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情況是,蕭問很平靜,平靜到一點都不像和錢福有仇的樣子。
發現屍體後的這段時間裏,他想了太多太多,當接受了現實後,悲怆漸漸隐去,他也變得越來越冷靜。之前腦中沒有抓住的那些靈光,終于有那麽幾條清晰地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便在萬衆矚目之中,蕭問向羅運開施了一禮,然後道:“府主,小民或可讓這件事水落石出,不知府主可願配合小民一二?”
羅運開認真地打量着蕭問,卻隻看出了一點來,那就是平靜。而很多時候,平靜往往意味着自信,這個年輕人,當真可以讓這件事水落石出嗎?既然他有此自信,何妨相信他一次?!
“好,從現在開始,直到整件事結束之前,你說的話就當是我說的!”
羅運開的聲音很大,幾乎所有人都聽到了他的這番話,一時間人群中又掀起軒然大波。隻有羅運開自己才知道,他雖然不怎麽管仙機府事務,但是他本身卻是個正直之人,早就恨不得就将錢福一幫人就地斬殺!!
“謝府主!”
蕭問并沒表現出什麽驚喜,恭敬地施了一禮後便轉身看向了孟翔等人。這些監工們本已心中忐忑,隻是憑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勁頭和向來就有的無恥在那裏死撐着,此時蕭問望過來,倒着實更增他們的壓力。但是要知道,蕭問隻是曾經的一名礦奴,這一幕是多麽諷刺!
“走,回礦場。”蕭問直接道。
這才剛從礦場裏出來,山谷中的這些屍體不才是最需要關注的嗎,又回礦場幹什麽?
衆監工有些不明所以,也并不想動彈,蕭問卻是冷笑了一下:“府主剛才說了什麽,難道你們都沒聽到嗎?”
監工們終于微微變se,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後行動起來。
這時蕭問又向周圍的衆人高聲道:“還請諸位随我一起回礦場。”
蕭問的話就相當于府主的話,就算是戚瑞文也不敢說不,更别提其他人了。于是很快人群便又向礦場那邊移動,總共也沒多遠,不一會就又全進了礦場。
大礦洞中,一堆礦鋤、礦簍散亂地堆在了錢福常常發話的那個高台下,别人停下時,蕭問直接從那撿起了兩個礦簍,各裝了十幾把礦鋤,緊接着便向礦道深處走去,并道:“都來。”
蕭問之前和石廣爲在礦場裏巡察過,自然還記着這裏的大緻情況,很快便在一條礦道前停了下來,向衆人道:“礦道裏容不下那麽多人,除了他們這些人外,仙機府的來十個就好了,然後,修器道而且又懂挖礦的道友進來二十個。其他人在外面聽着好了,對了,可以用上那種竊聽的神通。”
雖然暫時不明白怎麽回事,衆人還是照着做了,錢福、孟翔等人全都進了礦道,羅運開、戚瑞文等仙機府的成員也進去了十個,二十個修器道又懂挖礦的修士更是十分好找,眨眼間便湊足了鑽了進去。
等衆人入了礦道,蕭問直接将那兩礦簍的礦鋤抛給了孟翔等人,并道:“這條礦道裏礦石還算豐富,挖,平時怎麽挖,你們現在還怎麽挖就行。”
一瞬間,甚至有人以爲蕭問這是在公報私仇,借機實現他心中的一個邪惡願望,可惜的是,蕭問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認真。
“最多讓你們挖一柱香時間,快開始。”
蕭問說的完全就是大白話,一點都不正式,但是所有人都能感覺到,他的聲音中其實不帶絲毫感情,那種感覺,就像是他已經不再把孟翔等人當人。
“不要浪費時間,照着蕭問說的去做!”看到孟翔等人竟不動彈,羅運開皺眉催促道。
終于,監工們全都撿起了礦鋤,在礦道中一字排開,而後丁丁當當地挖了起來。
礦道外jing通符道者早已使起了神通,将礦道中的聲音清楚地提取到了外面,讓每一個人都聽的一清二楚。不過,jing通此法的石廣爲卻并不在人群中,而且也沒在蕭問身邊。
起初隻有挖礦聲傳來,但是沒多大會便有議論聲飄了出來。
“我炸!”
“怎麽這麽下鋤?”
“隻知道狂灌道力有個屁用?”
“是啊,這個家夥左手再往後點右手再往前點才好發力嘛。”
“這裏明顯該用削的!真他媽氣死我了!”
“這幫人會挖礦嗎?”
“再好的礦鋤也經不住他們這麽使啊。”
“這他娘的挖一個時辰就得累死。”
……
礦道内部,孟翔等人幹活還不到一個時辰就已經汗如雨下,不是累的,而是急的!
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他們根本不會挖礦!
有道是熟能生巧,就算是切菜切多了也會練出刀功來,這挖礦,總要比切菜有難度一些?
切菜,一個生手和一個熟手,隻需随便切個蔥姜蒜的就能判斷出來;挖礦,挖過還是沒挖過,同樣挖個幾鋤就能看出來。
根本不必别人明說,孟翔、呂宗旺他們自己就意識到了問題!
有些事是根本裝不來的。
那二十個器道修士看出了問題,外面的人則是聽出了問題,仙機府的羅運開等人卻全都看着蕭問,愛他者更愛他,恨他者更恨他!
“就這樣,不用再挖了。”蕭問忽然宣布道。
孟翔等人倒是很想再練練手,卻不得不停了下來,與此同時幾乎整個身心都因爲心虛而戰栗起來。
“你們之前說過,近兩年一直是你們三四十個兄弟在這裏挖礦,挖了兩年了,你們就隻有這樣的水平?一個挖過兩天礦的人也比你們有經驗?”蕭問平靜地問道。
監工們沒有一個能說出話來,錢福不得站了出來,道:“他們興許……”
羅運開突然濃眉倒豎,暴喝道:“閉嘴!!你當我們這些人都是瞎子嗎?!!!”
蕭問卻是看都沒看一眼面se鐵青的錢福,繼續道:“你們全都沒挖過礦,是?但是這偌大的礦場裏幾乎每條礦道裏都有新開采的痕迹,還有外面堆着的那些輕礬粗礦,是誰留下的?附近方圓百裏,除了你們這些人外,隻有外面山谷裏躺着的那兩百多人了?”
“他們才是真正在這裏幹活的人?但是,我們來的時候這裏隻有你們,而他們全都被草草地埋在了外面。你們可有合理的解釋?”
沉默,徹徹底底的沉默,不僅是孟翔等人,所有人都在沉默着,因爲答案已經是明擺着的,隻需要說出來就好了,現在隻缺一個說出來的人。
便在這時,礦道外竟是傳來了人聲:“讓一讓,麻煩讓一讓!”
不片刻,石廣爲風一般地沖了進來,在蕭問身邊停下,直接道:“沒找到。”
蕭問嘴角竟是微微揚了起來,眼睛微眯,其中似有淚光閃爍,卻隻有石廣爲一個人看得見。
“大家再回外面的礦洞,我有東西給大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