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石畫

轉眼之間,蕭問開新礦道已經有一個多月了,即便以他的體格,也大感吃不消,不止一次暗罵開新礦道真不是人幹的活。

實際上,在天機仙界礦工的酬勞還是挺高的,原因正是因爲這活實在太累,而且對提升境界也毫無幫助。蕭問五個多月前出來闖蕩,有意先找點活幹謀個生計,剛好就碰上了錢福的礦場招人。不過蕭問還遠沒到下決定在這裏幹的地步,正和對方談着,卻直接被人從後面砸暈了。再醒來時,就已經到了這裏……

天機仙界人人皆有道基,區别僅在于覺醒的早晚,所以所有人都有修仙的資格。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其修仙體系越來越是完備成熟,至少從表面上看還是一片融洽的。

此界最大的一個機構叫做仙機府,其性質與朝廷有些類似,隻不過并不存在皇帝這種人物,其最高決策權掌握在天機仙界的五大宗門手裏,更低層次的決策權則分掌于各地方的中、小型修仙宗門手中,統一受那五大宗門監管。

五大宗門的曆史比仙機府還要久,口碑俱是一等一的好,在他們的掌控下,仙機府這個大機構頗得民心,把整個仙界都管理得井井有條。不過這世上總有陽光照不到的地方,仙機府也一樣,此界還是有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的,爲人們茶餘飯後所津津樂道。

好死不死,蕭問剛出來混,直接就趕上了。

白出了五個多月的苦力,尤其是最後開新礦道的一個多月,當真稱得上累死累活。不過,這樣的生活總算快要告一段落了,因爲新礦道已經到了後期階段,用不了半個月就要完成了。

至于趁機逃跑的念頭,蕭問雖然并未放棄,卻暫時不敢輕舉妄動,因爲就在幾天前已經有人以身試法了,逃跑的兩名礦奴死得相當慘……

這天下午,蕭問正在由他獨自負責的小礦道中向前挖着,隻要不出意外,半個月後這條小礦道中就會至少分配進來十個礦奴正式開采。

不過,他腦子裏想的卻不是這些,而是很早前就有的那個兇險計劃。

偷偷殺掉一名監工,然後換上監工的衣服逃走!

他對礦場的路線還有監工們的活動規律已經掌握清楚了,但是有一個大問題卻實在不好解決,那便是逃跑時的速度!沒有合适的跑路手段,就算逃出了礦場也會被追上……

他修的是器道,如果能弄到一件跑路用的合适仙器就最好了,還比較節省道力。可問題是有這類仙器的監工總共也沒幾個,而且,監工全是中階小仙,他們能用的仙器蕭問這個初階小仙卻未必用得了。

什麽事都是想起來容易,真付諸行動的時候,就一個字:難!

這是一旦失敗就可能丢掉性命的買賣,所以蕭問一定會慎重再慎重!

“當!嘩啦啦!”

蕭問下意識地“咦”了一聲,隻因剛才一鋤頭下去有種不着力的感覺,磕飛的碎石比之前的任何一下都要多。擡眼看時,便見前頭的石壁竟是光華暗淡,似乎都要變成普通的石頭了。但是,這裏可是富礦區,輕礬礦俯拾即是,按說不該突然沒了。

難不成這條小礦道這就開到頭了?若真是如此,蕭問自知肯定馬上就會被調到别的小礦道裏,去支援别的礦奴。不過,這其實和他沒太大關系,在哪裏不是幹活?

幹活?

當這個詞從蕭問腦中閃過的時候,他不由一怒,赫然是想起了張虎當初的那句話:你這樣的人我見多了,不出一年,你就會和他們一個樣。

蕭問發現,他似乎真的有點習慣這裏的生活了!

深吸氣,憋住,怒火不停在胸中醞釀,而後在猛然吐氣的一瞬,蕭問将手裏的礦鋤狠狠地朝着前方的石壁鑿了過去!他知道節省體力有多重要,但是這個時候他需要宣洩。

“嘩啦啦!”

普通的石頭根本經不起礦鋤的砍鑿,哪怕礦鋤隻是最低劣的仙器。大量的石塊崩飛出來,石壁上也留下了一個挺大的坑。

砸起來一點也不費力,蕭問也是砸得順手,掄起礦鋤又是一家夥鑿了上去!

“砰!”

更多的碎石飛出,幾乎全都碎成了指甲大小的小塊,其後石壁上甚至響起了“沙、沙”的響聲,一些細碎的顆粒正從石壁上向下滑落。

蕭問終于意識到不對勁了,這片石壁有些怪異!原本該遍布輕礬粗礦的,如今不僅全變成了普通石頭,而且那普通石頭還越來越軟,就像腐朽了一樣。

怎麽回事?

一時間蕭問想到了很多種可能性,不過不論是哪一種,最後他的好奇心還有渴望打破現在枯燥生活的欲望都占了上風。畢竟,他隻是個快到二十歲的年輕人。哪怕最後确認完全是他自己想多了,白費了力氣,也比千篇一律地幹活強!

小小的礦道深處立刻響起了“砰、砰”聲,而且頻率很高。

那石壁越往裏腐朽的越厲害,到後來蕭問都不必用礦鋤了,直接用拳頭砸就能砸下大塊大塊的石頭來。其實,那已經不太像石頭了,從手感上講,甚至有點像土坷垃。

不知不覺中,蕭問已經在石壁上開出了一個半丈深的大坑,“砰”地一聲又是一拳後,碎屑紛紛下墜,蕭問終于動容!

