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簡直就是羞辱,**裸地羞辱,鬼子小分隊長大倉信夫端起騎铳,一邊瘋狂扣動扳機,一邊厲聲邀戰:“站住,是勇士的就站住,站住跟我比槍法,别跑,打一槍就跑,你算什麽英雄,,”
叫嚷聲雖然大,他的槍法卻實在有待提高,五顆子當中四顆都不知蹤影,隻有一顆貼着張松齡的馬屁股飛了過去,在地上濺起一溜黃煙,
張松齡懶得跟他糾纏,騎着大白馬繼續風一般遠遁,這匹由藤田純二當作禮物贈送給紅胡子,又被紅胡子轉贈給他的東洋良駒非常聰明,隻需要很輕微的刺激動作,就能準确地領會主人的意圖,四條修長的馬腿交替騰空,以跳舞般的花步又跑出了幾十米遠,然後停住腳步,仰起頭,沖着天空“咴咴”冷笑,
連胯下的馬居然也這麽嚣張,小分隊長大倉信夫沉底被激怒了了,剛剛挨過一巴掌的臉頰紅得幾乎能滴出血來,把騎铳往馬鞍下一挂,他就準備單人獨騎去和張松齡拼命,就在此時,又有十幾名鬼子騎兵沖上了土丘頂,并排端起騎铳對着五百餘米之外的張松齡一通亂打,
三八式騎铳是由三八大蓋兒改型而來,論射程還是精度,都不如後者,鬼子兵們雖然努力瞄準了張松齡的背影開火,奈何本領不争氣,半晌也沒碰掉他一根汗毛,
再看張松齡,幹脆松開了缰繩,雙手互相配合着将自己的三八大蓋兒重新填滿子,然後在馬背上來個優雅的大轉身,瞄準土丘上的小鬼子再度開火:“啾,,”“啾,,”“啾,,”……
馬背上開槍與原地開槍,完全是兩個概念,接連五顆子射出,張松齡也沒有打到一名鬼子,倒是把山丘山的鬼子小分隊長大倉信夫和他麾下的爪牙們徹底激怒了,齊齊大喊一聲,催動坐騎追了過來,
“站住,别跑,有本事别跑,”[
“站住,皇軍不會傷害俘虜,”
……
“傻瓜才相信禽獸的承諾,”張松齡先前就怕鬼子不肯追自己,才一直沒有跑得太快,此刻見敵人上當,立刻一個海底撈月,将三八槍挂在了馬鞍下,然後雙腿用力狠夾坐騎的肚子,口中低喝一聲:“駕,”,胯下的東洋大白馬四蹄淩空,騰雲駕霧一般向着正北方去遠,
“站住,不準逃,你今天即便逃到天邊去,也得我們被抓回來,”鬼子小分隊長大倉信夫明知道自己胯下的馬匹不濟,卻不敢就這樣回去向藤田純二的交差,帶領一衆爪牙,緊追不舍,其他鬼子兵氣急敗壞,緊緊跟在了自家小分隊長身後,就像一群野狗看到了落單的獅子,仗着周圍全是自己的同夥,一邊追一邊大聲咆哮,
“站住,站住,你跑不掉的,”
“你,英雄的不是,站住,站住決一死戰,“
“你,呼呼…,跑,跑不掉的…”
“站,站住……,呼呼,你,你給我站…,呼呼,……站住,”
咆哮聲起初時激烈,慢慢變得有些乏力,半個小時之後,終于變成了斷斷續續,中間還夾雜着粗重的喘息,鬼子兵的坐騎,都遠不如前面的大白馬神駿,他們本人,也都不像前面的被追殺者那樣,曾經幾度在鬼門關前打滾,隻追了不到半個小時,就有一大半兒鬼子兵掉了隊,隻剩下兩名鬼子兵和小分隊長大倉信夫仍在咬緊了牙關死撐,但也累得個個口吐白沫,随時都有可能從馬背上掉下來摔成一隻屎殼螂,
聽到背後的馬蹄聲漸漸稀落,張松齡好整以暇地放松缰繩,從腰間摸出兩支盒子炮,鬼子小分隊長大倉信夫見狀,還以爲前面的人和自己一樣已經被累垮了,喜得大叫一聲,奮起全身上下最後的力氣策動戰馬,“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雙方距離堪堪拉到了五六十步,小分隊長大倉信夫顫抖着胳膊,将馬刀舉過頭頂,“特鬧黑卡,闆載,”(注1)
“特,特鬧黑卡,闆,闆載,,”另外兩鬼子在跑動中勉強分散開,以前面的大倉信夫爲頂點,形成一個攻擊三角,高舉着馬刀撲向“獵物”,眼看着他們就要沖進二十步距離之内,正前方的張松齡忽然一轉身,手中兩把盒子炮左右開弓,“乒乒乓、乒乒乓、乒乒乓……”
毛瑟手槍射速快的優勢被他發揮到了極緻,一眨眼功夫,就有二十餘顆子橫着掃了出去,追得最積極的鬼子小分隊大倉信夫長根本來不及做任何反應,胸前至少被打出了三個窟窿,整個人一個倒栽蔥掉下馬背,被自家坐騎拖着,在枯黃色的草原上畫出一條又粗又重的血迹,
另外兩名小鬼子當中,有一人被打中了脖頸,掉下馬,生死不知,第三人因爲個頭太矮,倒是僥幸得逃過了一劫,但是他卻被同伴的慘死給吓破了膽子,居然顧不得再追張松齡,撥轉坐騎,撒腿就跑,唯恐跑得慢了,成爲陷落在異國他鄉的孤魂野鬼,
