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如牆,人如虎,趙天龍帶着一個排的戰士,在蒙古僞軍的隊伍裏橫沖直撞。
鎮國公麾下的那些蒙古僞軍們自從開始學走路時就開始騎馬,幾乎每個人都是一等一的騎手。然而面對這樣一座高速移動而來的刀牆,他們當中的大多數都選擇了主動退讓,沒辦法,誰也沒生着三頭六臂,無法同時應付這麽多把鋼刀。即便仗着優秀的騎術能僥幸拼掉對方一個,也會被左右兩側的鋼刀砍成肉片,根本沒希望再活着跟敵人脫離接觸。
也有少數幾個沒被刀牆的氣勢吓倒,王府侍衛長寶音便是其中之一。将坐騎稍稍拉來了一點兒距離,他猛然一磕戰馬的小腹,高舉着日制騎兵刀,直撲刀牆的左側邊緣。
“入雲龍,有本事就跟老子單挑,單挑!"一邊拼命催促胯下坐騎提速,他一邊大聲叫嚣。目光卻始終盯着刀牆的左側最邊緣處那位遊擊隊戰士,準備從側面尋找突破點。
“入雲龍,入雲龍!”另外四名王府衛士受到寶音的提醒,一邊叫喊着趙天龍的綽号,一邊催動坐騎緊随寶音身後。從正中央突破刀牆不容易,從末端卻未必找不到地方下口。畢竟沖過來的遊擊隊隊員人數有限,所組成的刀牆隻有單薄的一層。
“右轉!就像咱們平時訓練的那樣!”趙天龍絲毫沒有在意對方的挑釁,冷靜地下達了轉向命令。“是!”弟兄們大聲回應,以趙天龍爲中心,右側的戰馬速度稍稍放慢,左側的戰馬速度穩穩加快,動作有點兒僵硬,卻絕不拖泥帶水。整個隊伍在高速移動中做了個負三十度旋轉,象一把锉刀般迎向了前來送死的寶音。
“入雲龍,入雲龍.......”習慣了單打獨鬥的寶音哪裏見過這種戰術,叫嚣的聲音已經變了調子,人和馬卻來不及再改變方向,借着慣性一頭紮向了刀牆左翼。左翼倒數第六位戰士擡手給了一刀,左翼倒數第五位戰士擡手給了他一刀,左翼倒數第四位戰士擡手給了他一刀,左翼倒數第三位戰士擡手,刀卻落到空處。王府侍衛長寶音慘叫着栽于馬下,前胸處由低到高,依次出現了三條半尺長的刀口,鮮血如泉水般往外噴湧。
“啊——!”跟在寶音身後的王府衛士們發出厲聲慘叫,一邊胡亂揮舞着鋼刀遮擋,一邊拼命拉緊戰馬的缰繩。他們不想步寶音的後塵,然而這個愚蠢的動作,卻令他們的下場更爲凄慘。胯下的戰馬被勒得揚起前蹄,不知所措。對面的刀牆卻毫無停頓地平推過來,将他們一個接一個推下馬背,剁成一團團肉泥。
“受傷的退到第二排,保持隊形!繼續碾壓!”趙天龍深深吸了一口氣,沉聲大吼。
“保持隊形!繼續碾壓!”“保持隊形!繼續碾壓!”遊擊戰士們大聲重複中隊長的命令,調整坐騎速度,彌補好隊伍中剛剛出現的缺口,繼續高速向前推進。
先前在與寶音等人交手時受了傷的兩名遊擊隊戰士則主動放慢馬速,将身體藏進了刀牆背後。由于合力對敵的緣故,他們身上的傷口都不太大,還有足夠的體力與整個隊伍共同進退。
分進合擊戰術和牆式隊形訓練的時間有點兒短,所有遊擊隊的戰士當中,隻有身邊這三十來人勉強達到了最低要求。但用這些勉強達标的新手對付鎮國公麾下的僞軍卻綽綽有餘,畢竟後者剛剛經曆過一場慘敗,隊伍中有很多人都是剛剛被強征入伍的牧奴。
沒有受到任何外部幹擾,遊擊隊的攻勢隻停頓了短短一兩秒鍾,就再度重新展開。戰士們肩膀并着肩膀,馬頭挨着馬頭,鋼刀高舉,齊頭并進。隻有三十來個人,氣勢卻仿佛千軍萬馬。
再沒有僞軍膽敢前來挑釁,所有擋在刀牆前方的人,都迫不及待地将坐騎撥偏,退向刀牆的兩側。實在來不及退避者,則以最快速度撥轉馬頭,将後背豁給遊擊隊員們,亡命奔逃。不求跑得最快,隻求能跑過自家的同伴。
遊擊隊員們則從背後追過去,從容地用鋼刀收割來不及逃走者的頭顱。平素以命換命的騎兵對決突然變得簡單至極,不幸被追上的蒙古僞軍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抱着腦袋,将頭貼在馬鞍子上,任人宰割。而刀牆兩側的僞軍們則毫不猶豫地繼續往遠處躲,唯恐躲得稍微慢一些,自己就成了下一個被宰割的目标。
“左轉,目标保力格,注意隊形!”趙天龍沒心思在已經失去鬥志的小雜魚們身上浪費時間,刀鋒向鎮國公保力格指了指,再度發出變陣命令。
高速移動中的刀牆再度轉換方向,左翼前突,右翼拖後,在僞軍驚恐的目光下,做了一個接近正九十度角的調整。
