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不宜過早定論,興許另有真相。”宗望仁皺眉道。
這時來人中的一個中年人男子開了。,點頭道:“五師姐一向謀定後動,做任何事都準備十分周全,肯定不至于連自己的飛升時間都把握不準。此時既然不在這裏,想來必是中途有急事出去了。”
此人正是左凝清曾向蕭問的提過的她的七師弟,早年民确實是接任了然峰首座的不二人選,但是後來心xing有所變化,左凝清就不那麽中意他了。不過此人底子仍在,實是相當jing明,這才一來就淨撿好聽的說。
而另一個連宗望仁都要喊“楊師兄”的,乃是左凝清的二師兄,當年和排行第五的左凝清全是該代了然峰首座的有力争奪着,最後沒掙過左凝清罷了。
另外幾人也都是既巴望着首座之位又頗有資曆的,來這裏爲的其實還全是這一件事……
梁茹、蕭問等人全是晚輩,就算知道他們是什麽目的,也不好明說什麽,幸而宗望仁始終站在他們這一邊,好不容易才把那幾人給打發走了。
然而,接下來該如何,卻沒人知道了,隻因他們連左凝清到底如何了都無法确認。
宗望仁也滿面愁容地走了,在他看來,左凝清乃是整個鳴劍宗最爲清醒、客觀的人,實力又極是超卓,完全就是他的左膀右臂,結果卻如此突兀地消失了……
當天晚上,蕭問沒心思修行。睡更是翻來複去睡不着,便幹脆悄然出門,一個人飛到了東峰頂上,在夜幕下發起呆來。
夜涼如水,他背靠着一塊岩石而坐,随手拔了根草葉在手裏撥弄着,心情實是相當差。
像所有人一樣。他其實也覺得左凝清兇多吉少。
這主要是因爲,這種突然消失的方式一點都不符合左凝清的xing格。既然如此,那麽八成是她遇到了讓她完全無法控制的事……
那種事。又豈會有什麽好事?
人沒了,沒有絲毫的飛迹象,洞裏隻留下了那塊破界尺的碎塊。總不能是走火入魔,遭到強烈反噬,徹底灰飛煙滅了……
蕭問忍不住用極低的聲音,繃緊了全身的肌肉罵了一聲:“cao!”
而後他便将頭深埋進雙膝之間,腦袋也用胳膊包住,活像一直躲避現實的駝鳥……
也不知過了多久,西峰上又有光華飛來,很快便到了東峰頂,不過明顯并未發現縮在青石後的蕭問。
一聲輕鳴之後,來人肩上的九萬卻是感覺到了蕭問的存在。直接朝那邊飛了過去。
蕭問連忙擡起頭來,先是看到了九萬,而後又看到了南雲卿。
“你也在?”南雲卿有些訝異地道。
“嗯,靜不下心去,就來了。”
南雲卿緩步到了崖邊。背對着蕭問站在了那裏,月亮的清輝剛好将她的身形勾勒的一清二楚。她将雙手環在了身前,更顯得身形高挑,沉吟了一會之後才道:“我覺得,左道友很有可能是受了藏墟原之事的影響。”
“噢?”蕭問一下來了jing神,卻因月光下的南雲卿的背影實在太美。又舍不得站起來。
“那團熾白能量中其實僅有法則之力,我調整它時,左道友正于洞中閉關,雖是隔了千萬裏,也勢必受到了它的影響。而她當時本又在突破、飛升的緊要關頭,手裏還有破界尺這種本就和法則之力有些關系的物件,受的影響隻會比别人更大。但是,以她的境界,卻不太可能從容面對這種影響。”
“那你的意思是,我師傅兇多吉少?”
沉默了好一會,南雲卿才道:“嗯。”
“……”蕭問徹底安靜下來,他沉默了更久,然後忽然道“但是還有一點點好的可能xing,不是嗎?”
“是。”
“那就好……”蕭問小聲道,就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一個人總是要成長起來的,而成長的原因基本上全是各種各樣的不好的事,比如來自壞人的欺淩,比如夢想幻滅,比如生離死别。
蕭問也是要成長的,他的理想就注定了他必須成長,不然便無法實現他那唯一理想。..
隻是,有時候未免顯得太殘酷了些,他完全沒有做好準備。
他當然不會想到,就在這個他本已傷心yu絕的晚上,南雲卿還會告訴他另一個不好的消息。
懸崖邊上,月光下身形完美的南雲卿并未回頭,也視那萬丈高崖爲無物,輕聲道:“我想,我們的分别也不會太遠了。”
她既然這樣說,便是将蕭問當成了朋友,若是往深裏分析,其實還能感受到她從一定程度上把自己當成了另一個左凝清,把蕭問當成了她的弟子。
隻是,蕭問卻有些反應不過來,完全是下意識地又問了一句:“你說什麽?”
南雲卿并未回答,因爲她很确信蕭問聽清了。
而後蕭問終于是從原處“呼”一聲站了起來,急問道:“南姑娘,你要走了?”
“應該是快了。”
“爲什麽?”
