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漢奸這種東西在外來入侵者眼裏,待遇就等同于夜壺。隻有需要用時才拿出來撒上一泡,用不到時就丢進角落裏與馬桶爲伴。作爲小鬼子的忠心翻譯官,孫海峰當然也不能例外。除了需要時被招出來幫助鬼子禍害一下被抓到的中國人,其他大多數時間,在東蒙派遣支隊裏,他的看法和言論都屬于屁,即便被聽見了,也沒有小鬼子會當作一回事。
好在此人還有一點兒自知之明,發覺鬼子大隊長川田國昭不想聽自己啰嗦,也就乖乖地閉上了嘴巴。于拉彈藥的馬車旁找了個不太惹眼的位置,老老實實蹲下來等候到下遊探路的鬼子兵返回。
由于水流非常湍急的緣故,靠近河岸的位置氣溫相對比較涼快。然而頭頂上的太陽卻愈發毒辣了起來,曬得鬼子兵們個個額角冒油,手背發紫,遠遠看上去,就像一堆被包上荷葉蒸熟了的大螃蟹,隻要伸出筷子,就能直接夾起來吃掉。
足足又蒸了大半個鍾頭,在鬼子兵們被徹底曬成肉幹之前,外出探路的人馬才終于折返了回來。帶隊的鬼子伍長西條太郎沖川田國昭敬了個禮,大聲彙報,“報告長官,下遊二十裏的地方,有一段水流非常舒緩。水深最多,最多處才能淹到屬下的大腿根部,可以直接淌過去!”
“汽車呢?!馬車呢?!汽車和馬車無法過河,光人過去有什麽用?!”川田國昭被太陽曬得頭暈,狠狠瞪了鬼子伍長西條太郎一眼,大聲質問!
“報告長官,屬下以爲,汽車和馬車可以拖過去!”小伍長西條太郎被噴得連連後退,卻硬着頭皮,繼續大聲補充,“那段河底沒有太多淤泥,人和馬過去之後,可以用繩子把汽車和馬車再拖過去!這條季節河是突然出現的,按照中國的現實情況,不可能會有人出資在河道上修橋。”
“八嘎!”大隊長川田國昭的眉毛向上挑了挑,揚起巴掌就想給這個膽敢頂撞自己的家夥一點教訓。作戰參謀白川四郎見狀,趕緊快步上前,伸手扯住了他的胳膊,“川田長官,先不要發怒,西條君剛才所說的話,其實有一定道理!”
“什麽——?”憋了一肚子暑氣的川田國昭回過頭,惡狠狠地瞪着作戰參謀白川四郎,就像一頭發了病的瘋狗。
“他說得其實有道理!”白川四郎向後退了半步,硬着頭皮解釋,“川田長官,季節河今年在這裏出現,明年夏天可能就會移動到其他地方。修橋,本身就是一種浪費。中國人舍不得出這筆錢,這附近,也找不到任何熱心公益的紳士。所以,與其繼續在岸上浪費時間,不如試試西條君的建議。”-
“喲嘻——”川田國昭愣了愣,低聲沉吟。鬼子伍長西條太郎探出來的道路雖然不盡如人意,但總比眼前那兩根夠不到此岸的楊樹幹強。況且從草原上的現實情況分析,附近恐怕也不可能找到真正的橋梁。與其讓大夥繼續蹲在河岸邊挨曬,的确不如早點走到水淺處直接淌過去,好歹也能用河水給身體降降溫,不至于被頭頂上的太陽活活給蒸死!
想到這兒,川田國昭迅速做出決定。将指揮刀向下遊一探,扯開嗓子,大聲命令,“前進,兩點鍾方向,北偏東方向二十裏,誰也不準掉隊!”
