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兵強馬壯,對敵情認識有些不足!”第一次外出執行任務就空手而歸,張松齡覺得有點兒沒面子,紅着個臉,讪讪地回應。
“也是!怎麽着黑石寨都是座縣城,換了我,恐怕也舍不得輕易放手!”紅胡子笑了笑,主動替張松齡找台階下。“既然他不肯離開,咱們就想想還有沒有别的辦法好了。你累了吧!趕緊下馬歇歇。還有這位兄弟,如果不嫌棄了話,也請一起下馬喝杯奶茶!”
“這位是軍統局的老餘, 是個電訊高手。我請他過來幫咱們看看那座繳獲的電台!”張松齡聞聽此言,趕緊替身邊的人做介紹,“這位就是我們王隊長,也就是大名鼎鼎的紅胡子!”
“歡迎,歡迎!”紅胡子先是微微一愣,旋即大步走上前,親手拉住老餘的戰馬缰繩,“我正愁拿那個電台沒辦法呢?扔了可惜,想修好又沒那本事。如果餘兄弟能修好它的話,可真是幫了我們遊擊隊大忙了。至少,以後跟城裏聯絡,不用再派人來回跑了!”
“王隊長不必客氣!”來自軍統局的老餘是個非常謹慎的人,翻身跳下馬背,沖紅胡子輕輕拱手,“餘某也是半路出家,水平非常有限。具體能不能修得好,還要看電台的被破壞的程度!”
“半路出家也是出家人,總比我們這些門外漢強!總之一句話,無論修好修不好,遊擊隊都承你這份人情就是!”紅胡子笑了笑,非常客氣地說道,“先坐下喝碗奶茶, 電台我沒有随身帶着,馬上安排人手回去拿!如果您有什麽需要的工具,也請列個單子給我,我馬上安排人去準備!”
“常用工具我已經随身帶來了!”老餘想了想,輕輕搖頭,“如果需要用到更複雜的工具,估計這附近也買不到。算了,等見到了實物再說吧。我盡自己最大努力就是!”
這話說得稍微有些傲,卻非常符合黑石寨一帶的實際情況。與長城以南的北平、天津、保定和張家口等地相比,黑石寨一帶屬于完全的蠻荒之所。甭說複雜一些的電子工具和常用備件,就連電燈泡和電話機,都是難得一見的高級奢侈品。普通百姓幾乎聽都沒聽說過,更甭提買回去當家什用了。
紅胡子知道對方說得都是實情,也不願做沒意義的口舌之争。又笑了笑,伸手将老餘往弟兄們臨時架起來的篝火堆旁請,“那就先喝茶,邊喝咱們邊商量該怎麽弄。這裏距離喇嘛溝有七八十裏地,可能需要小半天時間才能.......”
“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去你們遊擊隊的營地裏修。修好之後也好早點兒回去覆命!”不知道是臨時起意,還是在來之前就做好了相關打算,老餘驟了下眉頭,笑着打斷。
“去喇嘛溝?!”紅胡子的回答聲陡然提高了數度,但很快就恢複了往日的平和,“也好,營地内的條件肯定比野地裏強得多。老呂,等會兒你親自給餘兄弟帶路,把他領到咱們營地那邊。小鄭,你也跟着去,給餘兄弟打下下手!”
“是!”副隊長呂風和遊擊隊員小鄭兩個大聲領命,看向軍統老餘的目光裏,卻充滿了警惕。
其他一些遊擊隊骨幹也皺起眉頭,悄悄上下打量老餘和張松齡。對于前者,他們心中有着本能的排斥和不信任。對于後者,卻有些因爲親近而産生的苛求,‘這小張胖子,做事也太冒失了些!明知道姓餘的是軍統特務還上趕着往家裏頭領,生怕别人摸不清咱們的底細不是?’
剛剛加入遊擊隊才半個月的張松齡心裏,哪裏有那麽強的門戶觀念?在他看來,隻要彭學文的人不刻意找遊擊隊麻煩,什麽軍統不軍統,就無所謂。況且眼下國共之間也一直高調地宣揚着合作,請軍統的技術人員幫遊擊隊修理一下電台,應該不算什麽太出格的舉動。至少,不會比先前紅胡子明知道自己可能是軍統特工卻依舊趕來相救的舉動更出格一些。
“我更老餘一起回營地吧!”聯想到遊擊隊現在技術人員匮乏的實際情況,張松齡主動向紅胡子請纓,“電器方面的知識,我原先多少了解過一點兒。回去後可以給老餘打個下手,也能臨時跟他請教一下電台具體該怎麽用!”
“你想學發報?!”紅胡子興奮地反問了一句,随即用力點頭,“哈!我差點忘了你是國立中學的高材生了。好,好! 那就讓你跟老呂陪老餘回營地,小鄭留下!修好電台之後,你們立刻帶着電台趕過來!”