這個動作比先前那個難度大得多,以至于刀牆右半邊出現了一個明顯折斷。但遊擊隊員們很快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互相提醒着,彌補了缺陷。而周圍的蒙古僞軍們卻連阻擋一下的勇氣都沒有,白白地錯過了反攻的良機。
“跟上!”趙天龍又大聲招呼了一句,策動坐騎,緩緩壓向鎮國公保力格。整座刀牆在他的指揮下,以同樣的速度不疾不徐向前碾壓。先前在刀牆左側,偷偷慶幸自己沒有成爲砧闆的僞軍們這才發現大難臨頭,慘叫一聲,撒腿就跑。
遊擊隊員們推着潰兵,繼續向保力格迫近。遇到任何阻礙,無論是人還是戰馬,統統一刀剁翻。在前進中,他們慢慢熟悉自己剛剛演練了沒多久的戰術,在前進中,他們的信心越來越強,越來越高,慢慢達到頂點。
剛剛被強征入伍才一個多月的牧民們徹底崩潰,争先恐後地逃離戰場。相對訓練程度較高的僞軍頭目們則盡量避開刀牆的正面,不敢跑得太快,也不敢跑得太遠,以免戰後受到軍法的嚴懲。蒙古人的陣地一下子就變得支離破碎,到處都是試圖逃走的潰兵,到處都是找不到主人的戰馬,無論是誰稍不小心摔下坐騎,都會迅速被踩成一堆肉泥。
混亂的場面,給敵我雙方都造成了極大的幹擾。很多僞軍根本不想螳臂當車,卻因爲來不及逃開,稀裏糊塗地就成了刀下之鬼。更多的僞軍和無主的坐騎則成了遊擊隊的“開路先鋒”,被刀牆硬推着湧向鎮國公保力格和他的嫡系親信,将親信們擠得人仰馬翻。
“頂上去,給我頂上去!”鎮國公保力格連眼珠子都紅了,不光因爲恐懼,更多是因爲羞愧。手中這批蒙古騎兵,是他與日本人讨價還價的重要依仗。雖然戰鬥力不盡如人意,但至少數量上還值得一提。誰料他平素老挂在嘴邊上的兵力優勢,在遊擊隊打擊下,徹徹底底地變成了一個大笑話。四倍于敵的數量,卻連十分鍾都沒能堅持住,就徹底被沖垮了。無論他動用任何手段,都無法再将他們組織起來!
“頂,頂不住了,趕緊撤到太君那邊去吧!”作戰經驗相對豐富的老梅林騰格爾湊到保力格身邊,大聲建議。“太君,太君那邊槍多,可以,可以用槍阻攔他們!”
“槍?!”保力格愣了愣,旋即發出瘋狂的咆哮,“機槍,讓藤田太君趕緊用機槍掃,用機槍把他們統統殺光。去,你趕緊去跟藤田太君說。讓他不要有任何顧忌!”
“他,他........”老梅林瞠目結舌地望着自家主人,雙腿沒做絲毫移動。敵我雙方都攪成了這般模樣,怎能再随便動用機槍?!一梭子子彈掃下去,恐怕倒下的十個人裏邊有九個半是自己人。
“去啊,愣着幹什麽,趕緊去!”保力格才不管機槍打過來會死掉多少僞軍,那些家夥當中的絕大多數都是他的牧奴,價值比不上一匹好馬。而失去了日本人的支持,他恐怕連自己的牧場和國公府都要拱手送給别人。
老梅林對鎮國公保力格忠心耿耿。卻沒忠心到可以替他邀請日本鬼子屠殺自家同胞的地步。最後看了一眼喪心病狂的保力格,毅然沖衛兵們喊道,“我去擋住入雲龍,你們護着國公爺去日本人那邊。如果日本人那邊也擋不住,就趕緊離開。咱們以後有的是報仇機會!”
說罷,撥轉坐騎,逆着逃命的人流向前沖去。花白的頭發被風吹起來,仿佛有無數條白色的絲線在空中飛舞。
“你去哪,你給我站住!”保力格被老梅林轉身之前最後一眼給激怒了,端起王八盒子,沖着此人的背影比比劃劃。貼身侍衛們沖上去奪下了他的槍,擡着他朝日本人那邊退去。一邊退,一邊不斷回頭老梅林的背影張望,目光中說不清是欽佩還是惋惜。
“我,我要槍斃你們,槍斃你們!”鎮國公保力格奮力掙紮,大聲威脅,卻起不到任何效果,被親衛們擡着,強行擡入日本鬼子的陣地。已經全部下馬待命的鬼子兵們立刻分出一條通道,将他們讓了進去,随即重新用步槍将通道重新堵死,槍口筆直地指向緊跟着潰敗下來的僞軍!
“讓開,讓開,敢沖擊陣地者,殺!”幾名精通漢語的小鬼子用東北話大聲威脅,不準潰兵将混亂往自家陣地上引。已經被吓破了膽子的僞軍們哪裏肯聽,停滞了一下,互相擁擠着繼續向前闖。負責“接應友軍”的鬼子中尉立刻動了怒,毫不猶豫地壓下了指揮刀。“乒乓乒乓”,久違了的槍聲再次于戰場上響起,慌不擇路的蒙古僞軍們差異地低下頭,看着自己胸前慢慢綻開的血迹,仰面朝天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