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風火火來到軍分區司令部,兩位老搭檔蘇醒和張霁雲已經坐在了桌案前開始了忙碌的新一天。經曆了最近近一年來的努力,整個察北軍分區的各項事務基本上都已經步入了正軌。然而在幹部配置方面,卻依然非常緊張。所以大多時候,兩位正副司令員都要身兼數職,并且幾乎每天都要起早貪黑。
保衛科長劉國梁自己也累得恨不能早點栽到床上一睡不醒,然而懷裏揣着的這份電報,卻讓他像心頭紮着一根刺般,不立刻拔出來就寝食難安。站在門口重重咳嗽了一聲,他努力将兩位同事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然後深深吸了口氣,低聲說道:“剛剛黑石遊擊隊發了一份緊急電報過來,請求軍分區立刻給予支持。我不敢耽擱,幹脆就直接給你們倆帶了過來!”
“出什麽事情了?!”司令員蘇醒皺了下眉頭,雙手扶着桌案快速站起。雖然最近這些日子沒有直接幹預黑石遊擊隊任何内部運作,但是他卻一直留意着這個橋頭堡的動向。唯恐自己的工作出現疏漏,進而給整個軍分區都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
“是啊,出什麽事情了!最近小鬼子的注意力,不已經轉向跟蘇聯人的武裝沖突方面了麽?”副司令員張霁雲摘下眼睛擦了擦,也關心地追問。從某種程度上講,草原地區的各項工作,遠比中原地區複雜。所以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盡量設法把各種問題消滅在萌芽狀态,而不是任由其慢慢發展壯大,進而演變成一場災難**件。
“國際營昨夜發生武裝嘩變!不過暫時已經被當地的同志們自己給解決了。但是周黑碳的獨立營又試圖過來落井下石,同時新編三十一師九十三團,也已經開到了黑石遊擊隊的家門口!目前的代理大隊長張松齡同志,經驗和手段都還過于稚嫩了些。好像有點兒招架不過來了,需要咱們盡快幫忙想想辦法!”劉國梁盡量把電報抓在手裏,等到兩位司令員都問完了,才一邊解釋着,一邊交給二人傳閱。同時,盡量将自己的語氣放婉轉,以免給人帶着情緒考慮公事的感覺。
“哦!”蘇醒的眉頭又皺了皺,伸手接過電報,将上面的每一個字都認認真真地過了一遍。然後才将它交給已經迫不及待地湊過來的副司令張霁雲,自己則繼續扶着桌案沉思。
副司令員張霁雲的思維明顯受到了劉國梁的影響,目光在電報上迅速掃了一遍之後,皺着眉頭說道:“形勢的确比較嚴峻!黑石遊擊隊從去年夏天起,已經接連遭受了兩次重大打擊,恐怕沒有一年半載很難恢複過元氣來。而傅作義将軍偏偏又在這個時候倒向了國民黨頑固派,新三十一師師長孫蘭峰是傅的嫡系,當然會率先貫徹傅的意圖。如此一來,黑石遊擊隊所面臨的情況就更加複雜了。這個小張胖子,恐怕.....”
不待他把話說完,保衛科長劉國梁就快速打斷,“不是恐怕,而是已經快要撐不住了。讓他做整個遊擊隊大隊的第一負責人,咱們本來就有拔苗助長之嫌。如今外邊給黑石寨的壓力又這麽大,如果咱們再不做出果斷調整的話,萬一情況變得更加複雜,黑石遊擊隊肯定在劫難逃!”
“嗯!”副司令張霁雲想了想,輕輕點頭,“小張同志經驗淺,資曆和聲望都不足服衆,的确是個問題。不過........”
迅速又掃了一遍電文,他遲疑着補充,“從目前情況看,他的各項應對做得比較恰當。嘩變在第一時間被制止了,帶頭鬧事的責任人也受到了嚴懲。周黑碳的獨立營非但沒主動挑起事端,還爲他們提供了非常重要的情報。至于如何應對整個新三十一師傾軋,他提出的辦法雖然略顯稚嫩,卻未必沒有可行之處。嗯,我個人覺得,可行性非常高!”
後半段話,與前半段話語氣上基本便沒什麽差異,所表達出來的意思,卻是大相徑庭。劉國梁一聽,心裏就有些懊惱了,看了張霁雲一眼,大聲反駁道:“周黑碳是個馬賊出身,他的話怎麽能全信?兩個月前,他還跟王洪同志說過要跟遊擊隊永遠做盟友呢?!怎麽王洪同志屍骨未寒,他就又大齊遊擊隊主意來了?!”
“人麽,難免有承受不住誘惑的時候。他又不是咱們八路軍的幹部,咱們怎麽可能對他要求太高?!”張霁雲天生就是個溫吞性子,笑了笑,低聲回應。“我不是說周黑碳的話就完全可信。我是說,到目前爲止,張松齡同志的所作所爲,還基本上符合一名地方部隊主要負責人的要求。況且從咱們目前了解到的情況來看,他本人在遊擊隊中,也有一定的威望和群衆基礎!如果咱們在如此複雜的情況下,忽然來的臨陣換将。這樣做,會不會給遊擊隊的幹部戰士造成思想上的混亂?會不會正合了新編三十一師那些人的意?!”
