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峽谷底,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林子,周遭彌漫着毒瘴,隻有林子的中央隐隐可見一點點光亮。
中央是一座竹樓,在煙霧彌漫中,高高懸着一個白色的燈籠,遠遠望去倒有點孤村野外的客棧意味。
然而,這便是黑森林的入口處。
知曉黑森林存在的人,很多隻把它當作了一片森林,即便是那批黑衣人自認有入侵了黑森林,不過是抵達了這片林子,而還未到中心處!
真正的黑森林,是一個地下世界,地宮之下還有地宮!
穆子寒這十多年的時間,除了經商,最多的心思便都花在這上頭了吧。
上竹樓,步入正大廳,推開右側書架,便開啓了暗道。
石階蔓延而下,黑不見底,這便是入口了。
從石階摸黑一步一步下,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可見到光線,是正大堂投射而來的光。
石階盡頭便是正大堂,周遭燃着燈火,明亮無比,主座上,穆子寒靜靜坐着,一手支着頭,也不知道再等着什麽。
這時候,兩個黑衣急急落下,皆是女人,正是魑魅魍魉裏的魍影和魉影。
“主子,整片山林,往離城方向的全部搜查過了,沒有任何蹤迹可尋。”魍影恭敬禀告道。
“另一邊呢?”穆子寒冷冷問道,看不出心急,誰都不知道他在想着什麽。
“已經差人開始尋了,隻是,另一邊通往萬重大山……”魉影頓了頓,又道:“主子,怕是走另一邊入萬重大山了,偌大的山脈,深淵峽谷破多,着實難尋。”
“加派人走,往幽月閣調人!”穆子寒說道,這是頭一回主動向幽月閣借人了。
“閣主不在,老婦人已經差人尋了,主子,或者借助百納和月國邊陲将士吧?”魍影試探地問道。
穆子寒卻是沒說話,起身往右側通道走去。
魍影和魉影面面相觑,不敢多勸,看樣子這件事情主子是打算瞞着端木王府了。
“不是一直相安無事嗎?那郡主怎麽會牽涉進來?”魍影低聲問道。
“本來都要回百納洛城了,還不是青雲把人給帶出來了!”魉影無奈說道。
“那家夥怎麽這麽多事!這一回非得好好懲罰懲罰他!”魍影厲聲。
“罷了罷了,他自己急着跟都快哭了,從幽月閣回來就一直拷問那人質!”魉影淡淡說道。
穆子寒已經走到了這幽暗的通道的盡頭,輕輕轉動牆壁上的機關,地上一塊大理石闆便開始緩緩移動了,一樣是蔓延而下,幽暗無比的石階。
這裏,正是地宮下的地宮,黑森林的地牢。
還沒走近,便聽得一聲聲鞭打的聲音,青雲仍舊再嚴刑拷打着。
而被吊挂再鐵架上的隐離嘴裏被塞了破布,喊不出疼痛聲,亦是無法咬舌自盡,青雲的鞭法十分了得,力道拿捏分寸,不至于讓隐離暈厥,非得要他承受這一鞭一鞭的痛!
“那黑衣人究竟是什麽人,他在哪裏!”青雲怒聲問道,繃着一身力氣。
隐離低垂着頭,長發淩亂而下,遮掩了蒼白的容顔,根本連叫喊的力氣都沒有,别說是尋死了。
“你說不說,那麽個主子值得你這麽賣命嗎?他根本看都沒看你一眼,這一回入侵黑森林也并非要救你吧!”青雲冷冷問道。
隐離心下一怔,仍舊沒有任何反映。
值不值得?
他從來就不知道有這麽一個詞,爲主子賣命天經地義理所當然。
穆子寒走了過來,青雲連忙退下,至今不敢在這主子面前再多主動說一句,除非尋到郡主,否則他便這麽懲罰自己。
“隐離……”穆子寒說着取過長鞭來,把玩着,懶懶道:“比起‘棄’字,我倒是喜歡這‘離’字,這麽兄弟倆這一離一棄,可寓意不離不棄?”
隐離驚了,咬着牙,費盡一身氣力擡起頭來,原本絕望的雙眸頓時徹亮,直視穆子寒!
“隐棄,可是你弟弟?”穆子寒冷笑地問道。
隐離說不出話來,隻得拼命點頭!
穆子寒怎麽會知道隐棄的存在?!這是怎麽回事?
青雲見狀,連忙上前取下隐離口中的破布,又急急喂着他喝了幾口涼水。
一緩過勁來,隐離便急急道:“你把弟弟怎樣了?有本事沖着我來,不要爲難我弟弟!”
穆子寒在一旁坐了下來,慢悠悠端過茶盞來,根本無視隐離的憤怒。
看樣子,他抓到了這男子的死穴了,隐棄,他的親弟弟。
昨夜入侵黑森林的所有人,除了那黑衣人盡數都被捕獲,而爲首的便是隐棄!
