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沁居然是挺随時都可能散架的破爛貨!紅胡子先前居然用一挺随時都可能散架的老舊馬克沁,硬生生逼退了藤田老鬼子和白音小王爺的三百騎兵!假使當時老鬼子和小王爺兩個之中,有一人不計犧牲帶隊前沖,紅胡子和他麾下那些弟兄必将死葬身之地!
“噓!”張松齡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個不要聲張的手勢,“心裏明白就行了,不要在跟其他人說!”
‘嗯!”周黑炭輕輕點頭。眼前這挺老舊馬克沁是紅胡子的鎮山之寶,有它在,鬼子和僞軍就輕易不敢前來報複。如果讓藤田老鬼子知道今天早晨将其吓得主動退避的馬克沁,其實已經到了壽命的盡頭。以老家夥睚眦必報的脾氣,肯定會立刻調集手中所有鬼子和僞軍來洗血前恥!
他們兩個說話的聲音雖然低,卻沒能瞞得住紅胡子的耳朵。後者笑呵呵地轉過頭來,沖着張松齡低聲說道:“看出來了?!我就知道蒙不住你!好在藤田老鬼子沒你這麽厲害的眼神!否則……”
“大恩不敢言謝!”趙天龍也看到了重機槍下的水漬,愣了愣,大聲打斷,“以後有用得到趙某人的地方,洪爺盡管吩咐。哪怕是刀山火海,趙某也絕不敢辭!”
“對!龍爺高義,我周黑子這輩子都不敢忘!”周黑炭雙手抱拳,對紅胡子佩服得五體投地。
“我說你們兩個小家夥,跟我這麽客氣做什麽?!”紅胡子笑了笑,滿臉的皺紋都散發出陽光的氣息,“先不提咱們是不是同行,就憑你們敢帶着隊伍跟日本鬼子叫闆,我老人家就沒有不出手的道理!”
“那也不能讓洪爺把自己的命差點兒搭進去!”趙天龍和周黑炭齊齊搖頭,堅持要按江湖規矩報答對方的救命之恩。[
張松齡心中卻沒裝着那麽多江湖規矩,趁着三人客套的時候,從坐騎上跳下來,徒步追上放重機槍的馬車,先爬上車轅用力敲了水冷箱幾下,接着又用手指将槍管前半部分裏裏外外摸了一個遍。最後,才對着滿臉警惕看向自己的重機槍手們說道:“水箱漏的地方,可以找錫匠補一補。如果找不到錫匠的話,每次使用之前,用膠泥或者臭油也能封上幾個小時。這根槍管壽數已經到了,最好立刻換掉。如果找不到備用槍管,把它卸下來,找鐵匠重新淬一次火,也能多對付一段時間!”(注1、注2)“你懂修槍?!”紅胡子顧不上再跟趙天龍和周黑炭兩人客套,追上前,大聲問道。
“我以前部隊中的也有幾挺馬克沁,我天天在旁邊看老兵們擺弄它!”張松齡點點頭,笑着承認,“但我自己沒具體操作過,隻是紙上談兵。你老可以派人照我說的方法試試,死馬當作活馬醫。實在不成,我這裏還有其他幾個辦法,但一樣是紙上談兵,具體如何操作,需要您老派人自己摸索!”
“談,你盡管談。我回去後馬上派人照你說得方法試,不,我自己動手去試驗!”紅胡子喜出望外,大聲催促,“老周,老張,老趙,你們幾個愣着幹什麽?還不趕緊拿本子記,不懂就問,千萬比跟小張兄弟客氣!”
“哎!”被點到名字的機槍組成員們圍攏過來,傾聽張松齡的指點。但臉上的表情,卻分明帶着幾分不屑的味道。
張松齡隻想報答紅胡子的救命之恩,暇理睬機槍手們的輕視,想了想,繼續說道,“我真的隻會紙上談兵!具體對不對,咱們大夥一起參詳。重機槍上很多部件,其實是能找其他東西湊合的。比如說這個曲柄,完全可以拆下來用……”
老二十六路裏邊,隻有一個師及時換裝了德械。其他兩個師所用武器,則是五花八門。在這裏你既能找到蘇聯人援助的水連珠,也能找到漢陽兵工廠産的老套筒。但最爲紮眼的,肯定還是各式各樣的改進版馬克沁。非但沒機會換德械的三十、三十一師拿它們當做寶貝,就連軍械糧饷一切從優的特務團,都将馬克沁視爲神兵。
由于每一挺重機槍都來之不易,所以孫連仲麾下這些“叫花子兵”們,爲延長馬克沁的使用壽命想盡了一切辦法。所謂水箱堵漏、槍管淬火,不過是其中的入門級手段。還有更高深的秘籍,被老兵們總結出來并視爲壓箱絕活,非本部隊的人不傳,非信得過的人不傳,即便是頂頭上司想從他們嘴裏挖出來,也要費上九牛二虎之力!
