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人死了。
周言過了兩三秒鍾,才讓自己接受了眼睛所看到的一切。
他顫顫巍巍的走到那屍體旁,觸碰了一下那顆被貫穿了的腦袋。
的的确确是死了,不是什麽花招,不是化妝,或者道具。
就是死了
可是,爲什麽?
這個女人用了那麽多的心思,花費了那麽長的時間,終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她明明成功了啊,可是爲什麽她自殺了?
“媽的!艹他媽的!”周言罵了幾句,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想要晃晃對方,讓她别死,但是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所以,就如同吳芯剛剛說的那句話一樣.這個世界,終于隻剩下自己一個人還保留着記憶了。
周言的心跳開始加速,開始恐慌。
他連忙起身,朝着身後的警車跑去,他擠開混亂的人群,在哭喊和嘶吼中找到了一個正和一名路人扭打在一起的程潇潇。
“媽的,别打了!”他粗暴的扯開兩個人。
然而這個動作,卻讓程潇潇和那個人開始反攻起自己來。
周言努力的承受着兩個人的拳頭,口中喊着:“程潇潇,你叫程潇潇,我知道你是誰,别打了,聽我說!!”
可是不論他怎麽喊,程潇潇依舊是保持着無比恐慌的狀态。
這也難怪,對于一個失去了記憶的人,猛地發現自己身處一個混亂的地方,是誰都會本能的自保。
但是周言不可能放過程潇潇,剛才吳芯說過了,程潇潇的催眠能力已經和自己不相上下了,那麽有沒有可能,讓程潇潇捧着幾本催眠教學的書,學上幾年,他就能将這個世界的人的記憶喚回來。
這是周言現階段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了。
于是他不顧身上的疼痛,猛地上前撲倒了對方:“媽的,你給我老實點!看着我的臉,你他娘的一丁點都記不起來了麽?!”
幾乎是下一秒,周言就得到了答案。
因爲程潇潇在驚恐中,手無意間碰到了一根車上掉下來的卸胎棒,他猛地就朝着周言的腦袋上砸去。
“咚!”一聲悶響。
劇痛席卷着意識,周言在昏迷前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是程潇潇掙脫了自己的雙臂,朝着前方跑去。
“别跑.别.”
終于,周言暈了過去。
混亂,嘈雜的聲音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當周言掙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白天了。
空氣中滿是昨夜燃放煙花的特有味道,混着汽油和塵土的味兒,腦後的劇痛還沒有散去,周言掙紮的爬起來,這個動作讓他嘔吐出了不少的酸水。
頭上流出的血應該是糊在了眼睛上,他努力的将其揉開,但是看這個世界還是有些血紅。
公路上,車流擁堵到了一種無法想象的地步,有些像是喪屍片中世界末日時的場景。
而人都不知道跑去了哪裏。
周言艱難的朝前走了幾步,他看到了一具屍體,一副被扯爛,臉上全是血,應該是死于昨夜的混亂之中。
人呢
李浣呢?
林溪呢?
秦警部呢?
警察呢?
哦,還有程潇潇呢?
理智告訴周言,他們應該都不在附近了。
現在怎麽辦?我應該怎麽辦?
茫然和無助再一次籠罩了周言,他下意識的将手伸進了衣兜裏,他想要掏出那本《偵探筆記》,他想要看看書裏的兄弟們會不會給出自己一些提示。
可猛地,周言呆立在了原地。
他此時此刻才發現自己的外衣竟然不見了!
他就穿着一件襯衣,站在路的中央,偵探筆記.沒了!