張松齡卻不肯放他離開,先是朝落馬的那名鬼子兵頭上補了一槍,然後策動坐騎,黏着逃命的鬼子背影追了上去,兩個人一追一逃,沿着先前的馬蹄印兒倒卷而回,轉眼間就卷了五、六裏路,前方又出現了兩名累得筋疲力盡的小鬼子,見到其同夥的狼狽模樣,還以爲遭遇了遊擊隊的埋伏,想都不想就撥轉戰馬,使出吃奶的勁兒落荒而逃,
緊跟着,就是第四名,第五名小鬼子,看到前面三個人被張松齡追得狼狽不堪,沒勇氣确認真相,也轉身加入了逃命大軍,這下敵我雙方兵力對比成了一比五,一個人提心吊膽的在後邊追,五個人頭也不回地逃,[
張松齡不敢追得太近,舉起盒子炮,瞄着前面的鬼子兵們接連開火,他的馬上槍法遠不如步下,明明瞄得都是小鬼子們最寬闊的背部,卻因爲戰馬的颠簸,子不是打到了天空中,就是打到了草叢裏,沒有一顆擊中目标,倒是把小鬼子們吓得魂都不知道飛往哪裏去了,抱着馬脖子拼命趕路,根本沒勇氣回頭數一數到底有多少人在追殺自己,
堪堪又卷回了四、五裏路,張松齡見自己前面又出現了五、六名鬼子兵,不敢過于托大,笑罵着收起盒子炮,撥轉大白馬再度奔向了北方,逃命的鬼子們沒勇氣再回頭追殺他,自顧抱着馬脖子去與同伴彙合,待身後已經完全聽不到槍聲和馬蹄聲,才癱在馬鞍子上喘做了一團,
當喪命的危險漸漸消散之後,鬼子兵們又開始擔心起如何向藤田純二交待的問題,遲疑着,互相打量着,小聲嘟囔,“那個,那個,咱們,咱們怎麽向藤田少佐彙報,咱們可是十幾個人,對手,對手好像隻有一個,”
“是啊,橫路分隊長殉國了,咱們幾個卻都還活着,”有人終于想起了軍紀,聲音裏頭充滿了忐忑,
“要不,咱們再追追試試,,”有人心裏感覺屈辱,壯着膽子小聲提議,他的話立刻被反駁聲給吞沒,幾乎所有鬼子,都将頭搖成了葫蘆狀,“不行,不行,他的馬太好了,咱們根本追不上,”
“即便追上了,也未必能拿下他,那個人,槍法大大的好,”
“說不定,他就是個誘餌,騙咱們追過去上當,遊擊隊的人就埋伏在不遠處,等咱們一踏入陷阱……”
雖然明知道剛才大夥隻是被獵物殺了個回馬槍,而不是真的遭遇了遊擊隊的伏兵,但想起對手那可怕的槍法,鬼子兵們還是鼓不起任何勇氣,
“酒井君,這裏頭你的軍銜最高,”沒人能拿出好主意的情況下,鬼子兵們習慣性地按照軍隊的規矩,把決定權交給一名姓酒井的矮個子伍長,請他做出決斷,當然,過後承擔責任的也是酒井,其他人不必再直接面對藤田純二的怒火,
“我,我,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姓酒井的伍長是一個月前剛剛被降了職,到大倉小分長麾下贖罪的,顯然沒做好重新成爲軍官的思想準備,吞吞吐吐了好半天,才終于橫下心來,低聲說道:“追,一定要追的,但,但咱們的馬,比不上敵人的馬,那匹白龍駒,是藤田長官送給遊擊隊的,是來自北海道的名種名血,咱們,這們騎的,卻都是本地,本地馬,你們,你們幾個明白我的意思,,”
“哈伊,”終于看到一絲光明的鬼子兵們齊聲回應,但很快,又猶豫着提醒,“藤田長官,藤田長官那邊,可是要去喇嘛溝征讨遊擊隊,如咱們不及時趕回去……”
“十倍餘敵的兵力,還有決勝助戰,怎麽可能對付不了一個小小遊擊隊,”酒井伍長擺了擺手,非常有信心地回應,“再說咱們即便及時趕了回去,也幫不上什麽忙,不如,不如繼續追殺那個狙擊手,免得他又去騷擾藤田長官和車隊,”
“追,即便追上三天三夜,也一定要追上他,”
“追,酒井伍長英明,”
小鬼子們登時恍然大悟,歡呼着催動戰馬,閑庭信步般朝着張松齡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注2)
注1:鬼子的沖鋒口号,大意是,天皇萬歲,
注2:侵華戰争初期,日軍的精銳部隊就集中在正面主戰場,投放于占領區的,都是一些二流甚至三流部隊,因爲戰鬥意志很差,兵力又過于分散,被國共雙方的遊擊隊趁虛而入,後來鬼子大本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把前線的精銳又抽調回一部分來進行“治安戰”,遊擊隊就在鬼子精銳手上吃了大虧,本節中的鬼子,就是典型的二線部隊,所有張松齡才能遊刃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