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孩子怎能交給安瑾撫養!
“小姐,您醒了。”玉绡端着盆兒進來,瞧見項筠神色陰郁地靠了床頭,便上前侍候她洗漱。
項筠淨過臉面,坐了梳妝台前,銅鏡映出的人兒面色聊白,仿若蒼老了十歲,項筠不禁捧了臉挨近了鏡子,這樣一副容顔王爺怎麽會喜歡呢?遂急急喚了道。“玉绡,幫我梳妝。”
玉绡自然依從,拿了桃木梳替她仔細梳理,隻隐在其後的面上露了一絲躊躇複雜之色。
發髻梳的繁瑣精緻,黛筆勾勒眉梢,雙靥鋪了厚厚脂粉,愈發顯得妝容豔麗,可唇角青白沒有半點血色,能瞧出一絲病态來。
項筠卻甚是滿意鏡中之人的模樣,仔細端詳片刻,卻又落了抑郁,女爲悅己者容,然那人似乎不會再來……
“玉绡,事情還沒動靜嗎?”
玉绡應聲搖頭,露了爲難神色,“小姐,那畢竟是掉腦袋的……”
項筠斂眸,從妝奁裏取了餘下所有值錢首飾,通通交了玉绡,“這些都拿去當了,仔細打點,總會有法子。”項筠似是把這當了最後的救命稻草,臉上揚着期盼,殷切注視着玉绡。
玉绡瞧着她這模樣,那打擊的話就再也說不出口,小姐真真是病得神志不清了,妄圖從俨如牢籠的蔺王府逃離,怎麽可能呢,但卻是默默收下那些首飾珠寶,“奴婢盡力而爲。”
項筠卻是當她答應,神色放松稍許,似乎全指着她成事般。
夜如期而至,黑沉沉地不見一絲星光,一輪殘月白慘慘地挂了枝頭,不多時就叫烏雲遮了去,顯得愈發暗沉。蔺王府籠在這漆黑夜色中,皆是陷入沉睡,獨獨玄鐵營的人手持長矛,恪守職責,一動不動守了門口。
“幾位爺,辛苦了。”一道按捺熱情的聲音響起,但見一灰衣仆從提着倆食盒走到了跟前,“這是宵夜,幾位爺用着。”
說罷分了隻食盒遞了過去。
夜裏當值慣有宵夜,宋平認出來人是蔺王身邊的,眼中滑過了然神色,接過留了兩人看着,餘下去了一旁用餐。
那仆從拎着另一隻輕輕叩了門,待裏頭應聲過後被請了入内,玉绡接了食盒取了裏頭宵夜端呈上桌,便見項筠裹着披風走了出來,乍一瞧見那仆從露了欣喜神色,“是王爺讓你來的?”且因着來人正是王爺身邊當差的顧六,以往傳話送禮都是他來的,自是那麽認爲了。
顧六瞧了眼門外,大抵是有人吃完換了班,門前黑影晃動了兩下,遂刻意揚高了音調,“側妃,這是王爺特意囑咐廚子做的都是您愛吃的,餓壞了自個不值當。”一回頭,對上項筠期盼目光,作了暗示。
項筠茫然瞧看,略是不明。
“側妃想走,今個夜裏正是時機。”顧六湊近,以二人能聽得到的聲音道。
此話一出,項筠臉上劃過多種神色,然落了最後,欣喜交雜,同樣以極低的聲音詢道,“王爺讓你來放了我的?”
顧六嘴角卻勾起嘲諷,“側妃這時候還惦記王爺呐,王爺這會可正陪着王妃花前月下,哪還記得有你這人物。”
項筠聞言一窒,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恨恨瞪了顧六。
“喏,我是瞧在這的面兒上,才冒着大風險來幫你。”顧六說着從懷裏掏了一物件,恰是一隻白玉镯子,是她讓玉绡典當的其中一件兒。大抵是挑破了,顧六也沒了對她的尊重,反而大爺相的徑直坐下了。
項筠瞧了玉绡,似乎以眼神詢問這便是她找來的幫手,玉绡瞥過去,一咬唇點了下腦袋。項筠雖不喜他的态度,可如今也顧不上許多,能離開蔺王府才是實際,虧得那麽多銀子砸下去到底是有效果,來的這般快。
“我這就去收拾東西。”項筠幾乎是一刻都不想再留在府裏。
此時門外忽然響起重物倒地的聲音,不待項筠主仆二人驚訝,便聽顧六好整以暇地道了句成了,便催促了道,“我在宵夜裏摻了迷藥,頂多能撐一個時辰,要走還不快些。”
“奴婢去外頭探探。”玉绡遂緊跟着道。
項筠慌張颔首讓她快去,随即自個便進了裏屋去收拾,說是收拾其實也沒什麽可帶的,值錢的都當了個精光,也就幾身衣裳,做了決定之後就已經命玉绡準備妥當了,正拿起的當兒卻見顧六闖了進來,驚了一跳之餘,緊緊捂住嘴巴沒叫那驚呼引了動靜。
“你進來做什麽!”項筠怒道。
“我回頭想想,冒這麽大風險做這筆買賣,隻收那麽點似乎有些不劃算,畢竟要是被發現了可是掉腦袋的事兒。”顧六笑得邪氣,上下打量了項筠,後者解了披風,裏頭僅僅着了白色中衣,此時因着動作微敞了領口,露出些許春光。
項筠察覺他那不懷好意的笑意,忙是捂緊了領口,聲音微顫洩了一絲緊張,“你什麽意思?!”
“啧,側妃那顆南珠挺好看,應該也值當不少。”顧六抱着胸好整以暇道。
項筠咬牙,當即明白過來這人是坐地起價了,偏偏又奈何不得,隔着領子攥了脖子上挂着的南珠墜子,心中萬般不舍,即便到最後她都舍不得當了此物,隻因顧玄晔說過此物僅此一顆,配的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你。
“側妃再猶豫下去,保不準讓人發現可就走不了了。”顧六涼涼出聲,攜了一絲笃定,就是欺她不敢在這時候反抗。
項筠含恨瞪了他一眼,極是不舍地解了墜子,看顧六伸手過來,緊緊攥了手中,遂在他挑眉睨向之際,咬牙恨聲道,“這回你可要說話算話!”
“一定一定。”顧六嬉皮笑臉應了,拿了那顆南珠在手裏把玩了會,收進囊中。
“還不滾出去。”項筠隻消換了身上衣裳便可,再瞧了一眼得了便宜的顧六,低聲喝道。
“我叫一聲側妃,你還真當自個還是原來那身份?”顧六忽然咧了嘴角,嘲笑出聲,“若我沒記錯的話,待明年冬至……你就屍首分離了罷?”
項筠脆弱的神經叫他那麽一刺激,雙眼湧了猩紅,被戳中痛處。
“這麽嬌滴滴的大美人死了多可惜,王爺也是不惜福,側妃所做都是爲了王爺,怎麽能連命都不肯保。”顧六繼續。
是了,若是顧玄晔有心,如何保不得!項筠崩潰之前想到的便是這一句,連日來折磨至癫狂。
顧六的招風耳動了動,語調愈發溫柔,“換做是我,一定不忍心。”
項筠定定瞧看,竟生出錯覺,眼前站着的是顧玄晔,亦是哽咽呢喃出聲,“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顧六伸手攏了她微是起伏聳動的肩頭入了懷中,眸中盈了得逞。幾乎是同時,破門聲呼嘯響起,在寂靜夜裏,門闆扇動在牆上的巨大聲響回蕩不已,裹雜着動手之人的滔天怒氣。
“你們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