“他本來就是代理大隊長麽?咱們出于保護人才目的,先讓他做一段副大隊長,熟悉日常工作。然後再給他創造機會,促使他快速成長起來,這有什麽問題?~**的幹部,原本就應該能上能下。這一點,戰士們應該理解,遊擊隊的骨幹和黨員們,更應該理解并給予支持!”劉國梁越聽心裏頭越着急,豎起眼睛,一連串的質問脫口而出。
“從咱們八路軍的組織原則上,的确沒任何問題!”張霁雲想了想,不愠不火地回應。“但是,黑石遊擊隊的具體情況很特殊。原有的高級幹部在最近一兩年和小鬼子的戰鬥中基本上都犧牲掉了,剩下的幾個要麽性格方面不适合做主要領導,要麽能力方面有所欠缺!王洪同志臨終之前破格舉薦張松齡,的确存在拔苗助長的問題。但是,如果他當時手頭還有更合适的人才,他又何必冒着毀了一個好苗子的風險,非把張松齡同志推到風尖浪口上?!”
對于這個疑問,劉國梁早有準備。想都不想,就大聲補充,“咱們可以考慮從軍分區下派幹部。現在已經不比去年剛剛草創的階段了,咱們手中還是積蓄了一些優秀人才的。把他們放到第一線去,剛好可以起到支持并壯大一線隊伍的作用!”
“可那也存在能不能盡快熟悉當地情況,盡快融入隊伍的問題?!萬一沒等新派的大隊長掌握住部隊,小鬼子或者九十三團已經殺上門來了?豈不是要出大事?!”張霁雲做事習慣求穩,稍一琢磨,就發現了劉國梁所提建議的漏洞。
“不是還有咱們麽?咱們軍分區給與各方面的支持,幫他渡過第一道難關就是!”
“既然能提供支持,何必不直接提供給張松齡同志?他雖然資曆淺,對敵鬥争的經驗也不夠豐富。但他畢竟是王洪同志親自推舉的繼任人,在遊擊隊中的聲望肯定比一個突然空降下來的幹部高,并且也比後者更熟悉隊伍的情況。”
“你這是跟我擡杠吧,老張?!張松齡同志的缺點和問題遠不止目前暴露出來的這些,還有履曆方面的空白,跟馬賊頭目和軍統之間的關系,都非常容易給遊擊隊帶來風險。咱們不能不把這些也考慮進去!!”
“問題是,他的缺點與不足,到目前爲止,并沒影響黑石遊擊隊的正常運轉啊。況且,有些問題,你們保衛部門不是早就已經有了結論了麽?怎麽又給翻了出來?!”
“那時他還不是主要幹部,政審要求相對較低!”
“可證據和疑點,還是原來那些。你總不能因爲他進步一次,就把原先的工作推翻掉,重來一次吧?那不是要累死你們這些保衛人員?并且也容易弄得人心惶惶!”
“我隻是在我職責範圍之内,提出疑問!并沒有得出任何對他本人不負責的結論,也沒展開任何針對性調查。”
“那又何必非現在考慮,幹擾人事方面的任命?!老劉,你是不是對他有成見啊?!怎麽一提起他來就這麽不理智?!”
“我這是爲組織負責!萬一出了大事,就說什麽都晚了。去年十二月份,要不是我們保衛部門提前做好了充足準備,二縱那邊,還不知道要吃多大的虧呢?今年大夥所面臨的情況,遠比去年複雜。所以,更應該加倍小心,防患于未然!”
提起去年十二月,閻錫山的老嫡系向新編的晉西南新軍突然發起偷襲的事情,張霁雲立刻有些招架不住了。當時要不是保衛部門及時做出了預警,整個晉西南的親**武裝,都得被第六、第七集團軍屠戮殆盡。即便如此,八路軍方面也遭受了非常巨大的損失。跟晉綏軍之間的合作基本上完全破裂。一些曾經傾向于進步的新軍幹部,迫于軍事壓力和閻錫山往日提拔之恩,也又倒向了國民黨中的頑固派。
見自己終于将張霁雲說得啞口無言,劉國梁想了想,慢慢将目光轉向一直默不作聲的蘇醒,“司令員,我覺得,咱們有必要盡快在司令部内表決一下。把黑石遊擊隊的主要負責人确定下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拖再拖!繼續讓小張同志代理下去,非但他本人的地位很尴尬,對黑石遊擊隊的元氣恢複,也會起到非常不利的影響!”
“嗯,的确!”司令員蘇醒用力點了下頭,仿佛終于下了決心般,用一種平緩同時卻又不容質疑的語調鄭重說道:“鑒于張松齡同志最近的表現情況,我提議,撤掉他的代理大隊長上面那個代字,正式任命他爲黑石遊擊隊的大隊長,全面負責下一步的對敵鬥争工作!你們現在就準備一下,待今天早晨的例會開始後,咱們便在大會議室内,正式對這個提議進行表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