔槍,睜大了眼睛四下尋找可疑目标。模糊的視野迅速變得清晰,在朝霞的微光裏,他看見幾個單薄的身影騎着戰馬,從自己右前方三百米多遠的地方飛掠而過。跟在這些人後邊,是二十餘名騎彪悍的馬賊,舉着長槍短槍,緊追不舍。
“是鄭小寶他們幾個,這些不聽話的熊孩子!”趙天龍早已經認出逃命者的身份,架起三八槍,沖着馬賊們扣動扳機。奈距離太遠,他的左臂又因爲受傷而行動不變,控制不住槍身的穩定,連續幾顆子都射失了目标,徒勞地在草地上蹭起一道道水霧。
“把步槍全給我,你先上馬!”張松齡迅速判斷清的形勢,将盒子炮插回腰間。也撿起三八大蓋兒,用半跪的姿勢向馬賊們瞄準兒。
趙天龍愣了愣,有些不太習慣被人指揮。但出于對好朋友的信任,他還是快步走向了坐騎。單手扶鞍跳了上去,轉過身來緊張地觀察戰場上的動靜。
張松齡一直沒有開槍,即便是看到馬賊們分出一半兒騎兵向他和趙天龍的藏身處殺了過來,也沒有立刻射出子。疾馳中的戰馬很難被準星捕捉,他這邊隻有兩杆槍,必須最大可能比保證射擊的精度。很快,目标便沖到了二百米距離之内,并且還在繼續向槍口靠近。瞄準越來越大的馬脖頸,他果斷地扣動了扳機,“乒----”子拖着尖嘯紮進馬腹,将可憐的畜生心髒打碎。馬背上的小馬賊猝不及防,一頭栽了下來,摔了個筋斷骨折。
“乒----!”“乒----”“乒----!”“乒----”另外四顆子他射得奇快比,其中一顆都打在了空處,另外三顆則各自擊中了一匹飛奔而來的戰馬,将馬背上的土匪摔成了滾地葫蘆。沒有時間撿起另外一杆三八槍,剩下的七名馬賊們已經沖到了五十米之内,手中彎刀在清晨的陽光下亮得紮眼。張松齡向旁邊一個魚躍,躲開戰馬的前蹄,同時抽出盒子炮,“當當當當,當當當當---------”兩串子借助手掌的左右移動,在他和趙天龍身前形成一個狹窄的扇面。凡是進入到這個扇面内的物體,一概掀翻在地。
“打得好!”趙天龍大叫着抽出鋼刀,雙腿狠狠一夾馬肚子。黃骠馬早就等得渾身發燙,“唏溜溜----”長嘯一聲,縱身撲向距離自己最近的馬賊們。寒光和黑影交錯而過,趙天龍甩掉刀身上的血珠,直奔下一名對手。[
前後不過是半分鍾時間,撲過來的十一名馬賊裏頭,已經有四人送命,三名生死不知。剩下的四名馬賊哪敢與入雲龍放對,慘叫着撥偏馬頭,落荒而逃。正在追鄭小寶的馬賊們也發現了情況不妙,大喊一聲,撥轉坐騎,向着河道的方向迅速遁走。把幾個已經成了驚弓之鳥的半大孩子們丢在草原上,一個個喘得如同剛剛下完了地的黃牛。
擔心幾個少年的情況,趙天龍沒心思追殺衆馬賊,将黃骠馬兜回來,徑自跑向鄭小寶,“小兔崽子,你翅膀硬了啊!居然連老子的話也敢不聽!”
鄭小寶先是愣了愣,突然咧開嘴巴,放聲大哭,“哇----!毛蛋和九成都死了!我們今天早晨過河找你們,半道上遇到了馬賊。毛蛋和九成被他們當場打死了,三娃和土生留下來斷後,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馬賊們欺負我們人少……”
“你個沒擔當的混蛋!”趙天龍心疼得眼前一陣陣發黑,沖上前,擡手給了鄭小寶幾個大耳光,“他們都死了,你怎麽還活着,你怎麽有臉還活着?臨行前我怎麽給跟你囑咐的,讓你帶着他們去找斯琴,不要在路上亂跑。你怎麽這麽不聽話,怎麽這麽不聽話!”