“嗨——依!”鬼子兵們強忍着中暑的感覺陸續站起來,整理好隊形,歪歪斜斜往下遊走去。經過一個多小時的艱苦行軍,終于趕到了西條太郎預先标記好的渡河點。
“立花君,你帶着尖兵小隊繼續探路!”舉起望遠鏡朝河對岸搜索了一番,川田國昭謹慎地命令。
“嗨依!”已經被陽光曬得兩眼發黑的鬼子小隊長立花兵太郎歡呼一聲,把褲子脫下來和步槍一起扛在脖子上,帶領一小隊尖兵迅速跳進了水中。果然,河水最深處也隻能到達他的大腿根部,并且異常平緩,從此岸到彼岸,半點兒危險都沒有。
唯一比較麻煩的是,此處的河面遠比上遊寬闊。粗略測量,從此岸到彼岸,足足有一百三、四十米。但是在如此炎熱的天氣裏,能在涼爽的河水裏淌上一會兒,無疑是件非常惬意的事情。因此這點兒表面上的麻煩,也就不算麻煩了。甚至很多快熱瘋了的鬼子兵還巴不得河面能夠更寬闊些,以便他們能在水裏多涼快一會兒。
反反複複在水裏淌了兩個來回,立花兵太郎帶領尖兵們裝模做樣地用繩子隔出了一條大約十五米寬的安全渡河通道。然後精神抖擻地跳上岸,請求大隊長川田國昭進行下一步指示。
“你帶着尖兵小隊先過河,然後繼續向前探索五百米,分散成三組,彼此相距二十米,就地建立警戒哨!如果發現情況,立刻發信号彈向後方示警!”早已等得不耐煩的川田國昭想都不想,按照以前的行軍習慣大聲安排。
“嗨依!”在河水中舒服夠了的立花兵太郎向川田國昭敬了個禮,回答的聲音裏透着輕松。
轉過身,他再度帶領麾下的尖兵小隊跳下河,嘴裏哼着歌,興高采烈地向對岸趟。幾分鍾後上了岸,假惺惺地整理了一番隊形和軍容,大搖大擺繼續向更遠的地方開去。
看到他們沒有遭遇到任何危險,留在河道此岸的鬼子兵們再也按耐不住了,不等各自的直轄長官下令,就紛紛開始脫鞋脫褲子。大隊長川田國昭自己也巴不得早點兒下到冷水裏降降溫,又舉起望遠鏡朝河對岸草草掃了數眼,除了幾個蔥茏的小山丘之外,沒搜索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也就順應民意地揮了揮手,命令軍官們各自下去帶領隊伍開始淌水。
“嗨依——!”軍官們大聲答應着,草草地組織了一下各自麾下的直轄部屬,先後跳進了河道。腳掌與水流剛一接觸,他們立刻舒服地發出了一連串的哼哼聲,“嗯,嗯,舒服,太舒服了!大熱天在河水裏洗腳,還有比這兒還要舒服的事情麽?!”
“注意保持警惕,注意秩序,任何人不準在河水裏亂跑。機槍,保護好機槍,注意不要讓槍管裏進了水!”作戰參謀白川四郎是軍官當中少數還保持着頭腦清醒的另類,一邊用力邁動雙腿,讓冰涼的水花往自己身體上濺,一邊扯開嗓子大聲提醒。
“嗨依!”“長官放心,我們一直沒有放松警惕!”鬼子軍官和鬼子兵們七嘴八舌地答應着,但是誰也沒把白川四郎的命令當做一回事兒。保持警惕,警惕誰啊?放眼望去,附近連個鬼影子都找不見,還有哪種生物敢打草叢裏跳出來偷襲大日本關東軍?!
“你們這個混蛋!早晚會被人打得連褲子都來不及穿!”白川四郎搖搖頭,無可奈何地笑罵。連平素最注重軍人儀容的川田國昭中佐都帶頭把上衣脫掉了,他這個作戰參謀還瞎操哪門子心?不是純給自己找不自在麽?況且據情報顯示,黑石寨附近的**遊擊隊和國民黨獨立營加起來才四、五百人,又哪有膽子主動出來撩撥關東軍的虎須?!
