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則,訣道小仙卻也有其他各道所沒有的另一項限制,那便是念訣。
此界的天地法則頗爲神奇,所有訣道修仙者都相信,他們的聲音乃至意念可以與天地間的某種法則相呼應,若再輔以一些手法,他們便可使出神通來。
這一點,早已是整個訣道建立起來的重要根基之一。
待修爲高時,比如真仙境界,訣道的很多仙法直接以意念在心中默念就可以了,使出神通時速度極快。但是,對于小仙們來說,以意念催動神通還是很有難度的,一些小的常用手段還好,一旦施放威力大些的攻擊仙法或者倉促間防守時,他們必須口中發聲,方能順利施展。聲音小了都不行,必須洪亮、穩定,意志甚堅,方能與這天地間的神秘法則相呼應。
這便是張虎在突然被蕭問反攻時不得不大吼“屏山”,攻擊蕭問時也不得不先喊一聲“崩雷刃”的原因了。前者還好,反正是防守,後者卻讓他的攻擊很難起到偷襲的作用……
張虎眼見崩雷刃被蕭問擋下,腳步雖是并未放慢,心裏卻不免有些焦躁,而蕭問,落地後還有空看了看略爲受損的第五件一清門,而後便興沖沖地沖進了前方的亂石堆裏!
那段該死的平緩地帶終于是完全被他甩在了身後!
蕭問跳起又落下,再一次将蹬雲靴的跳躍優勢發揮到了極緻,每一下都是十丈左右。
張虎雖是也追了進去,卻已然無法拉近和蕭問的距離,倆人再一次一前一後追逐起來,一時間倒相安無事。
然則兩人誰都知道,他們是不可能一直這樣追下去的,他們的道力早就在之前的奔行中消耗了許多,剛才的一番過招更是加劇了道力的消耗,再這麽跑下去,根本就堅持不了多久了!
隻是,先堅持不住的會是誰?
若是問一個不知情者,隻怕一定會說蕭問先堅持不住,因爲蕭問的境界畢竟和張虎有差距。
而事實情況卻是,在複雜的地形上跑同樣距離,張虎的消耗比蕭問更大!
所以此時當真說不準誰會先堅持不住,就算蕭問真的有劣勢,這劣勢也不會太大。
那亂石峽谷頗長,又奔行了一柱香功夫,兩人都已額上見汗,喘氣也沒那麽均勻了。
而後讓張虎感到絕望的一幕出現了,隻見蕭問伸手入腰,愣是從那麻布褲衩的腰帶下捏出了一枚綠色丹藥來。這一回他絕對看清楚了,那枚丹藥就塞在了那裏,而不是像其他仙器一樣憑空變出來的。
看那丹藥的顔色和大小,張虎一下就想到了天機仙界小仙中最爲流行的補充道力的丹藥:返氣丸。
這小藥丸中階小仙也有需求,但是從張虎當監工的第一天開始,錢福就以“避免返氣丸被礦奴接觸到”爲由,徹底斷了他和返氣丸之間的任何聯系。所以,眼下他根本沒有這類丹藥!不僅他沒有,黑礦場裏的所有的監工都不可能有。
蕭問取出丹藥後毫不猶豫地塞進了嘴裏,便在奔行中緩緩運轉道力吸收返氣丸中的道力,整個人的靈壓也一點點提升着。
原本蕭問是在相持中處于微弱劣勢的,一枚返氣丸下肚,立刻由劣勢轉爲了優勢,再跑下去,他一定能跑赢張虎。
蕭問在暗暗感謝牛通,張虎卻已經氣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他是真的從沒想過在任何方面被蕭問比下去,他那種等級分明的自尊心不允許!
怒火中燒又無法排遣,張虎隻能鼓足了勁猛追,他愈發想将蕭問擊殺當場了!