應該是昨夜混亂中,某個人的衣服在打架中被撕扯掉,然後那人就随後扒下了周言的衣服,披在身上,逃向了誰也不知道的方向。
長久以來,周言第一次,離開了那本書。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饑餓,周言忽然覺得身子無比的虛弱,他踉跄了一下,扶着一輛車,緩緩的坐在了地上。
他掏出一根煙還好,煙是揣在褲子兜裏,沒有丢。
他點燃了根煙,辛辣随着清晨冰冷的空氣進入到了肺裏,這甚至可以算得上一種疼痛了,但是周言卻沒有一丁點反應,他就這麽坐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寒冷讓周言的身體感覺到了不适,他起身,在一輛車裏找到了一件外衣,披在了自己身上。
他順着公路朝着某個方向走去,一路上他看到了幾具屍體,還有幾個活着的人,他們似乎是把自己鎖在了車裏,透着窗子,充滿敵意和畏懼的看着周言從面前走過。
周言沒有去和這些人打招呼,就是錯身而過。
走啊,走啊,在兩個多小時後,周言終于走下了公路,他在路邊看到了一家超市,玻璃被打碎了,他便邁過窗子,走了進去,在貨架上拿了一些吃的。
他甚至都沒有去挑選,就是随手拿了些,他的腦子告訴他,這些可以吃,便順從着生命汲取能量的本能塞進嘴裏,然而卻完全沒有去感受那些食物的味道。
中途,一個人也沖進了店裏,他慌張的捧了一些東西,然後就跑了出去,周言甚至沒有擡頭看對方一眼。
偌大個城市,終于再次變得陌生了起來。
在這之後的一段時間裏,周言有幾次從絕望中掙脫了出來,他覺得,自己應該有能力将這個世界變回去的,起碼變得不像是現在這麽混亂。
他決定去廣播站,或者電視台,對着攝像機講一些話,告訴人們不要恐慌,最好是讓大家集中起來,自己能跟他們來點‘失憶後基本生存講座’之類的。
交通處于半癱瘓的情況,單單是走到電視台,周言就用了兩天的時間。
他如同自己計劃的一樣,錄了一些東西,研究了一下電視台的轉播系統,終于在第五天,将這些東西播放了出去。
周言想的很簡單,這個城市裏的人應該已經脫離了恐慌期了吧,就算是還沒有,那麽他們之中,應該也有幾個理智的人,能響應自己的号召吧。
一天,又一天。
周言都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了,甚至可能一星期了吧,還是沒有人回應。
終于,在某一天的晚上7點左右,嗡!!!的一陣巨響。
整個城市陷入了黑暗。
電力系統在沒有人維護的情況下,終于是出了些問題,黑暗籠罩了整座城市,尖叫和驚恐的聲音從窗外傳來,那些躲起來的人似乎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沒了電.一切似乎就變得慢了下來。
周言的計劃顯然是進行不下去了,他在黑暗中抱住了自己的頭,掙紮了一會兒,總算是哭了出來。
他哭了很久,直到大腦的缺氧讓他昏睡過去。
清晨的陽光将他喚醒,周言重新拾起信心,走出了電視台。
還好,世界的混亂讓食物和水成爲了随手可得的東西,周言有充足的食物,能維持着他想到下一個辦法。
他在想,要不要強行的抓住幾個人,讓他們聽自己說話。
又或者,要不要再等一段時間,說不定這種失憶隻是自我認知的缺失,而知識之類的玩意卻還保留着,也就是說人們最終會憑借人類的智慧再次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些小小的團體,然後慢慢的,用幾年時間再次讓社會運轉起來。
他就這麽想着,想着。
猛地一個讓周言都有些驚訝的想法出現在他的腦子裏。
“如果.我也失憶了,那該多好”
如果我也失憶了,就不會有這些煩惱,我會和這個世界上的其他人一樣,躲在某個地方,驚恐或茫然的等待着,我會像是一個輕松的新生物種一樣,去探索這個新的世界,可能過程很艱辛,但是起碼我不會像是現在這樣,被束縛着。
這一刻,周言似乎明白了,執念這種東西,在某些時候,的确是一種糟心的玩意。
然而,周言終究不可能失憶,所以他隻能這樣擰巴着。
新世界,充滿奇遇,嶄新的開始,在他的眼中,其實都隻是一灘爛泥,他就在這攤爛泥裏走着,餓了吃些東西,困了找個相對安全的地方睡着。
有幾次清晨醒來,周言來到了屋頂,看着腳下的世界,他發現自己想要跳下去,有好幾次他一隻腳都已經跨過了護欄,但是最終又收了回來。
然後,繼續回歸之前的日子,走走停停,期望着有一天能找到自己曾經認識的人,找到那本丢失的書,或者連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着什麽的事情。
周言不知道,這樣的日子将會持續多久,如果足夠久的話,那麽自己是不是就也會在某一瞬間迷失掉。
死亡這是一個微妙的詞彙,一個人死了,那麽他将與這個世界脫離,不過這個世界還存在着。
所以,如果反過來,将整個世界毀掉,隻剩下那個人那麽這個人算是活着還是死了的?
這種荒唐的問題.周言竟然也有時間去思考了。
一天,一周,一個月周言等待的改變終究還是沒有出現,他認識到了自己的渺小,在整個社會崩塌的大環境下,想要憑自己一個人來拯救,真的是太天真了。
初春,天氣暖了些
這一天,周言依舊在街上走着,尋覓着。
然後他看到了一間酒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