“當我改動那熾白能量之時,我的行蹤很可能就已經暴露了。”
“嗯?!那你爲什麽還要動它?”蕭問飛速問道。
南雲卿并未說出什麽大義凜然的話來,而是直白地道:“因爲裏面有我不曾領會的東西。”
說到底,她還是爲了她自己,而不是爲了天機仙界。
蕭問總算稍稍冷靜下來,又問道:“那你可有所獲?”
“自然是有的,隻此一件,便讓我不虛天機仙界此行。”
“那就好……那你會去哪?做好了打算沒有?”
“要視情況而定。”
“那好……”
蕭問不由覺得,這大概是他近幾年來最背的一天了。接連得到了兩個非常不好的消息。
但是越是如此,卻越讓他有種想要豁出去的沖動。
人生本來就是這樣的啊,該到認清現實的時候了。
我活在一個遍地都是人的世界中,這裏面有我的親人,我的師長,我的朋友,但是。我其實從來都是一個人,就像一目了然修心法中的那個點,我會和一切遇到的人和事物産生這樣那樣的聯系。卻始終都是那個孤立的點……
别人也許什麽都能給我,但是卻改變不了我的孤獨,别人什麽都能奪走。同樣奪走不了我的孤獨……
是時候了,認清這種現實,在這個熱鬧的世界中孤獨地活下去。
隻要,有目标就行!
在那短短的時間裏,蕭問放下了很多,隻在心裏留下了一件。
在旁人看不到的層面,他的靈魂和魂根都在發生着某種改變,也許好,也許壞,但一旦完成之後。他終将不再是原來的他。
南雲卿似乎感覺到了他的這種變化,第一次轉回頭來,向他那邊看了眼,輕聲道:“修行的路很長很長,長到你根本無法想象。現在的你,才剛剛開始。”
此刻的蕭問感覺竟是空前敏銳,立刻就把握到,南雲卿這種感歎裏其實有些悲涼。也許,她已經走了太長太長的路,也看過了太多太多的人不得不做出某種改變?也許。那改變的人就包括了她自己?
這時候蕭問突然就又想到了一個老問題:他對南雲卿的過往簡直一無所知。
如果兩人就保持這樣的狀态分别,他能算了解她嗎?
當天晚上,南雲卿先回了西峰,蕭問則在山頂坐到了天亮才回去。
第二天再出現在人前時,他就跟換了個人一樣,别人在他臉上已經再也找不到昨天的那種痛苦神情了,仿佛根本就沒有左凝清無端消失這種事發生。
真言齋裏,蕭問和師兄師姐們聚在了一起,竟是由他挑起了頭,率先道:“師傅之前跟我說過,她的那些同門師兄弟全都難當大任,首座之位萬萬不能傳于他們。昨天大家也都看到了,二師伯、七師叔他們顯然一直在盯着這個位置,就算是爲了師傅,我覺得也不能讓他們将首座之位搶了去。”
“師傅原本就有讓念柔繼任的打算,我們速速去禀明宗主,由他出面扶持念柔繼位就行了?”餘治是個老好人,對這首座之位全無觊觎,直接道。
餘治畢竟是大師兄,他一起頭,其他人自然也紛紛響應,畢竟左凝清中意楚念柔根本就不是什麽秘密。
然而這個時候楚念柔卻是皺起眉來,那個被她隐藏了多年的秘密,終究要公諸于衆了……
“我的火系道基傷了根本,可能終生無法升階了……”
“什麽?!!”
“怎麽回事?!”
“什麽時候傷的?”
……
真言齋裏一下就亂了起來,就連已經是宗之主的梁茹都十分震驚。
楚念柔便老老實實把當年的事說了,一時之間,嘉陵道的丁聚原、袁英兩人是徹底被她的那些同門給恨上了……
但是恨歸恨,楚念柔的實力确實是受到了限制,由她來繼續首座之位,以後如何能彈壓得住?蕭問等人倒是可以輔佐她,但是這顯然沒有幹脆讓别人來繼位好。
而後,又由楚念柔開口,使衆人的注意力一下轉到了蕭問身上。
“師傅當初收小師弟入門就是相中了他的脾xing和實力,覺得他也是繼承首座之位的極佳人選。現在小師弟在宗師伯面前又十分吃香,我們再一起使使力,完全可以讓他繼位呀,絕對勝過那幾個師伯、師叔。”說完了自己的事,楚念柔的江湖氣就又上身了,十分爽快地道。
“但是,小師弟現在才是高階真仙,宗師伯答應其餘各脈也不會答應,所以,爲了穩住局面,最後宗師伯肯定也不會答應。”梁茹皺眉道。
“小師弟不是快升階了嗎?”楚念柔急道。
這倒也是!
“小師弟,你還有多久升階?”梁茹立刻問道。
“三個月左右。”蕭問有些不确定地道。
“有點久呢……”梁茹皺眉道。
有道是國不可一ri無君,這了然峰别看平ri裏安靜祥和,實際上每天裏事可多了,上上下下幾千号人呢,器、符、獸三道修士全有,各種用度都得有人定奪,要是碰上了大事,還必須得有人出面去和其餘諸脈首座一起去議事……
所以,了然峰若是三個月沒有首座,絕對會亂翻天!
“就這麽定了,由小師弟繼位,這也正是師傅的意思,咱們隻需想辦法把這三個月拖過去。”梁茹不由分說地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