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工的鞭子上是灌注了道力的,其殺傷力和普通拳腳簡直有天壤之别,三鞭子過後,猴子和另一個瘦子當場昏死過去,魏勇三人雖然沒昏也差不多了,一個個面色蒼白,毫無血色。
而蕭問,他也隻比魏勇三人稍好一點,仙器的傷害已經不是單靠體魄就可以扛下來的。
監工丢下了句“下次再鬧事直接打死你們”,然後就罵罵咧咧地離開了,所有人都聽得出來,監工不是在說笑。
就算完全置身事外的人,此時也心有餘悸,不管是自己與死亡擦肩而過還是看着别人與死亡擦肩而過,都不是什麽愉快的經曆。
蕭問背上挨了三鞭,睡覺時隻能趴在地鋪上,但是背上痛入骨髓,他又怎麽可能睡得着?
普通鞭子抽人身上最多抽出條血痕,但是仙器鞭子打出來的傷痕就隻能用恐怖來形容了,每一道都粗如兒臂,深幾見骨!黑礦場中甚至有礦奴曾被一鞭子抽死!
老崔頭心中愧疚,把還剩下大半個的水瓜擠出水來,用布沾濕,給蕭問清理了下傷口,然後便坐在地鋪上看着那些傷痕出神。此時這老頭臉上已經完全沒了神采,跟傻了一樣。
蕭問倒是能體會老崔頭此時的心情,苦笑道:“是不是越來越覺得在這裏苦熬沒意思了?”
好一會之後,老崔頭才輕聲道:“明知面對的是最不公正的局面,卻無力反抗,一丁點辦法都沒有,這就是人生的最大無奈了。”
“我從家鄉出來之前,常想人隻有這一輩子,所以不管好的壞的,最好都能親自體會一遍,不然就再也沒有機會了。現在想來,像這種無奈,最好還是永遠不要體會的好。”蕭問半年多的礦奴生活也不是白過的,好歹有些體悟。
“是啊。其實人這一輩子最大的無奈還是死亡,此界除了那些飛升上界的天才人物,所有人都得面對死亡。沒有人想死,但是又不得不死,從剛出生時就已注定。”
“人貪生而又必死,是挺無奈的,不過這不還有飛升上界的人嗎?”蕭問笑道,而後突然反應過來,急問道,“崔老伯,你不會是……”
老崔頭沒有說話,這讓蕭問更加堅定了他的猜測,連忙又道:“你完全不必爲今日之事愧疚,我要是怕挨鞭子肯定當時就忍了啊。”
老崔頭仍然沒說話,面容卻在黑暗中變得慈祥起來,蕭問立刻知道,老崔頭是又想起他女兒了。而他之所以蒙生死意,八成還是因爲覺得沒有希望再看到女兒了,畢竟,以他的身子骨,還有監工的喜怒無常,他實在太有可能死在這裏了。
隻不知,這算不算是被現實逼死的?
蕭問突然覺得,他其實應該給老崔頭一些活下去的希望,但是,這就把決意逃跑的事告訴老崔頭嗎?
告訴了又能怎樣?又不可能帶上老崔頭。
而且,老崔頭值得他完全信任嗎?老崔頭八成是不會告密的,但是他思女心切,難保不會做出别的舉動來。哪怕是說夢話,也是很危險的事啊……
不能說!在真正逃跑之前都不能說!
“你反正都已經堅持這麽久了,何不再多堅持些時日?我倒覺得我們還有希望。”蕭問也隻能說到這一步了。
老崔頭總算是提起了些精神,看向蕭問點頭道:“你肯定還有希望,可以感覺到,你的道體資質十分不凡,不可能永遠埋沒在這裏。”
這話讓蕭問頗不好意思,他很清楚這并不是因爲他真的資質不凡,而是因爲他有石畫,當即轉移話題道:“不然也不可能打得過他們五個。”
在天機仙界,說普通人由内而外地身體好,是指心肺脾肝等内腑健康,繼而影響到外在,但是對道基覺醒的修仙者來說,由内而外的内就不是内腑了,而是由道基和全身道力系統構成的道體。道體好,可以很直觀地影響到肉身,提身一個人的身體素質。
今夜這場混戰,隻從身體素質上來講,魏勇等人其實比道基沒有覺醒的普通人強不到哪去。但蕭問就不一樣了,他能在石畫中快速恢複道力,道基時時刻刻都受滋養,道體幾乎就是在全盛狀态,帶動出來的身體素質完全不是魏勇等人可比的。
而後,蕭問又撿自己少年時的事跟老崔頭說了一些,不動聲色地化解着老崔頭的死志。蕭問自幼就失去了雙親,在家鄉和小孩子打完架後哭都沒地哭去,隻能鍛煉打架技巧,最後雖然沒成大高手,但也絕不是庸手。說起這些經曆,倒着實讓老崔頭露出了笑容。
也不知過了多久,蕭問背上總算沒那麽疼了,便不再和老崔頭聊天,各自睡下。
蕭問自然沒有真睡,閉眼沒多大會他便進入了石畫,再次煉制起那一清門來。
這晚,第四件一清門煉制完成,終于可以勉強使用了,但是這顯然不是蕭問的終極目标,他也沒急着出去,而是又通過地氣羅盤挖材料去了。
這時候他早已清楚,他的地氣之力還差得遠,因爲一旦專心煉器,所需的材料大幅增加,地氣之力就顯得不太夠用了。可以想見,指望着拿石畫裏的材料出去掙錢,肯定也不是那麽輕松的,因爲他至少要有足夠的地氣之力挖材料才行……
次日一早,蕭問等六人全都帶傷上陣,完全可以看出,猴子還有另一個瘦子已經是強弩之末,隻怕今天難有收獲。不過,這就不是蕭問需要擔心的了。
一整天下來,隻發生了一件讓蕭問較爲注意的事,那便是在吃飯時,他始終感覺到有一道目光斷斷續續地停在了他身上。等他去看時,對方卻也不怎麽躲閃,乃是礦奴中一個十分低調的叫牛通的漢子。
其後的日子牛通始終對蕭問保持着關注,直到四天後,兩人終于被分到了同一個礦道中,整條礦道除他兩人之外再無旁人。
牛通看起來還算結實,比蕭問略矮,四十多歲的樣子。平日裏沉默寡言,然而這一次一逮着機會,竟是主動向蕭問開了口,而且一開口其内容便讓蕭問目瞪口呆。
“這個礦場唯一的高階小仙每年三月十二,六月初九,還有九月二十一都會因父親祭日、師傅大壽還有長青法會離開礦場。剩下的四個中階小仙并不是固定不變,而是每三個月輪換一次。但是不管是哪四人,深夜之時最多有兩人看守礦場,并且兩人的警惕性并不一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