又飛馳了片刻,在峽谷中轉過一個彎後,蕭問和張虎幾乎同時看出了遠處的變化,這峽谷要到頭了!峽谷外當然不可能再是亂石群,唯一讓蕭問感到慶幸的是,那頭似乎也不是死路。現在他道力占優,逃脫的希望依然很大!
兩人離峽谷盡頭越來越近,自然也将峽谷外的情形看得越來越清楚,便在蕭問即将第一個沖出峽谷之時,他突然就變了臉色!
谷口外的地面竟然隻有二三十丈範圍,再向前就是懸崖!
這他媽是條絕路!
懸崖的對面二十餘丈外是另一面懸崖,但是中間沒有任何東西連接,二十多丈的距離,除非能飛,否則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過去!
便在極度的驚愕中,蕭問已是沖出了峽谷,到了懸崖前的那片平地上,并不得不減速,不然的話他直接沖懸崖下面去了……
到了崖邊後蕭問探頭向下一望,覺得怎麽也得有七八百丈高,看上一眼就頭暈,摔下去八成就成肉餅了……
我炸……
蕭問轉回身時,張虎已是從後方一步步逼近,神情是一如既往的自命不凡,八成是将此地之所以是絕路也歸功于他自己了。
“我說過的,你跑不了。”張虎故作平靜地道。
“你還是先把氣喘勻了。”蕭問嘲笑道。
張虎面色一變,正欲開口,那邊蕭問卻是反沖回來,手中銀光一閃,斬夜劍那長達五丈的劍光便劈了過來!
蕭問道力正盛,而張虎卻是疲兵一個,蕭問怎麽可能給張虎休息的時間?
張虎隻得接招,但是卻一點也不慌亂,雙方鬥了幾個回合後,張虎的移動一直甚有章法。
打着打着,蕭問的态度越來越認真,因爲他已經看出來了,這張虎一點都不傻,始終沒給他任何沖進峽谷的機會!
既然不能逃,就隻有決一死戰了!
這難道不正是自己想要的?
蕭問心底一直都有強烈的複仇**,隻不過,他希望先獲得自由然後再從容報仇,這對擁有石畫的他來說并不太難。正因爲如此,他才将複仇**暫時壓下,一心逃跑。但是,如果明明已經逃不了,他絕對會選擇以最直接的方式解決問題,便如眼下!
不知不覺中,蕭問的情緒越來越是平靜,念頭越來越爲單純:拼了!
他左手中的一清門,右手中的斬夜劍,在他這般的念頭下竟是使的越來越純熟,漸漸擺脫了一個新手的生澀感。
有誰能知道,這其實是他一生中第一次正兒八經的以性命爲賭注的鬥法?
蕭問有大**,求仙之心比任何人都要堅定,所以他雖然是第一次出來闖蕩,卻并不像一個什麽都不懂的毛頭小子,反而給人一種比實際年齡要成熟之感,隻因他做好了迎接一切的準備。
但是,被抓去當礦奴仍然大大地出乎了他的預料。他的修行路才剛剛開始,他就像石畫中的《礦典》和《器典》,想要成爲的是内容豐富的典籍,而不是才剛出現幾頁字就他媽被生生給撕了、燒了!
就算隻是本新書,也要用僅有的所有内容去拼了!!!
終于,空地上飄起了第一蓬血花,來自張虎,而後是第二蓬,來自蕭問……
張虎自問若不是吃了沒有返氣丸的虧,斷然不會落到這種和蕭問刀刀見血的局面,但是,他也已經不可能退,事實上他從一開始就不可能退,他的自尊不允許!
蕭問本該欣喜,因爲他此時竟占有一點優勢,但是,這一點優勢興許并不足以讓成爲最後站着的人。哪怕有可能赢,他依然不可避免地爲自己感到不值:他本該過着另一種悠遊自在、騎白鹿訪名山、尋仙問道的生活,卻在初出茅廬的時候遇到了錢福這麽一夥人,然後就開始了截然相反的礦奴生涯,現在還不得不和一個不知道哪蹦出來的一隻耳拼命……
我就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