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上小八路的屍體,整隊回去向藤田長官彙報戰果!”鸠山少尉沒注意到馬賊們的反應,或者已經注意到了卻沒放在心上。勝利已經伸手可及了,沒有必要再把過多精力放在一群給個冷饅頭就搖尾巴的癞皮狗身上。
他需要關注的是像入雲龍和張松齡這樣的能給帝國征服東亞計劃制造麻煩的家夥。把他們的腦袋一個接一個砍下來,挂在馬尾巴上炫耀武功。從上一場戰鬥的最終結果上看,酒井少佐的比拼體力策略已經初見成效。入雲龍和張松齡等人雖然有些本領,卻終究不如酒井少佐老辣。明知道這樣下去情況隻會對他們越來越不利,卻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撲上來,把自己累得筋疲力盡。
可以預見,隻要車隊繼續向喇嘛溝前進,無論速度快慢,爲了給紅胡子那邊制造撤離機會,趙天龍等人都将拖着疲憊的身軀再次出現在車隊周圍。而無論他們平安脫身多少次,終究會有那麽一次,鸠山少尉相信,自己可以追上他們,永遠解決掉這群麻煩!
畢竟是正規軍校出來的“高材生”,鸠山少尉的戰場感覺基本還是靠譜的。眼下,趙天龍和張松齡等人的确已經疲憊到了極點,特别是喇嘛溝來自遊擊隊的那幾個少年,因爲年齡和體質的關系,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坐在馬背上不斷前仰後合,稍不留神,就可能直接從鞍子上摔下來。
但是,他們卻依舊緊咬牙關苦苦支撐,誰也不肯開口喊一聲累,也不肯脫離隊伍,獨自去找個安全的地方去休息。
“鬼子攜帶了化學武器,所以我們必須拖住他們,給王隊長他們再争取出一到兩天的撤離時間!”這是同意少年們加入行動之後,張松齡第一時間交待的答案。剛剛從差不多的年齡段走過,他比任何人都熟知少年們的心思。他不希望這場實力對比懸殊的戰鬥,成爲比賽誰更不怕死的胡鬧。他希望每個人都明白自己在幹什麽,明白自己今天的戰鬥到底有什麽意義。那樣,當危險真的降臨時,他們才能不爲自己的選擇而感到後悔和恐懼!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也着實印證了這個決定的正确。當少年們明白自己的一舉一動都關系着全山人的安危之後,就把個人生死置之于度外。跟着趙天龍和張松齡,他們一次次端起步槍,向鬼子和漢奸射出仇恨的子彈。一次次果斷撤離,無論眼前還有多少機會,身後的叫罵聲有多難聽。在一次又一次戰鬥中,他們變得越來越沉穩,越來越老練,讓人不知不覺間就忽略了他們的年齡。
隻是再勇敢的戰士,也有體力耗盡的時候。随着時間的推移,少年們大腿越來越沉,手臂也越來越酸軟。“也許下一個,就輪到我了!”摸摸預先藏在懷中的手榴彈,大夥在心中默默地想。有一點點恐慌,但眼睛裏卻是一片坦然。
“今天夜裏的行動取消,咱們晾小鬼子一晚上,明天早晨再去找他們的麻煩!”雖然相信少年們不畏懼犧牲,張松齡卻不準備把所有人都填進去。看了看天邊最後一縷微光,斷然做出決定。
“好!”趙天龍向來不會質疑好朋友的決定,第一時間跳下坐騎來表示支持。其他人對張松齡卻不象趙天龍那樣信任,互相看了看,猶豫着問道:“如果咱們夜裏不去的話,鬼子們有馬賊幫忙值夜,會不會睡得更安穩?!那樣的話,明天他們可就更難對付了。”
“咱們的目的是拖住他們,不是爲了打赢,也不可能打得赢!”張松齡想了想,非常耐心地強調。“想要他們有所顧忌,咱們首先就得最大程度地保存自己。否則,一旦小鬼子确信咱們已經被累垮了,就可以忽略咱們,加速撲向王隊長那邊!”
“嗯——”少年們說不過張松齡,沉吟着點頭。轉眼,卻又七嘴八舌地議論道:“也不知王隊長他們撤了沒有?!這裏距離喇嘛溝可不算太遠了,要是他們還沒撤走的話,可就真的來不及了!”
“應該撤了吧!那些山前山後的百姓,到這時候也應該走遠了!”
“要是能跟王隊長他們通上信兒就好了,咱們這邊和他們那邊,就可以配合着行動!”