正心不在焉地想着,耳畔突然傳來一串低沉的馬蹄聲,“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先是模糊,然後迅速清晰,像夏日裏悶雷一般,由遠而近。
“騎兵,哪裏來的騎兵!”白川四郎迅速舉起頭,四下張望。在河對岸一座矮小的土丘下,他看到了一股淡綠色的煙塵。幾十名彪形大漢高舉着雪亮的馬刀,風馳電掣般,向距離河岸五百米外的立花兵太郎等人殺了過去。
“立花君,立花君,趕緊把輕機槍架起來,趕緊把輕機槍架起來!”“立花君,收攏隊伍,收攏隊伍,堅持住,堅持住。”白川四郎扯開嗓子,和東蒙派遣支隊大隊長川田國昭一起大聲呼喊。
隔着如此遠的距離,正在行軍途中的立花兵太郎哪裏能聽得見?看到有一支騎兵向自己殺來,習慣性能地就命令鬼子兵立刻開火阻截。而馬背上的中國騎兵根本不在乎對手倉促射過來的子彈,把身體朝馬脖子後一縮,拎着刀,繼續高速向立花小隊靠近。
“嗖——”“嗖——”兩枚九七式步兵炮發射出的炮彈,準确地砸到立花兵太郎的小隊内。将四名手忙腳亂的機槍手和他們身邊的輕機槍,一并送上了天空。
“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緊跟着,藏在草叢中恭候多時的歪把子噴出火蛇,将立花小分隊中另外幾挺還沒架穩的輕機槍掃翻,将更多鬼子壓得趴在地上,再也無法擡起頭來。
“開槍啊,你們倒是開槍啊。開槍,支援立花中尉,混蛋,愣着幹什麽,趕緊給我開槍!”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手下被中國人用日式武器屠殺,川田國昭氣得腦袋上都冒出了青煙,搶過一把歪把子,沖着對岸的騎兵扣動了扳機。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彈倉裏的子彈被他迅速傾瀉一空,然而,卻沒能傷害到目标分毫。距離太遠了,一百多米的水面再加上五百餘米的陸地距離,早已超過歪把子輕機槍的精确射程。騎在馬背上的中國士兵連回頭看這邊一眼的興趣都沒有,雙腳猛地磕了下金镫,繼續向立花小隊中殘留的鬼子迫近,迫近。如同一頭頭年幼的獅子,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獵物。
“把重機槍架起來,架起來!火炮,火炮,岸上的火炮呢,趕緊給我開炮,炸死他們。炸死中國人的機槍手!”站在水裏的川田國昭暴跳如雷,丢下沒有子彈補給的輕機槍,咆哮着向重機槍小隊和炮兵小分隊發出命令。
不用他下令,重機槍小隊和留在岸上的火炮小分隊,也知道負責探路的同夥們已經到了生死關頭。然而,火炮從行軍狀态轉入作戰狀态,需要很長的時間。重機槍沒有穩定的支撐點,也無法穩定射擊。盡管有不怕死的鬼子兵主動站到了重機槍下,試圖用身體充當支架。半個身子泡在河水中的重機槍主射手,也無法發揮出自己一方的火力優勢。
“嗖——”“嗖——”又有兩枚迫擊炮從山丘之後飛了起來,掠過一千多米距離,落進了河道中,濺起兩團巨大的水花,吓得川田國昭身邊的小鬼子們慘叫連連。
“不要慌,不要慌,他們隻有一門炮,一門輕迫擊炮。隔着這麽遠,根本打不準!”作戰參謀白川四郎将手搭在嘴巴旁,大聲幫長官鼓舞士氣。憑借着豐富的作戰經驗,他已經從炮彈破空的呼嘯聲和上一次落地時濺起的煙塵大小,判斷出敵軍使用的是一門九七式81毫米口徑步兵曲射炮。最大射程隻有兩千八百多米,隔着一座山丘,根本不可能對河道中進行精确打擊。
然而,被曬了一個中午,又突然遭受偷襲的鬼子兵們,怎麽可能擁有與參謀長大人一樣冷靜的頭腦。盡管都不是第一次上戰場的菜鳥,卻也不敢繼續站在原地等着挨炮彈,紛紛轉過身來,拼命地朝出發時的河岸上跑去。
“站住,站住,全給我站住!該死,帝**人的臉面得你們丢盡了!”川田國昭大怒,抽出指揮刀,幹淨利落地砍翻了幾個帶頭逃命者。近在咫尺的殺戮,終于壓住了鬼子兵們恐懼。在各級軍官們的鼓勵和威逼下,他們再度轉過頭,或者七手八腳地擡起重機槍,或者抱着步槍快速向對岸發起沖鋒!
“闆載!”畢竟是日寇中最精銳的關東軍,當他們決定拼死一搏的時候。氣勢立刻就如同火山一樣噴發了出來。但是,一切已經爲時已晚,就在他們手忙腳亂的十幾秒内,河岸上的中國戰馬已經踩到了立花小分隊的手指頭上。借助戰馬的沖刺慣性,中國騎兵将手中鋼刀向下輕輕一拖,如同割莊稼一樣将趴地面上的鬼子兵們挨個割成了兩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