一邊打,一邊數落。豆大的淚珠從他的眼中滾滾而下。紅胡子将娃娃兵們交給他,是希望他能給孩子們找一條活路。而如今,活路在哪還不知道,孩子們卻已經傷亡了三分之一。
“算了,你就是把他打死,毛蛋和土生他們也不可能再活過來!”張松齡走上前,伸手拉住黃骠馬的缰繩,将趙天龍從鄭小寶和他的坐騎旁扯遠。“這地方距離鬼子的大部隊太近,剛才的槍聲很容易就把他們給招過來。有了馬賊助陣,他們比昨天難對付得多!”
對于小鬼子來說,這夥馬賊的到來簡直是雪中送炭。有了這些不要錢的炮灰,他們兵力不足的情況就能得到極大的緩解。隻要把這些炮灰在隊伍周圍大把地灑出去,縱使趙天龍和張松齡兩個本領再大,也很難象昨天夜裏那樣,不聲不響地接近鬼子的隊伍,第二次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小鬼子甚至還可以主動反擊,先用炮灰試探出他們的位置,然後再派大隊人馬前來圍堵。畢竟雙方衆寡懸殊,就是憑着人數堆,鬼子們也可以把趙天龍和張松齡兩個活活堆死。
趙天龍也知道此刻不是追究鄭小寶責任的時候,狠狠瞪了小家夥一眼,大聲罵道:“等有時間我再跟你算賬!還有誰受傷了,趕緊下來處理!趁着馬賊的大部隊還沒殺過來!”
後半句話,是對在場所有人說的。驚魂初定的半大小子們愣了愣,開始迅速檢查各自的身體。很快,便有三個小家夥的臉色開始發白,哆嗦着從馬鞍上往下溜。人還沒等落地,身子先疼得縮成了一團。
張松齡大步趕過去,一個接一個将他們從馬背上扶下,掀開染血的衣服,檢視傷口。一個後背上中了槍,兩個傷在了肩膀上。好在是于策馬逃命過程中挨的子,由于距離遠和速度相互抵消的緣故,子入肉都不是很深。張松齡隻用了三分鍾就把它們全拿匕首給挑了出來,然後敷上金創藥,将傷口仔細包紮。
待忙完了這一切,遠處已經隐隐又傳來了馬蹄聲。衆人不敢戀戰,将傷員綁在馬鞍上,搶在追兵到達之前迅速逃走。一口氣逃了二十幾裏之後,才又在一個小樹林邊上停了下來。
“這樣逃不是辦法!”趙天龍一邊豎起耳朵聽身後的動靜,一邊低聲與張松齡商議,“照這樣下去,小鬼子隻要派一夥人死死盯住咱們,大部隊就可以繼續向喇嘛溝開進。甭說再将他們拖在路上兩天了,恐怕連一天都拖不過去!”
“嗯!”張松齡輕輕點頭,滿臉凝重。突然出現的這支馬賊隊伍,令形勢急轉直下。如果不盡快想辦法将局面扭轉過來的話,接下來的戰鬥中,他和趙天龍等人就徹底成了旁觀者,幹着急卻幫不上紅胡子任何忙。
但兩個男人帶着七個半大孩子,總計還不到一個班的兵力,如何對付得了一群經驗豐富的馬賊?!即便他和趙天龍兩個都能以一當十,當馬賊們将鄭小寶等半大孩子殺光後,照樣可以用人命将他們兩個活活耗死!。
“我,我騎着大白馬引開他們!”鄭小寶心中負疚,準備犧牲掉自己給同伴們争取脫身機會。“大白馬金貴,他們看到後肯定舍不得任由我騎着在眼前逃走!”[
說着話,他便準備撥轉馬頭。身子剛剛開始動,卻被趙天龍一個脖摟給抽了回來,“我還沒死呢,輪不到你上!”随即一扯黃骠馬缰繩,轉身便走。
“你也不用玩這招調虎離山!”張松齡手疾,迅速扯了趙天龍一把,将其緊緊拉住。“讓我再想想,都不要着急!”
一邊說,他一邊迅速打量附近的地形。當看清楚了樹林規模和大緻形狀,一個非常冒險的主意迅速湧上心頭,“有了!咱們都不走,就在這兒殺敵人一個回馬槍。龍哥你帶小寶和沒受傷的去林子的那個角埋伏,其他人下馬跟我進林子。一會兒追兵到了,我先開槍阻擊。待他們也都下了馬之後,龍哥帶着小寶沖上去,用大刀砍他們的腦袋!”
