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他是紮嘎爾王爺的……?人一緊張,就非常容易把事情往歪裏頭想。白音分明記得在自己追上去跟斯琴交涉之前,這個叫張玄策的小黑胖子還沒跟呼啦哈赤王子等人混在一起。而在那一刻,呼啦哈赤王子等人分明已經跟自己起了同仇敵忾之心,準備聯手對付入雲龍!(注1)隻是短短幾分鍾時間,這個叫張玄策的小黑胖子就成功打入了呼啦哈赤等人的圈子,并且成功瓦解了這幾個人對入雲龍的敵意。如果什麽沒什麽強大背景,又怎麽可能?!而放眼整個東蒙草原,如今配跟他白音小王爺比一比背景的,除了日本人之外,充其量也不超過三個。并且其中兩個還跑到了天津租界裏去當寓公,這輩子不打算再回到草原上來!
聯想到紮嘎爾王爺派來的那名特使剛才主動替入雲龍出頭的古怪舉止,“真實”的答案呼之欲出。是老不死的紮嘎爾,不想看到黑石寨一帶出現一個可以挑戰他後起之秀!是老不死的紮嘎爾,明着派人前來替斯琴祝賀生日,暗地裏卻試圖拆散自己和斯琴的好姻緣!
爲“真相”尋找證據,肯定比由證據推測真相更容易,自覺洞悉了紮嘎爾王爺全部陰謀的白音怒火攻心,根本記不起剛才有個蒙古名字叫巴根的家夥曾經跟斯琴說過,他今天還帶了另外一名客人。惡狠狠盯住張松齡的眼睛,他不斷冷笑,“呵呵呵,張兄弟來得可真是時候,不知道準備買些什麽貨物回去?有沒有興趣到我的左旗也轉上一圈?!“張松齡雖然不知道白音誤會了自己的身份,但他今天來得目的就是破壞此人的求婚大計,故而對此人的态度倒也早有準備,淡淡地笑了笑,理直氣壯地回應,“所以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麽?既然做生意麽,自然是什麽能賺到錢就買什麽,不拘于任何一種。白音王爺家裏如果有緊俏貨要出手,我倒是不介意順路去看看!”
不介意,還順路?這是可能是一個生意人口吻麽?“哈哈哈哈!”白音越笑越大聲,宛若保衛領地的野狼露出了牙齒,“哈哈哈,哈哈哈,張兄弟可真夠直接的!好,我這個人做事,最喜歡直來直去。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就跟你打個包票。隻要這草原上有的東西,沒我白音拿不出來的。就怕你本錢沒帶夠,辜負了你家老闆的委托!”
“呵呵,本錢不夠我可以跟朋友暫借,反正又不是隻做一錘子買賣,這次借了,下次再來時還上便是。隻要白音王爺的貨夠檔次,我不介意多跑幾趟!”張松齡聳聳肩,不卑不亢地回應。
兩個人心裏頭想的根本不是一檔子事兒,口風卻對了個嚴絲合縫!呼啦哈赤王子等年青才俊在旁邊聽得滿頭霧水,瞪着眼睛互相張望:他不是入雲龍的結拜兄弟麽,怎麽一轉眼又跟白音做起買賣來了?!并且好像彼此之間還挺談得攏,甚至連讨價還價的環節都省下了!
正困惑間,又見白音伸出手來,大度地向張松齡發出邀請,“頒獎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張兄弟不想過去看看麽?”
“當然要過去看看!隻可惜那匹黃骠馬沒來得及趕上比賽。雖然它後來的精彩表現都被大夥看在了眼裏,但這比賽頭名榮耀,恐怕還是要便宜了那匹火龍駒!”張松齡點點頭,笑呵呵地向貴賓席伸手,“白音王爺兄請!”
“張兄弟遠來是客,請走先!”
“白音王爺是郡主的近親,理當走在我前頭!”
當年跟廖文化搭檔時沒少承受後者的口頭攻擊,不知不覺間,便令張松齡的嘴皮子功夫突飛猛進。此刻發揮出全部火力,居然跟白音鬥了個旗鼓相當。
一邊暗地裏打着機鋒,二人一邊走向貴賓席,才走了幾步,忽然有兩個嬌俏的身影雀躍着從貴賓席上沖了下來,一左一右,直撲張松齡,“怎麽是你?真的是你,你怎麽還沒走?我們兩個剛才還以爲看花了眼,沒想到真的是你?!”
張松齡被吓得連退數步,才勉強擺脫了兩人的“追逐”,定下神細看,發現一抹委屈的神态湧在了兩張一模一樣的精緻面孔上,歡呼聲也慢慢變成了嗚咽,“你,你躲那麽遠幹什麽?我們兩個又不會吃掉你?!”
“我,我剛才不是沒看清楚麽?”甭看對上白音絲毫不落下風,遇到斯琴的雙胞胎侍女,張松齡立刻手足無措,“我剛才真的沒看清楚,你們,你們兩個最近還好吧!”
