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回去找你主子請示去吧!”馬賊們嚣張地大笑,聲音廣袤的荒野裏來回激蕩。
閻福泉的臉登時漲得象熟螃蟹一般紅,在馬背上晃了晃,撥轉坐騎跑了回去,氣急敗壞地向鬼子少佐藤田純二彙報,“太,太君,對面的人就是在草原上臭名昭著的馬賊黑胡子。他,他說,您給足了好處,才會把入雲龍和他的同夥交出來!”
“該死,罪該萬死!”沒等佐藤純二表态,保安隊副隊長劉文中搶着叫嚣,“太君,不用理睬他!您越理睬他,他越得寸進尺。直接把機槍隊調上去突突,看他還敢不敢再給臉不要!”
“對,突突了他們,突突了這夥馬賊!”其他幾名僞軍小隊長也紛紛開口,争先恐後向鬼子表示忠誠。
藤田純二心中卻另有打算,先擡起手腕看了看表,又仔細對比了一下雙方的人數規模,冷笑着說道,“不急,不急,既然他們喜歡嚣張,就讓他們再嚣張一會兒好了。閻君,你去跟黑胡子說,我願意用二十匹東洋馬,外一萬塊滿洲圓換入雲龍及其同黨。此外,如果他同意的話,蒙古聯盟自治政府将不再視其爲敵人!”
“嗯!”聞聽此言,閻福泉等人不約而同地狠狠地咽了一大口唾沫。滿洲國的錢與日本錢可以等值兌換,眼下價格非常堅挺。一萬滿洲圓東部草原上,可以買到四百頭牛,六百匹蒙古馬,或者兩千多隻羊。而身材高大,毛色光鮮的東洋馬,目前在草原上已經有價市。除了蒙古王公和達官顯貴之外,基本沒人有資格騎乘。
‘太君拿出這麽大代價隻爲換入雲龍和他那個同夥,黑胡子哪裏還有理由拒絕。’帶着滿眼的小星星,閻福泉再度策馬走向土丘,“黑老大,黑老大。我們家太君說了,可以給你一萬塊滿洲圓和二十匹東洋大馬,并且以後不再視你爲敵人。這個條件,你總該滿意了吧?!”
“诶呀呀,我可真歡喜死了!”黑胡子先誇張地大叫了一聲,在馬背上做墜落狀。然後再度轉頭看向入雲龍,“原來你這麽值錢啊!我咋不早點知道呢!你說,我現在該怎麽辦?!”[
“早知道我這麽值錢,我自己就把自己送過去了!”趙天龍根本不在乎黑胡子的威脅,将手心的汗水朝褲子上胡亂抹了抹,翻身跳上黃骠馬,“行了,别鬧了。小鬼子的表現不太對勁兒!”
“我也覺得沒這麽便宜的事情!”黑胡子想了想,輕輕點頭,“既然龍哥歇過來了,我也就不拿他們逗悶子了!老二、老四、老五,老八,給我把咱們的旗子扯起來!”
“好嘞!”被點到的幾名漢子大聲答應着,各自從馬鞍後取下一杆黑色的大旗,迎風抖了抖,高高地舉向了半空。
呼啦啦,四面大旗在風中迅速展開。墨一般的旗面山個,四隻雪白的草原狼張牙舞爪,顧盼雄睨。對面的閻福泉被吓了一跳,一邊将身體往馬脖子後縮,一邊用顫抖的聲音追問,“黑,黑老大,你,你這是什麽意思?不滿意太君的條件,你,你直接跟我說麽?!咱們,咱們繼續談,繼續談!”
“什麽意思?”黑胡子掃視左右,仰首大笑,“弟兄們,告訴他咱們到底是什麽意思?!”
“嗷嗷嗷嗷嗷嗷嗷-----”衆馬賊們舉起手中兵器,扯開嗓子齊聲長嚎。宛若一群驕傲的野狼,向強敵發出不屈的怒吼。
“嗯哼哼,嗯哼哼”黃骠馬也給“狼嚎”聲激發了血性,仰起前蹄子,大聲嘶鳴。“嗯哼哼,嗯哼哼”“嗯哼哼,嗯哼哼”周圍的蒙古馬、鐵蹄馬和遼東馬群起呼應,嘶鳴聲響徹天地。
“嗯哼哼,嗯哼哼”“嗯哼哼,嗯哼哼”“嗯哼哼,嗯哼哼”整個草原瞬間亮如仙境,萬道霞光從雲端落下,将那些不屈的身影,照得分外高大,分外輝煌。
閻福泉一句廢話都不敢再多說了,撥轉坐騎,落荒而逃。還沒等他跑回本陣,鬼子少佐藤田純二已經怒不可遏,“劉君,你一個小隊出去,給他們點教訓嘗嘗!”
“第二小隊的弟兄,跟着我上啊!”劉文中急于挽回自己在藤田老鬼子眼裏的形象,舉起盒子炮大呼。隊伍左翼立刻湧出了五十多匹駿馬,馬背上的僞軍們平端騎铳,大呼小叫跟在劉文中身後,風一般向土丘上卷了過去。(注1)(注2)“想試試老子的斤兩,哼哼!”黑胡子低聲冷笑,揮手招呼過自家結拜兄弟張疙瘩,“老四,帶着你的人,讓小鬼子知道知道什麽樣才算真正的騎兵!”