同樣的手段上個月曾在黃胡子身上用過,趙天龍見識過此計的威力。因此想都不想,拉着鄭小寶等人便去林子側面埋伏。張松齡則帶了身上有傷的三個少年牽着馬進了樹林,唯恐追兵們看不見,還把腳下的灌木和荒草反複踩了幾遍,弄出一條明顯的通道出來。
“我,我們每人隻有五顆子!”一名受傷的少年拉了下張松齡的肩膀,低聲彙報。遊擊隊過得是窮日子,少年們又不是隊伍中的主力,所以每個人手中的槍都是又老又破。随槍配發的子數量隻有五顆,并且要打一顆往槍膛裏填一顆,不能連續射擊。
“用我的!”張松齡毫不猶豫的将自己的兩隻盒子炮貢獻出來,分給兩個半大孩子。接過槍的少年們幾時用過如此“高檔”貨,登時喜得将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心中的緊張感覺也跟着減輕了許多。
沒接到槍的那名少年叫許小牛,眼巴巴地看着張松齡的三八大蓋兒,滿臉渴望。最後這件兒吃飯的家夥,張松齡可不敢交出去。想了想,低聲吩咐,“把所有步槍都集中起來,你負責幫我裝子。待會兒打垮了馬賊和鬼子,繳獲的槍先緊着你挑!”
“真的!”許小牛喜出望外,瞪圓了眼睛追問。
“我有必要騙你麽!”張松齡摸了摸對方腦袋,笑着反問了一句。随即把目光又轉向正拿着盒子炮愛不釋手的兩名少年,“子在馬鞍下的口袋裏,你們兩個悠着點兒用。記住,等敵人靠近五十米内再開火,盡量不要打連發!”
“知道了,謝謝!謝謝張大哥!”兩個小家夥大聲道謝,雀躍着跑去拿子袋。張松齡沖着他們的背影輕輕搖頭,轉過身,開始着利用手邊的條件,在樹林裏布置各種簡易陷阱。
幾個半大孩子從沒正式參加過一場戰鬥,對張松齡的安排非常好奇,一邊七手八腳在旁邊幫忙,一邊低聲詢問這樣布置的緣由。按照自己當初在老苟和孟山大叔等人嘴裏學到的知識,張松齡耐着性子逐一解答了孩子們的疑問。令許小牛等人對他愈發地感到佩服,單純的眼睛裏不知不覺間就飄滿了星星,“你可真厲害,我從沒見别人這麽布置過!就連呂大隊長都不會這些!”
草原少年心思單純,肚子裏想到什麽嘴裏就說什麽,絲毫不考慮這些話可能引起的誤會。張松齡卻被吓了一跳,趕緊擺擺手,笑呵呵地解釋:“你們呂大隊長有更高明的手段,未必看得上我這幾招。況且遊擊隊打仗的時候面對的情況也跟咱們這回不一樣,不能随便比較!”
“那倒是!”少年們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心裏頭卻在悄悄地嘀咕,“沒見呂隊長使什麽高招啊。要是有的話,平時訓練的時怎麽見他象張大哥這樣教導我們?!”
本着學東西的想法,少年們幹得非常積極。很快,一個有數道絆馬索和幾個火力點的簡易陣地,便已經布置完畢。少年們按照張松齡的要求分散開,各自藏身于一個火力點。端着壓滿了子的長槍短槍,靜等反擊時刻的到來。
清晨的露水很涼,被風一吹,便從樹梢上不斷掉落,打得人身上的衣服濕漉漉的,又潮又冷。這種涼嗖嗖的感覺令少年們很不舒服,忍不住就探着腦袋東張希望。馬賊們怎麽還沒追過來?他們到底有多少人?有沒有小鬼子在後邊呀陣?他們會不會看出這裏是一個陷阱?!
重重疑問,令少年們心煩意亂。看完了樹林外的動靜,轉過頭,又偷偷地觀察制定具體戰術的張松齡。卻見後者半閉着眼睛倚在一棵大樹後,臉上的表情如老僧入定般安甯。
如此沉穩的姿态,讓少年們不由覺得有些慚愧。心中恐慌感覺頓就散去了一大半兒。論年紀,張松齡其實比他們大不了幾歲。但雙方之間的差距,卻如同月亮和星星一樣明顯。‘他隻是打過打仗,比我經驗豐富而已。等我打完幾場打仗下來,未必還不如他!’年青人的好勝心又很快壓過了慚愧,望着張松齡沉靜的面孔,三個少年人悄悄握緊了拳頭。
“來了!各單位做好準備!”正當少年們暗暗下着決心之際,張松齡猛地睜開了眼睛,低聲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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