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快來到了月底。
希望杯大賽的決賽名單,也如期公布在了官網上。
按照往屆比賽的慣例,這種國家級的編程競賽,通常都會引起各大媒體的跟蹤報道。
而作爲夏國大學生群體中最具影響力的報紙之一,《時代青年報》自然而然不會錯過對這一賽事的報道。
因此,時代青年報的總編辦公室,直接下達任務到具體的科室,要求在報紙的頭條版面撰寫一期專欄,點評這次“希望杯”的決賽入圍作品。
從上司那裏接到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張玮帶着辦公室的同事們,花了整整一個晚上的時間,将大賽主辦方官網公開的兩百七十個參賽作品全都下載了下來。
翻着手上的資料,王勇語氣頗爲感慨地說道。
“這次大賽的腦洞作品很多啊……”
“正常,”一絲不苟地盯着電腦屏幕,張玮随口應了聲說道,“畢竟今年的試題就夠腦洞的。”
“那年比賽的試題不腦洞?”
“畢竟希望杯比選拔的本身就不隻是單純的程序員,而是兼具編程能力與設計創意的程序設計師。”
“創意嗎?嘿,我這兒有個哥們兒挺有意思,居然整了個病毒出來,”王勇翻了翻手中的資料,笑着調侃說道,“小道消息,主辦方運行了程序之後才發現電腦中毒了,不管按下任何鍵,或者碰一下鼠标,都會觸發電腦自動重啓。”
劉思成感興趣地問:“後來呢?”
王勇笑着說:“還能有什麽後來?你瞧瞧合作單位的名單,主試委員會裏面可是有從夏科院來的安防領域專家,這點小把戲能掀起什麽風浪。”
劉思成感慨說道:“不可思議,這種作品居然還給入圍了。”
“畢竟不可否認,這确實是一個值得讓人懷疑人生的作品,”王勇聳了聳肩膀,繼續說道,“如果你是個不懂電腦的小白,這個病毒足夠弄得你懷疑人生。”
“懷疑人生不是思考人生……我總覺得還是跑題了。”
“跑題?相比之下,我更好奇這位大佬在決賽的表現,到時候肯定非常精彩!”
往年也有不少這樣的案例。
因爲參賽者表現的水準過于天才,當場收到了大企業的offer或者被邀請進入夏科院這樣的世界級研究機構學習,研究關于全人類未來的課題。
既然主辦方批準了這個作品入圍,想必一定是看中了參賽者的某方面素質,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辦公室裏交流的聲音一直沒聽過,劉思成忽然注意到,他們的老大張玮好像從開始說了一句話之後,就一直沒有參與話題。
心中浮起一絲好奇,他不由開口說道。
“說起來,玮哥今天咋這麽沉默?”
聽到有人将話題抛向了自己,張玮這才從屏幕上挪開了視線,向後靠在了椅子上,端起桌上冷掉的咖啡輕輕抿了口。
“看見了一部很有意思的作品。”
一聽到這句話,整個辦公室裏的人都來了興趣。
“卧槽?連咱玮哥都覺得有意思的作品?”王勇推了下眼鏡,好奇地走到了同事的辦公桌旁邊,“我瞧瞧。”
張玮讓開了辦公椅和鼠标,讓王勇做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遊戲?”
“是的,挺邪乎,我玩了好幾遍。”
“哦?那我更得研究研究了。”
心中帶着一絲好奇,王勇握着鼠标點了下開始遊戲的按鈕。
很快遊戲開始了。
整個遊戲的流程很短,短到隻需要走到墓園正中央的長椅上坐下,聽完一段三十秒鍾的音樂就算是通關結束了。
然而作爲一名資深遊戲玩家,王勇總感覺有點兒不太對勁。
“說不上來是哪裏奇怪,但作爲一款遊戲,這流程實在是太……短了點。”
他本來是想用敷衍這個詞的,但想到遊戲結束時放的那個音樂還挺有意思,不太像在别處聽過的免費素材。
不管遊戲本身怎麽樣,至少在配樂這方面,他能感覺到制作人還是稍微花了點心思的,所以才臨時改了口。
說着,王勇又重新開了一把。
這一次,他沒有按照提示直奔墓園中央的長椅,而是繞着墓園走了一圈,試圖尋找其他的通關方式。
然而,張玮的話,打消了他這個念頭。
“如果你是想找到離開墓園的方法,我勸你還是别費力氣了,外面都是貼圖,至于其他的通關方式……我已經全都試過了。”
“難道必須得死嗎?”王勇苦笑着說道。
“是的,”張玮點了點頭,“隻有這一個結局。”
從剛才王勇開第二把的時候,劉思成便走到了兩人身後站着,從頭到尾看完了整個遊戲的流程,他的眼中忽然浮起了一絲深思的神色,開口說道。
“會不會……是制作者有意爲之?”
看着遊戲結束過場動畫的王勇愣了下。
“有意爲之?”
劉思成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表面上看這隻是一部單純的遊戲,但這裏面卻蘊含着非常深刻的人生哲理。剛才玮哥的話提醒了我,唯一的結局不可避免,而這……不正像極了我們所有人的歸宿嗎?”
辦公室裏陷入了安靜。
不隻是圍在電腦前的三個人,就連正忙着手邊事情的其他人,也都停止了說話的聲音。
過了好一會兒,作爲主編的張玮才輕咳了一聲,打破了這凝重的氣氛。
“咱還是别想這麽沉重的事情。”
回過神來的王勇也是幹笑了兩聲說道。
“是啊是啊,這對咱們來說還是太早了。”
“不過……也正向咱們小劉說的,這款遊戲的深意可能就在這裏,”思忖了片刻之後,張玮繼續說道,“和市場上流行的那些追求畫面與爽快的快節奏遊戲不同,這個遊戲的開發者将着力點放在了一個行将就木的老人身上……這是非常反常理的。但我現在忽然覺得,這反而是這款遊戲的畫龍點睛之筆。”
“它不像一部單純的遊戲,也不像是一段單純的程序或者什麽動畫,而更像是一件會動的藝術品。舊的生命不斷消失,新的生命前赴後繼,遊戲一遍又一遍的重來,而世界卻是永恒不變地一次次重演。”
“我想,主辦方之所以讓這樣的作品入圍,肯定也是因爲這其中蘊含的哲理。”
聽完了張玮的話之後,辦公室裏的衆人們紛紛認同地點了點頭。
尤其是握着鼠标又開了一把的王勇,此刻臉上的表情再也沒有了半分輕視,而是帶上了一抹沉思的凝重。
是的,正如張玮和劉思成在這部遊戲中感覺到的一樣,它就像是一件會動的藝術品。
玩家的死亡對于這部遊戲而言似乎沒有任何意義。
無論是那墓碑,還是林間飛過的小鳥,以及那末尾時如小溪安靜流淌的音樂,這裏的一切并不會因爲玩家的離世而發生任何改變。
輕描淡寫的一行是否重來的選項,更是讓死亡這一沉重的概念,被抽象成了某種輕如鴻毛的東西。他的人生閱曆還尚淺,無法寫出許多東西來形容這種感覺,但那種感覺确實存在着,因爲他能夠從這部遊戲中明确地感受到。
漸漸的,王勇的眼中浮起了一絲明悟。
這裏根本就沒有什麽彩蛋。
也沒有什麽隐藏結局。
自己眼前所看見的,便是遊戲制作人想表達的全部。
毫無疑問,這是一款能夠引人深思的遊戲!
正如制作人在文件附件中寫下的那行字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