張松齡人聰明,又沒什麽官架子,在當副連長時,很得弟兄們喜愛。所以一些入門級的擺弄槍支招數,老兵們也不會刻意瞞着他。被他今天問兩句,明天問三句,倒也學了個七七八八。
爲了報答紅胡子的仗義出手,也爲了給遊擊隊增加一點生存能力,他今天毫不保留地将學到的知識都倒了出來。馬車上的幾個重機槍手起初還是闆臉皺眉,不相信他能說出什麽巧妙主意。到後來,則越聽越吃驚,越聽越佩服,一個個把腦袋拼命往前湊,唯恐聽漏了一句,錯過如此好的學藝機會。
紅胡子主動拉起張松林的坐騎,跟在了馬車之後。年青人的一舉一動,他都看在了眼裏。這使得他越發相信自己的判斷,所謂軍統特工,完全是鬼子和漢奸們的誤會。那手百步穿楊的槍法,軍統的培訓部門可以教。都花費一些子,也能堆得出來。可如何修理保養重機槍,卻是一線老兵們的經驗總結。任何培訓部門不會教這東西,也沒人能寫得出一本類似的教材!
“小張兄弟以前跟鬼子交過手?!”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合适機會,紅胡子笑呵呵地詢問。
“打過!”張松齡合上重機槍複進簧護蓋,将黑乎乎的手指胡亂在褲子上抹了兩把,順嘴回應。
紅胡子手中這挺老舊重機槍應該是民國十年左右從海外運來的德國造,比起後來的民國版馬克沁,技術已經相對落後了。但優點在于所用的鋼材質量非常好,雖然各個零部件都磨損非常嚴重,按照老兵們的入門級經驗收拾一下,應該還能湊合着再用上十幾個小時。特别是槍管,槍機這些關鍵部件,重新淬火處理過後,堅持完一整場戰鬥應該沒什麽問題。
“在哪?跟鬼子的大部隊麽?!”紅胡子突然變成了好奇寶寶,追着張松齡的話頭問個沒完,“我老人家當年一直想跟小鬼子的正規軍面對面地打上一場,可惜,少帥他根本不準我們還手!”
“從良鄉、固安,一路打到娘子關!”張松齡正忙着與機槍手們收拾馬克沁,想都沒想,大聲回應。[
“啊!”紅胡子雖然早有準備,卻沒想到張松齡的戰鬥經曆如此輝煌,愣了愣,大聲誇贊,“怪不得你在那麽緊急的情況下,還能擺出個阻擊陣地來!原來身經百戰,早就熟悉小鬼子那一套了!”
“當然,要不人家怎麽年輕輕就成了中校呢!”周黑炭也湊過來,笑呵呵地在旁邊搭腔。“洪爺,中校算是什麽級别?如果在你們八路軍那邊,怎麽着也能弄個團長當吧!你呢?現在是中校還是上校?”
“我們八路軍隻有一個集團軍的番号,除了總部的幾個人之外,都沒給授軍銜!”紅胡子想了想,有些奈地搖頭。“至于我自己,當年在奉軍那邊,隻是個小排長。勉強算個準尉吧,距離校官可有一段距離呢!”(注3)“我這個中校也是追贈的,未必能算得數!”不願意頂着一個中校的帽子招搖,張松齡笑着跟大夥解釋,“當時我受了傷昏迷不醒,部隊的後路又被小鬼子抄了。大夥急着從娘子關往太原撤,稀裏糊塗,當地百姓就把我給直接擡回了家裏。後來上頭估計是以爲我被鬼子抓去殺掉了,又需要鼓舞士氣,所以才給我追贈了好幾級,從中尉一下子變成了中校。但等我歸隊之後,恐怕這個中校就要被收回去了。那麽多比我資格老,功勞大的人才熬到上尉,總不能讓我一個剛入伍不到兩年的,直接爬到他們頭頂上去!”
“追贈?!中尉?!”紅胡子費了一番力氣,才将張松齡的話完全消化幹淨。年青人的坦誠令他心頭好感大增,想了想,笑着說道:“不會吧?已經授下來的軍銜,哪還能再收回去?!我要是你們孫長官,就幹脆直接給你一個團帶。反正像你這樣又讀過書,又能打仗的人,在你們整個二十六路裏也未必能找出多少個來!不留着當軍官種子培養,實在可惜!”
“隻要能讓我打鬼子,帶不帶兵所謂了!”張松齡的功利心本來就不太重,經曆了幾番生死之後,對其看得更開,咧了下嘴,輕輕搖頭。
整個特務團隻剩下了不到十個人,即便讓自己當團長又有什麽意思?如果可能的話,他甯願繼續當一個小勤務兵,替老苟管管賬本,陪着宮自強練練新兵,聽一聽老廖說幾句下流話。隻要他們都還活着,都憤怒而滿懷希望地活着!
注1:馬克沁發明于1883年,随後被多**械制造部門改進完善。其中最著名的德國造mg08,在索姆河戰役中,德軍在陣地上每一百米布置一挺馬克沁mg08,一天殺傷英法聯軍6萬餘,其中盡兩萬當場戰死。馬克沁最顯著特征,是水冷套筒,俗稱水箱。可以裝四公斤水,及時冷卻槍管。
注2:臭油,煤炭伴生的瀝青。有很高的黏性,但遇熱容易融化。
注3:抗戰時期,爲了鼓舞士氣,緬懷忠烈。對很多犧牲的中下級軍官,都追授了比較高的軍銜。團長一級的,就能追授到少将。而八路軍那邊,隻有極少數人被授了軍銜。所以比較國共雙方在抗戰期間各自陣亡了多少将軍,是很知的一種行爲。
新年快樂!
注:請大夥支持一下新人,順手點一點這兩本書。《極品皇帝之征戰天下》,《大明王》。我做了他們的“導師”,卻法幫他們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