“小心鬼子使詐!”張松齡趕緊出言提醒,卻已經來不及。黑胡子的結拜兄弟張疙瘩将手中黑旗往地上一插,躍馬而出。帶着歸自己統領的五十名喽,直撲來敵。
雙方面對面,拼命加速。轉眼間,就把距離拉近到了一百五十米左右。僞軍們人手一杆騎铳,裝備遠比馬賊們精良。看看對方已經進入訓練時的标準射程,立刻平端槍身扣動了扳機。
“兵勾!”“兵勾!”“兵勾!”刺耳的槍聲在草原上響起,兩名馬賊胸前冒出嬌豔的血花,一頭栽于馬下。未中的弟兄們迅速來了個镫裏藏身,貼着戰馬的腹部,繼續向僞軍沖刺。
“兵勾!”“兵勾!”“兵勾!”三八式騎铳的射擊聲絡繹不絕,聲聲揪着人的心髒。陸續有更多的人從馬背上掉下來,陸續有更多的戰馬悲鳴着摔倒于血泊。但張疙瘩和他麾下的弟兄們卻仿佛沒看見一般,藏身于馬腹,目光緊緊盯着越來越近的敵人。
一百步,九十步,八十步,七十步。趁着僞軍們重新拉動槍栓的機會,活着的馬賊猛然坐回了鞍子,手中各色兵器同時發威,“乒、乒、乒……”,憤怒的子噴射而出,淩空編織起一道死亡欄杆。[
正在得意的僞軍們就像被冰雹砸到莊稼般,齊整整地向後折去。馬鞍和馬背上,頃刻就噴滿了紅。還沒等幸存者從巨大的打擊中回過神來,張疙瘩等人已經丢下的手中的古董槍,迎着風,高高地舉起了鋼刀。
“嗷嗷嗷嗷嗷嗷嗷-----”狼嚎聲再度從草原上響起,充滿了對鮮血的渴望。
僞軍們被吓得手腳發僵,倉皇中扣動扳機,射出的子卻不知道飛到了何處。不得己,把心一橫,丢下騎铳,從腰間将剛剛配發的東洋馬刀抽了出來。
加速,加速,加速。敵我雙方都在拼命地刺激戰馬,搶在發生接觸之前,将胯下畜生最後一絲潛力給壓榨幹淨。憤怒的戰馬四蹄騰空,貼着草尖向前飛奔。騰雲駕霧一般,身邊伴着滾滾雷鳴。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兩道滾動的煙塵彼此靠近,靠近,突然,天地間靜了一下,旋即,更大的霹靂在衆人的耳邊炸起,“轟隆隆!”,兩支隊伍毫花巧的撞在一處,紅光飛濺,絢麗如火。
近三十具屍體從馬背上掉落,大部分是僞軍,也有少部分是馬賊。兩支隊伍交錯着沖過對方陣列,接着慣性各自跑出了百餘米遠,然後紛紛把馬兜轉回來,第二次相對着加速。
嗷嗷嗷嗷嗷嗷嗷”山坡上觀戰的馬賊齊齊扯開嗓子,給自家兄弟呐喊助威。在山崩海嘯般的狼嗥聲中,張松齡覺得一股滾燙的東西猛地從心髒處湧了起來,瞬間湧遍了全身。
這和他以往經曆過的任何一場戰鬥都不一樣。以往那些戰鬥固然激烈,可大部分時間,敵我雙方都是隔着幾十米互相扣動扳機,彼此很少發生接觸。而這一回,卻是面對面,刀對刀,要麽自己将敵人斬于馬下,要麽被敵人砍死。
原始而又血腥,壯烈而又殘忍。隐藏于男人靈魂深處最野蠻最熾烈的那部分感情瞬間被完全激發出來,義反顧,不死不休。
八十米,六十米,四十米,二十米,“轟隆隆!”又是一聲霹靂,敵我雙方的隊伍再度相撞,大半兒僞軍落馬,僅剩的十幾個幸運兒不敢再回頭,伏在馬鞍上,落荒而逃。
“追上去,給小鬼子點兒顔色看看!”張疙瘩用鋼刀朝逃命者一指,率先撥轉了坐騎。其餘二十幾名馬賊哈哈大笑,舉着刀,尾随着潰兵撲向了鬼子和僞軍的大隊。
“嗷嗷嗷嗷嗷嗷嗷”一邊沖,他們一邊放肆的大叫,仿佛對面那兩百餘人,是兩百多待宰羔羊。
“嗷嗷嗷嗷嗷嗷嗷”黑胡子帶着大隊的馬賊,一邊呐喊,一邊催動了坐騎。敵方士氣已喪,趕着殘兵敗将的背影沖過去,剛好将他們一舉擊潰。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一邊沖,馬賊們一邊大叫着示威,嚣張,驕傲,義反顧。
“嗷嗷嗷嗷嗷嗷嗷”張松齡也跟着大夥扯開了嗓子,策馬沖在了隊伍正前方。他感覺到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已經沸騰,他聽見自己的心髒在大聲地跳動。時隔九個多月,這種曾經熟悉的感覺讓他比的興奮,好像瞬間又回到了娘子關,與老苟、石頭等人一道,端起了明晃晃的刺刀,撲向蜂擁而來的鬼子兵。
注1:小隊,日軍編制,小隊相當于一個加強排,标準爲五十四人左右。個别可高達八十人。
注2:騎铳,即馬槍。鬼子稱之爲三八式騎铳。由三八大蓋兒改型而來,比步槍略短。射程和精度也不如三八式步槍。
注3:讪讪地求訂閱支持。雖然是老作者,訂閱太少也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