“咳咳,咳咳,咳咳咳!”幾名遊擊隊骨幹好像喝水嗆到了氣管,不約而同地大聲咳嗽了起來。爲了避免周黑炭被白胡子包圍,遊擊隊這回幾乎将所有還能戰鬥的将士,包括一些輕傷号都拉了出來。如今留在營地内的隻有重傷号和上不得戰場的後勤人員,紅胡子卻安排剛剛加入隊伍沒幾天的張松齡帶着一名軍統局特工去營地,萬一這兩個人心中有什麽不良圖謀?..........
紅胡子回過頭去,狠狠地瞪了大夥一眼。然後從行李中取出茶磚,一邊親手爲客人燒制奶茶,一邊很随意地向張松齡詢問,“在黑石寨裏,你是不是遇到了麻煩?!剛把你派出去我就開始後悔了!周黑炭那家夥志向遠大,保不準,他會把你直接給扣下。還好,他多少還顧着點兒江湖道義,沒真的那樣做!否則,我就是拼着跟他翻臉,也得把你給搶回來!”
“他倒是沒那麽無聊!”張松齡聽得心裏頭暖烘烘的,笑了笑,輕輕搖頭,“但是此刻城裏邊的情況的确有點兒複雜。”
“怎麽個複雜法?!”紅胡子沒有回頭,一邊往茶壺裏邊放奶,一邊信口追問。
沒等張松齡回應,正在旁邊等着喝茶的軍統特工老餘敏感地站起身,笑着說到:“你們先聊着,我去附近解個手,馬上就回來!”
“餘兄弟不必客氣!”“餘大哥......”紅胡子和張松齡先後出言阻攔,但是老餘依舊借着解手的由頭主動躲到了數十米之外。
“這老餘倒是個謹慎人!”望着對方在寒風中踱步的身影,紅胡子帶着幾分欣賞口吻說道。
“都是鐵血鋤奸團的精銳。周黑炭能拿下黑石寨,多虧了他們幫忙!”張松齡點點頭,低聲介紹。“以前我跟您提起過的彭學文,是他們的頭。這回因爲拿下黑石寨有功,剛剛升了察北行政公署的專員。但是他卻和周黑炭之間關于如何安置黑狼幫問題起了隔閡。眼下周黑炭已經接了晉綏軍第二百一十一旅的橄榄枝,中統局的人,日前也出現在了黑石寨中,不知道具體打得是什麽主意.......”
用盡量簡短,卻盡可能精确的話,他将自己在黑石寨内聽到、看到和遭遇到的事情,向紅胡子做了個概括性描述。後者聽得直皺眉頭,咬牙切齒的半晌,才歎息着回應,“這幫王八犢子,甭看沒本事對付日本鬼子,對付起自己人時,手段多着呢!等修好了電台,你盡快送老餘回去。你那位姓彭的朋友恐怕已經被中統的人給盯上了,萬一知道他派老餘來幫咱們的忙,少不得要有一場大麻煩!”
“沒事!他現在估計已經是債多不愁了!”想起彭學文此刻的尴尬處境,張松齡忍不住搖頭苦笑。由于中統局和晉綏軍方面的插手,周黑炭現在已經徹底自立門戶。彭學文這個所謂的察北行政公署專員,眼下手頭既掌握不了黑石寨的錢糧,又沒有半個士兵。實際地位與沒升官前差不多,甚至還沒有當初做鋤奸團長時來得自在。
“那咱們也不能拖累朋友!”紅胡子不像張松齡那樣沒心沒肺,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他三番五次幫咱們的忙,如今遇到困難了,咱們也不能站在旁邊看他的笑話。這樣吧,等修好了電台,你發報将他約出城來,我跟他偷偷見上一面。如果他這個人真的可交的話,說不定,我有辦法讓他在這邊站穩腳跟!”
張松齡一聽,立刻喜出望外。将身體向前湊了湊,迫不及待地追問,“什麽辦法?您能讓周黑炭........”
話問了一半兒,他也覺得自己過于異想天開了。周黑炭率領黑狼幫加入晉綏軍第二百一十一旅已經成爲定局,作爲**遊擊隊的隊長,紅胡子即便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把手伸進晉綏軍裏頭去。況且以周黑炭那官迷性格,也不可能放着晉綏軍獨立營的營長不做,轉過頭來再去接軍統那邊給的什麽遊擊司令的委任狀。除非紅胡子還能幫他從軍統局那邊争取到更好的條件。
“辦法我正在想!”紅胡子笑了笑,滿臉神秘,“但也不是沒有任何頭緒。可能需要很多人一起努力。最關鍵還要看彭兄弟本人,願不願意跟我交這個朋友。你先别急着打聽,先去跟老餘一道把電台修好。剩下的事情,都交給我。等你們兩個帶了電台趕過來,估計我這邊也将辦法想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