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次回去呢,一來是元旦放假,二來呢,也想回去辦點事,然後呢,下一步,我還是會回來的,但什麽時候回來就說不定了,當然,要是主任有召喚,我随時都會回來……畢竟我的工作關系在生活基地,一年到頭不見影,那是不合适的。”
“呵呵,好,易主任這話我愛聽,到底易主任是個明白人。”主任顯出很開心的樣子。
“隻是我們這些副主任都不在基地,就要多勞累主任了,想一想,其實心裏很不好意思。”我說。
“沒事的,易主任千萬不要這麽想,千萬不要和我客氣,我多吃點苦多受點累是應該的,都是爲集團做貢獻嘛……我在基地裏呆了好些年了,在這裏生活習慣了,現在回到城裏去反倒不适應了。
“你們這些副主任,身子嬌貴,在城裏享福習慣了,在山裏跟着我受這個苦,集團領導怎麽想的我不知道,反正我心裏是感到很抱歉的,所以,出于這個原因,我倒是希望你們在這裏少受苦,在城裏多舒坦舒坦。”主任又開始得了便宜賣乖了。
我其實覺得主任是個很有意思的人,雖然是主任,但也帶有小農意識,帶有農民的小狡猾。
下午,我扛着主任給我殺好裝在麻袋裏的小羊出了山,回到了星海。
我直接去了老黎家,把這隻整羊送給了他。
“喲——這還好不到春節,我兒子就來孝敬我了……一隻整羊啊,這回這個春節我可就有口福了,可以天天喝全羊湯了。”老黎笑眯眯地說。
“這是山裏的羊,吃的是草,喝的是露水,拉的是六味地黃丸,純綠色養殖,就算是我孝敬你的吧。”我嘿嘿一笑。
“行,我笑納了。”老黎說。
“你這些日子身體還好吧?”我說。
“好啊,好着呢,就是精神不好。”老黎說。
“怎麽了?”我說。
“沒有我兒子陪我喝茶聊天,悶呢!”老黎說。
我一咧嘴:“你想我不?”
“你說呢?”老黎說。
“我說想。”我說。
“那你還問。”老黎說。
我又是嘿嘿一笑。
“山裏的日子舒服不?”老黎說。
“還行!整天沒事幹,除了爬山就是練武。”我說。
“修煉啊,深山裏修煉可真不錯,怎麽,修成正果了嗎?”老黎說。
“沒。”我搖搖頭。
“沒修成正果你回來幹嘛?”老黎說。
我一愣,說:“我願意,我想回來就回來,你管得着嗎?”
老黎哈哈一笑:“我可不可以認爲是你想爹了呢?”
我說:“不可以!”
老黎哼了一聲:“你怎麽不騙我下呢,說想多好啊……”
我說:“不想哄你……”
老黎說:“其實我想,你一定是想爹的,不然,怎麽會一回城就扛着羊來看爹呢。”
我說:“知道還問。”
老黎說:“我故意的。”
我說:“你好聰明哦……”
老黎哈哈一笑:“我兒子愚蠢嗎?”
我不由歎了口氣:“不錯,老黎,其實我覺得自己真的挺愚蠢的。”
老黎說:“小克,知道聰明人和愚蠢之人的區别在哪裏?”
我說:“不知道。”
老黎說:“那我告訴你,聰明的人善于傾聽,愚蠢的人不斷的訴苦。聰明的人在适當的時候假裝愚蠢,愚蠢的人在任何時候都自作聰明。聰明的人牢記生活的每一個細節,愚蠢的人牢記對方的每一個缺點。聰明的人開自己的玩笑,愚蠢的人開别人的玩笑。”
我點了點頭:“哦……是這樣。”
老黎說:“所以,小克,記住我的話:永遠要學會做一個聰明人,做一個聰明人,别人擁有的,你不必羨慕,隻要努力,你也會擁有;自己擁有的,你不必炫耀,因爲别人也在奮鬥,也會擁有。多一點快樂,少一點煩惱,不論富或窮,地位高或低,知識淺或深。每天開心笑,累了就睡覺,醒了就微笑……
“我很喜歡一個字,淡,平淡的淡,其實很不平淡,蘊含着很多人生哲理。淡是一種甯靜,是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的飄逸;淡是一種大氣,是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的胸襟;淡是一種鎮定,是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的從容。”
我點點頭:“說的不錯,我記住了……看,你又開始給我上課了。”
“怎麽?不喜歡聽?”老黎說。
“說實話,其實是很喜歡的。”我說。
“這才好。”老黎說。
我呵呵笑了下,看到老黎我就有一種踏實和穩定的感覺,老黎總是能讓我感到說不出的底氣。
“什麽時候再回山裏?”老黎說。
“說不定,不好說,反正我這個副主任就是挂名,沒有什麽實際的事情做……去不去都一樣……再說了,那主任也不喜歡我們整天呆在那裏,老在那裏,會礙眼礙事。”我說。
“呵呵……似乎這也是可以理解的。”老黎點點頭:“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安排?”