後面的石頭再次變硬了!在後面的硬石前已經隻有一層薄薄的浮土,蕭問伸出手去,直接在那層浮土上來回抹了幾下,便将浮土徹底抹去,露出了後面的硬石來。

硬石上有清晰的線條!

石刻?壁畫?

這礦山深處怎麽會有這玩意?

硬石畢竟隻露出來一部分,蕭問暫時不看不出那些線條到底是什麽,當下手上加力,用更快的速度砸了起來。

這時候他的整個人已是既緊張又興奮,心跳加速,因爲他覺得,後面很可能是某個高階仙人留下來的仙府!

某個走運的小子突然得到某前輩仙人傳承,從而一飛沖天,天機仙界這樣的傳說實在是太多了!

隻不過,蕭問現在并非自由身,即使發現仙府也不可能一直守住秘密,他現在能做的,僅僅是用最快的速度進入仙府中盡可能多地撈好處!

一盞茶的功夫不到,“仙府”就被完全開鑿了出來,這個時候,蕭問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那哪裏是什麽仙府,分明就是一幅壁畫!而且還是直接鑿在石壁上的那種,水平着長約三尺,寬約一尺,最讓蕭問哭笑不得的是,這鑿在牆上的壁畫還硬是鑿了兩個軸出來,似乎怕人看不出來這其實是一幅卷軸壁畫。

畫上的線條在近處勾勒出一所茅屋,遠處則是一片山脈,畫工簡單寫實,遠遠談不上好看。除了茅屋和山脈之外,整幅壁畫裏再也沒有别的東西。

這算什麽?

實在是太莫明其妙了!

正心中微覺失望的時候,蕭問突然心中一動,直接伸手抓向了壁畫的那兩個軸。他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爲他根本想象不出,如果這僅僅是一幅普通的壁畫,其存在有什麽意義。

而後神奇的事情發生了,蕭問把那兩個軸從石壁上提了起來,随之離開石壁的還有中間的那幅畫!如果這卷軸畫是紙質或者布質的,當下發生的事情一點都不會讓人覺得奇怪,但是問題是,那玩意明明就像是在石壁上硬刻出來的!

找個雕刻匠随便在石壁上刻些東西,這絕對容易,但是有誰可以像揭一幅畫一樣再把那些刻上去的東西直接揭下來?現在的蕭問就做到了!

蕭問手中的那幅畫總體上呈青灰色,一看就是石頭的質地,但是除了兩個軸外,其中間部分竟并不像想象中那麽硬,随着蕭問的動作,此卷軸畫的主體部分竟然可以稍稍彎折!

這當真是蕭問這輩子碰到的最奇異的事情了,他已經無法分辨這卷軸畫到底是紙質還是石制的,又或者,是兩者的結合?但是,天機仙界有這樣的東西嗎?

蕭問有些茫然地擡起頭來,很快就确認了另一件事,那便是石壁之所以呈腐朽狀完全就是這幅奇畫導緻的。以這幅爲中心,石壁向四面八方腐朽,那感覺,就像是這幅畫吸盡了附近石壁中的靈氣。

也正是這個推斷,讓蕭問一下子肯定,這幅奇畫是件寶物!

隻是,它到底有什麽神奇功效?又如何使用?

蕭問已經有些着急起來,因爲這幅畫實在有些大,隻穿着一條麻布短褲的他根本就沒辦法将其私藏起來!如此一來,他想慢慢研究這幅畫也就不太可能了。

一想到也許很快就會被監工發現,蕭問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沒多大會就捋清了現狀。而後,他将畫軸卷起,直接往石壁下的碎石裏一塞,舉起礦鋤就再次砸向了石壁。隻兩下,那幅畫在石壁上留下的痕迹就徹底消失,不過他卻沒有停下,而是繼續向前開鑿,直到再一次挖出輕礬粗礦來。

中間有監工來看了一次,雖未發現那畫軸,卻着實讓蕭問提心吊膽了一番。

而後蕭問繼續發狠幹活,提前完成了一天的任務,之後便獨自躲在礦道的深處,再次研究起那畫軸來。

從之前的挖崛中,他已經推斷出這畫軸大概吸走了方圓一丈的區域裏的所有靈氣,這顯然算不上什麽豐功偉績。但是,由于其質地神奇,蕭問一點也不敢小看它。

蕭問嘗試将道力灌入畫中,卻如泥牛入海,根本沒什麽反應。

而後便是天機仙界獸道和冥道的常用手段,滴血獻祭,結果還是沒反應。

眼見馬上就要收工了,再沒什麽進展的話他就隻能将畫軸暫時藏在這個礦道裏,但是難保不會被巡察的監工發現。另外,萬一明天不讓他負責這條礦道了怎麽辦?

被抓進這個黑礦場已經半年了,卻仍然沒有十拿九穩的逃脫之法。離開家鄉之時雄心萬丈,誓要在天機仙界闖蕩出一片屬于自己的天地來,而今,哪有半點實現的希望?好不容易撞大運碰到了一件寶物,卻不知如何使用,甚至有可能失去!那些該死的監工,還有那個黑心的錢福,是他們強行把自己逼入了這般境地!而他,原本應該是一個自由人!

憤懑,不甘,強烈的複仇欲望,一時間這些情緒從蕭問心底升起,越燒越旺,幾乎要淹沒了他的理智!

說到底,他隻不過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這一刻,他是真的快要無法抑制心底的這些情緒。他甚至已經有種沖動,那就是馬上殺死一個監工開始逃亡!

然而就在這時,毫無征兆地,他手中的畫軸亮起了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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