他可沒有隐離的骨氣,一被逼供,什麽話都交待了,隻可惜,連他都不知道那黑衣人究竟是什麽人,會把瑤瑤帶哪裏去!
“你說話呀,你把隐棄怎麽了,我要見他!”隐離依舊怒聲,或許,他這輩子的死穴隻有這麽一個吧,或許,還會有其他人,隻是還未出現。
“我要最快的速度尋到端木瑤瑤,把你知道都告訴我,否則……”穆子寒說着,一揮手,暗黑裏便走了出侍衛,正押着一身是傷,周身纏着鐵索鐐铐的隐棄。
“哥!”一見隐離,隐棄便大喊。
“誰讓你來的!”隐離怒聲!
“主子不救你,我怎麽可以不救你?”隐棄說道,他不過是跟着主子來的,不料被捕,隻能這麽說了。
“針閣的規矩你不是不知道,一失手便是死!你救我回去何用!?”隐離重聲問道,一大聲便牽動了身上的傷,疼得他額上青筋都浮了出來。
穆子寒在一旁不動神色地看着,也不知道這兄弟倆做戲的分量有多少,奈何一點線索也沒有,不得不冒這個險了。
不過一個眼色,青雲便會意,将隐棄也吊了起來,同隐離相對。
“你再不說,這鞭子也不會落你身上。”穆子寒起身來,甩了甩長鞭,話音一落,便是一鞭子狠狠朝隐棄身上打去。
“我說,我什麽都說,你先放了他!”隐離連忙阻攔,輕易便妥協了。
“放了他?”穆子寒蹙眉,随即冷笑,道:“把端木瑤瑤安全給我帶回來,我便放了他!”
“我也不知道主子究竟是什麽人,我們向來都隻是執行他的命令,從來不許多過問什麽的!”隐離這才解釋。
穆子寒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轉身,面對隐棄,又是一鞭子甩過去,隐棄疼得大喊,道:“我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那主子居無定所,從來都是在野外相見的!”
“啪……”
又是一鞭子,穆子寒根本不需要這無用的解釋。
“啊……”
驟然,一股鮮血從隐棄口中噴出,這一鞭子正中下腹,淩厲狠絕、力道十足、毫不留情。
“我說!”隐離脫口而出。
穆子寒仍舊不停手,雙眸沉着駭人,又是一鞭子狠狠甩過去,而隐棄這時候早已昏厥了。
“我說,我去找端木瑤瑤,我一定把她找回來,我假裝逃出去了,和主子聯系,有什麽線索立馬就來報!”隐離急急說道!
穆子寒這才停手,親自上前,皆過青雲遞過來的黑布,将隐棄的雙眼蒙住。
“你先替他療傷,我說到做到!”隐離急急說道。
穆子寒根本不理睬他似乎,取出一顆藥丸,道:“這是‘三分毒’,五日内尋我取解藥。他同你一道走,就說你是他救了你,記住,我隻給你五日的時間。”
“你卑鄙!”隐離脫口而出!
穆子寒沒有多少情緒,親自喂隐棄吃下,交待青雲道:“送他們出去。”
“是!主子!”青雲重聲應答領命,待穆子寒走後,原本認真的雙眸又盡是内疚了。
親自提隐離蒙上眼睛,押送出地宮,一路上卻是交待個沒完沒了。
“隐離,比起你弟弟來,你算是條漢子,就是跟錯了主!”
“那‘三分毒’可不是一般的解藥,你休想自己去解,别說我沒提醒你,任何藥物都隻會加劇毒素的蔓延,隻要三分入心脈,那便是大羅神仙都沒的救了。”
“這回你若是尋回了郡主,投靠我們黑森林,我還勉強跟主子求求情。”
……
青雲就這麽說中,好像方才逼供打人的不是他似得,而目的無非是要隐離盡早尋到郡主,隐離被攙扶着,始終一句話不說。
穆子寒回到大堂,鳳老太太已經等候多時了,不似之前那閑适慵懶的神态,而是嚴肅不已,道:“那些黑袍的布料和手工,應該是鍾離的,花紋和樣子都是鍾離北部的風格。”
“鍾離?”穆子寒蹙眉,那夜那個黑衣人的武功詭異,他卻看得清楚,黑袍不過是障眼法,他真正用的是忍術!
“正是,已經差人過去調查了。”鳳老太太說着坐了下來,歎息着又道:“你可同端木王府交待了?”
“一會休封信過去,這事情不好鬧大,不知道那黑衣人究竟想做什麽。”穆子寒認真說道。
鳳老太太看着穆子寒,良久才開了口,道:“心急吧,聽說那晚瑤瑤流很多血?”
穆子寒沒說話,面無表情地端起茶來低頭沉眸啜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