“我們兩個沒病沒災的,當然好得很了!”兩個侍女不但長得一模一樣,說話的神态和語調也象事先排練過無數次一般,絲毫不差,“不像某些人,整日到處惹是生非!”
“誰啊?誰惹是生非了,趕緊把他叫出來,咱們三個一起收拾他!”張松齡惹不起兩隻小辣椒,隻好厚着臉皮裝傻,“不過今天是你家郡主的生日,咱們三個最好還是低調些,别讓外人看了笑話去!”
“你這人怎麽這樣啊!”雙胞胎小侍女被逗得哭笑不得,再度湊上來,一左一右将張松齡往貴賓席上拉,“既然來了,就請上座吧!我們家郡主可是天天盼着你跟阿爾斯楞能來呢!”
“當然要去見見今天的壽星!”張松齡給白音送了個無奈的眼神,被兩名侍女押着往斯琴的座位前走。
“小人得志!”将張松齡的無奈理解成了炫耀,小王爺白音郁悶得幾乎吐血,滿洲國興安局總裁紮嘎爾的晚輩,舉止大氣,長相英俊,又提前走通了斯琴身邊親信的關系,這小黑胖子對自己的威脅,竟然絲毫不亞于入雲龍本人!偏偏自己事先根本沒得到他要來的消息,偏偏自己事先沒做任何應對準備!
仿佛是故意要讓他郁悶,還沒等一行人來到主席台,正在準備給獲勝者頒獎的斯琴,忽然把獎品塞到了烏恩手裏,“你替我頒,我的救命恩人來了,我得下去迎接!”撂下這句話之後,不顧周圍人錯愕的目光,三步并作兩步跑到了張松齡面前,“是你?!天哪,我沒想到你也會來這裏!那天我被吓壞了,居然連你的名字都沒顧得上問,回到家後一直覺得很後悔,你是和…….!”
她的後半段話被歡呼聲吞沒,看到三名賽馬獲勝的騎手上台領獎,牧民們齊聲喝彩。隻勉強偷聽到了前半段的白音灰心欲死,強笑着走上前,大聲詢問:“表妹,你跟張兄弟以前見過面?我看荷葉跟青蓮她們兩個,好像跟張兄弟老早就認識一般?!”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斯琴扭頭看了他一眼,故意将話說得含糊不清,“荷葉跟青蓮她們兩個,一直想找機會向他說句謝謝!”
“恐怕是你自己想跟他說吧!”小王爺白音心裏頭酸酸地想,“要不然怎麽會連獎都顧不上頒,一見到他就急匆匆地從主席台上往下跑?!”
不願意再看這兩個人在自己面前眉來眼去,他咬了咬牙,大聲說道:“表妹,下一場比賽是摔跤,我得抽空去安排一下我的摔跤手。你跟張兄弟慢慢聊着!咱們回頭見!”
“表哥你忙去!”斯琴根本沒心思考慮他的感受,取代了雙胞胎小侍女,大大方方地牽着張松齡的手往觀禮台上走,“這邊坐,我專門給你們留着最好的位置。恩人貴姓,這回我可不能再犯糊塗了!”
“免貴,姓張。你叫我張玄策就行了!”張松齡四下看了看,将聲音壓得隻有斯琴和自己兩個人能聽見,“是紅胡子讓我過來的,他說我和龍哥都是在附近沒有任何牽扯的人,有些事情做起來比可能他出面更方便!”
“回頭我會親自登門向王叔緻謝!”想到此刻趙天龍就在人群裏保護暗中自己,斯琴心裏頭就被幸福添得滿滿,低下頭,紅着臉,回應的聲音也小得隻有她自己和張松齡兩個人能聽見,“貴賓席上,還有幾個不請自來的客人。我不能趕他們走,一會見到了,你千萬别跟他們一般見識,在我的地盤上,他們不敢把你怎麽着!!”
“不妨事!我前幾天在黑石寨,用的是另外一個名字!他們都沒在近處跟我打過照面!”張松齡笑呵呵地擺手,跟在斯琴身後走上貴賓席。
已經給選手頒發完了獎品的王府特使和閻福泉正結伴往貴賓席走,猛然看到張松齡,均是微微一愣。閻福泉莫名其妙地就覺得此人自己曾經在哪裏見過,頭皮微微發乍。而與張松齡從來沒有任何瓜葛的王府特使,居然不小心在地上拌了一下,接連晃出了好幾步,才勉強站穩身形。
“小心!”荷葉與青蓮趕緊跑上去,一左一右攙扶住老人的胳膊。王府特使搖搖頭,讪讪地苦笑,“老了,真的老了,才站了這麽一小會二,腿腳居然發酸。斯琴啊,這位貴客是誰?能不能給我們介紹一下!”
說話間,目光象刀子在張松齡身上來回掃視,眼角處,竟隐隐露出一抹淚光。
注1:上一節發得太匆忙,忘了給張松齡用假名字。本節起,統一更正爲張玄策,疏忽之處,還請大夥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