最後一句話,聽得張松齡連連苦笑。如果有一部野戰電台随時與紅胡子保持聯絡的話,這一仗當然要輕松得多。至少不會是他們這邊已經拼得人困馬乏,喇嘛溝那邊到底撤沒撤離都不敢保證。
然而野戰電台這玩意兒,在草原上目前屬于絕對高科技。非但喇嘛溝遊擊隊沒有,其他草原上的大小王爺,各路豪傑,也同樣沒資格去置辦。倒是黑石寨縣城日本人的院子裏,好像配備了不止一套。光是屋頂上的天線就架了好幾根,不知道爲什麽材料打造,明晃晃的隔着幾條街都能看見。
“要是斯琴王爺那邊,真的能派兵偷襲縣城就好了。小鬼子聽說老窩被抄,肯定會火燒火燎掉頭往回跑!”做完了野戰電台的夢,少年們又開始設想有一支奇兵出現,給小鬼子來個圍魏救趙。前幾天張松齡騙他們去找斯琴,用的就是這樣一套善意的謊言。雖然很快就被鄭小寶給識破了,但是現在,大夥心裏頭卻非常希望謊言能夠成爲現實!
“都去給我撿幹柴,否則,今天晚上誰也甭想吃飯!”聽少年們提起烏旗葉特右旗的事情,趙天龍皺着眉頭喝令。
在王府逗留的那幾天,他已經非常清楚地了解到了斯琴所面臨的窘迫情況。非但有外部力量一直在打将她連人帶治地一并娶走的主意,就連王府内部,也是因爲到底跟不跟日本人全面合作而矛盾重重。若不是斯琴本人表面上生了一幅男兒性格,關鍵時刻敢作敢爲,甭說保住父親留下來的家底,她本人弄不好都早就被某些居心叵測的家夥給打包賣到僞滿洲國皇宮裏頭去了!
“我知道,我隻是那麽一說!”少年們吐了吐舌頭,跳下坐騎,晃晃悠悠地去四下尋找可以生火的東西。偶爾擡頭看向趙天龍的目光裏頭,卻寫滿了對幸福的憧憬。
關于斯琴和趙隊長之間的事情,早已經在整個遊擊隊裏頭傳了個遍。少年們在羨慕之餘,有誰不希望自己也能碰到一個像斯琴那樣美麗大方的女子,甘心地爲她停下流lang的腳步?!隻是這樣的渴求,在如此兵荒馬亂的時代,誰也無法公然說出來而已。
張松齡也跳下坐騎,強打着精神給少年們幫忙。在大夥的集體努力下,篝火很快就點了起來。趙天龍騎着黃骠馬出去兜了一小圈,打回了一隻野狍子。張松齡掏出一把匕首,幹淨利落地給狍子去了皮,掏出内髒,架在火堆上烘烤。
被孟氏父女收留的那段時間,他學會了如何烤制野味。眼下雖然略微有些手生,卻遠好過隻剩一隻胳膊能動的趙天龍和個個身上帶傷的半大孩子們。很快,冒着熱氣的烤肉就被削了下來,一片片遞到了衆人的手中。少少灑上一些鹽末之後,令每個人都胃口大開。
當饑餓的肚子被填滿之後,少年們便再也扛不住疲勞的重壓,陸續躺在火堆旁,鼾聲如雷。趙天龍給每個少年都扯整齊了衣服,以防他們肚子着涼。然後找了個機會,悄悄地坐到張松齡身邊,低聲說道:“這樣下去恐怕真的不行,小鬼子明顯把目标換成咱們了。小家夥們也都受了傷,用不了幾次,就得全折進去!”
“關鍵是我現在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也沒辦法把幾個小家夥趕走!”張松齡點點頭,以極低的聲音回應。看向火堆的目光裏,充滿了疲倦和無奈。以他的個人能力和戰場直覺,怎會覺察不到情況已經對自己一方越來越不利?但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在目前條件下,他幾乎沒有更好的選擇。
“我有一個辦法,後半夜可以去試試!”看了一眼熟睡中的稚嫩面孔,趙天龍低聲提議。聲音顯得很平靜,就像約了朋友一道去赴宴般平靜,“鬼子的殺手锏就放在汽車上,如果能靠到近處用手榴彈将汽車炸掉…….”
那樣,毒氣彈肯定會殉爆。然後,靠近汽車的人無論是誰,都将跟小鬼子們同歸于盡!張松齡的眉毛快速跳了跳,随即輕輕搖頭,“再等一天,如果明天晚上局勢還沒任何好轉的迹象,我就跟你一起去!”
“還能有什麽變化?小鬼子那邊人比咱們多,又有一群不要臉的馬賊主動上門投靠!如果把小家夥們全填進去,咱們兩個哪裏還有臉去見龍爺?!”趙天龍愣了愣,有些煩躁地追問。紅胡子把少年們交給了他,是希望他能給少年們找一條活路。所以,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再一次眼睜睜地有人落入鬼子和馬賊的包圍,眼睜睜地看着有人毅然拉響胸前的手榴彈!
“再等一個白天,就一個白天!”張松齡搖搖頭,絲毫不爲趙天龍的語言所動。紅胡子那邊聯系不上,斯琴那邊指望不上。但他手中還有一個人可以等,他相信,那個人無論如何都不會失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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