“我想先回甯州一趟。”我說。
老黎眼神一亮,看着我:“那……我跟你一起回去行不行?”
“不行!”我說。
“爲什麽?”老黎眼巴巴地看着我。
“不行就是不行,聽話哦……”我說:“我這次回去,是要處理事情的,你跟着我,我會照顧不好你的,再說了,現在似乎也不是時候。”
老黎有些沮喪,嘟哝着:“我還沒來得及和你爸媽提起讓你做我幹兒子的事情呢。”
“老黎同志,你幹嘛非要我做你幹兒子呢?你幹嘛非要把我降一輩呢,我們這樣做忘年交的朋友,不是很好嗎?”我說。
“那當然不一樣了。”老黎說。
“不一樣在哪裏呢?你看,我沒做你幹兒子,不還一樣給你送羊孝敬你!”我說。
“嘿嘿,我說不一樣就是不一樣。”老黎笑得有些莫測。
我呵呵笑了,說:“老黎!”
“叫爹!”
“老黎。”
“不聽話的兒子。”老黎無奈地說:“好了,我安排人做去那隻羊,今晚在這裏陪爹吃全羊……咱爺倆一起歡度今年的最後一天。”
“夏季呢?”我說。
“又出國了,參加一個商務活動。”老黎說。
“哦,他知道我出的那些事了?”我問老黎。
“是的,我告訴他了。”老黎說。
“哦……”
“小季感到很震驚,又很惋惜啊……”老黎歎了口氣。
我默默無語。
晚上和老黎一起吃了一段豐盛的全羊,飯後又和老黎一起聊了會天,直到10點我才回宿舍。
回到宿舍,痛痛快快洗了個澡,然後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不知怎麽,此時,我的心裏突然感到很不安定,心神不甯。
雖然感到身體有些疲倦,卻又不想上床去睡。
半躺在沙發上無精打采地看着電視,不知何時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突然被窗外一陣聲音驚醒,睜開眼,坐起來,看着窗外,夜空裏正在綻放着五彩的煙花,還有鞭炮聲。
我知道,新的一年到來了。
這一年,終于過去了。
我站起來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夜色裏的五彩缤紛,聽着連綿不絕的鞭炮聲,不由想起了去年的這個時候……
去年的此時,我正在發行公司,正在放鞭炮慶賀新征訂數字的誕生,正在和秋桐一起享受成功的喜悅。
可是,今年,卻隻有我孤零零站在這裏了。那些光榮和夢想,那些歡欣和喜悅,那些榮耀和褒賞,都已和我無關,都已遠離了我……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顔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我覺得似乎可以用這句詩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點燃一支煙,默默地吸着,心裏不由就湧起一陣巨大的失落和惆怅……
正在這時,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我的身體一顫,倏地就摸出手機。
我第一個反應就是:在這樣的時刻,給我打來電話的一定會是秋桐。
沒想到給我打來電話的是金敬澤。
“新年好,哥們。”金敬澤說。
“新年好,敬澤兄。”我說。
“這會兒還沒睡吧,在迎接新年吧?”金敬澤說。
“呵呵,是的,你也是吧。”我說。
“是啊,我和姑姑一起在迎接新年。”金敬澤說。
“你姑姑……身體好了吧?”我說。
“早就出院了,沒事了。”金敬澤說。
“最近她精神狀态還好嗎?”我說。
“精神狀态……”金敬澤猶豫了下:“不知爲什麽,自從那次中國之行回來後,我看姑姑的精神經常有些恍惚,神情經常有些郁郁。”
“哦……”我的心裏有些發沉。我顯然知道金景秀爲什麽會精神恍惚神情郁郁,她還沒有從星海和丹東之行的狀态中走出來。
“唉……姑姑一生經曆坎坷,多災多難,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姑姑能有一個開心快樂安穩的生活,看到姑姑現在的精神狀态,我的心裏其實是很不安的。”金敬澤說。
我沒有說話,心情不由也有些郁郁。
“從小我就和姑姑相依爲命,到現在,也還是我們倆。”金敬澤又說。
“你們……家裏就隻有你們倆?”我說。
“是的,在這個世界上,我們家裏就隻剩下我們倆。”金敬澤說。
“爲什麽?”我說。
金敬澤沉默了,半天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