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那不是差點把易克當做殺人犯給……”
“是的,如果那小子要是在裏面受不了酷刑屈打成招,那這案子就會是另一個結果。”
“公安現在他媽的就是胡來,刑訊逼供不知道造成了多少冤案。”
“噓,小聲點,今天來的有不少是公安的呢……說不定就有辦案組的人成員。”
“這個易克夠倒黴的,稀裏糊塗被攪黃了婚禮,還被弄進去受了洋罪。”
“說倒黴也是倒黴,不過,要不是這小子和秦璐有那關系,也不會懷疑到他啊,他都是快要結婚的人了,還沾花惹草,特别是還讓秦璐懷了孕流了産,這小子也确實可惡,進去受點罪也是活該。”
“你怎麽就确定秦璐懷的就一定是和易克有關呢?”
“這還用說嗎?不和他有關他會去醫院簽字?傻啊你!”
“這倒也是……看來易克和秦璐确實是有那種關系的。”
“當然,這是明擺的事,聽說那個易克在公安那裏還死不承認這一點呢,你說你不承認殺人也就罷了,和秦璐的關系也還不承認,敢做不敢當,這做人就做的太差勁了,這人的品質由此就可以斷定是有大問題的,這屬于道德敗壞啊……”
“這個易克,也是青幹班的,也是人才後備庫的,聽說在他們集團算是進步很快的青年幹部,破格提拔的正科級,火箭式進步,春風得意,是他們單位老闆眼裏的紅人,也是很得宣傳部關部長欣賞的年輕幹部,這下子,我看他的政治前景要不妙了。”
“這說明他們單位的領導和組織部門考察幹部眼光有問題,光看能力不行,還是要看品德的,生活作風不行的人,怎麽能提拔重用呢?特别是這些年輕人,提拔快了我看未必是好事,很容易得意忘形,很容易飄起來。”
“呵呵,老哥,你是借着這機會發洩對領導一直沒有提拔你的不滿吧?你說你都快退休了,還是個副科級。”
“發洩不滿又怎麽樣?哼,我就是看不慣某些領導的用人,我就是對現在那些年輕幹部有看法……老子混了一輩子了,還是個副科級,現在有些小年輕剛工作幾年就火箭式提拔,我看早晚要出問題,果不然,你們看看這個易克,出問題了吧?這看似偶然,其實都是必然的……我看組織部幹部科和星海傳媒集團的孫東凱要好好檢讨下自己在用人上的問題。”
“好了,老哥,你别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了,整天聽你除了唠叨就是唠叨,現在上面要求是幹部年輕化呢,這是大趨勢,無法阻擋的潮流。”
“什麽大趨勢,什麽潮流,潮流個屁……”
聽着這些議論,我的心情異常憋悶和煩躁,但卻又不能發作,隻能默默走到大廳後面的另一個角落。
剛過去站住,身後有人拍了下我的肩膀。
回頭一看,冤家路窄,拍我肩膀的是那天審問我對我施以酷刑被我打過的刑警隊的二把手,那個中年漢子警察。
雖然他同樣戴着墨鏡,但我還是一眼認了出來。
他沖我微微一笑,低聲說:“易老弟,你也來了。”
雖然我帶着墨鏡和口罩,他還是認出我來了。
畢竟他是幹刑警的,眼力比常人要厲害。
聽他的口氣,似乎對在這裏見到我很意外,他沒有想到我會來參加秦璐的追悼會。
“你能來,我爲什麽不能來?”我反問他。
“我和秦璐以前就熟悉,她在政法委辦公室,我在刑警隊,我們公事私事經常打交道,她的追悼會,我當然要來的。”他說。
“我和秦璐是同學,是熟人,我當然也要來的。”我說。
“但我還是對你的出現感到有些意外……你如此打扮,是怕熟人認出你來吧?這說明雖然你來了,但你的心裏還是有顧忌的,我可以理解爲是心虛嗎?”他說。
我沒有說話。
“我現在可以認定你和秦璐的死沒有關系,但我同時也認定你和秦璐之間是有那關系的,這,你是無法否認的,如果你敢否認,就說明你不是一個真男人。”他說:“在審問你的時候你的表現讓我欽佩,你是個硬漢子,但你卻始終矢口否認和秦璐的那事,這就讓我不由又要鄙視你,男人要敢作敢爲,自己做的事卻不敢承認,這委實讓人小看了……特别對方還是個死者,你這麽做,對得住自己的良心嗎?”
我說:“我現在不想和你争辯這些,但我告訴你,任何時候,我都沒有對你說謊話,你不信是你的事,但我到底有沒有做那事,我是問心無愧的……另外,我不需要你的欽佩,至于你是鄙視還是小看我,那是你的事,我不會在乎。”
他看着我,半天沒有說話,一會兒搖搖頭:“易克,我發現你這人很頑固……另外,你還很高傲。”
我說:“頑固不頑固,高傲不高傲,那要看對什麽人,在什麽場合,對什麽事。”
他沉默片刻,說:“你現在一定很恨我,是不是?”
我說:“你說呢?”
他說:“對你用刑,那是沒辦法的事……我也是有難言苦衷的。”
我的心裏一動,聽他這話,似乎對我使用酷刑,他隻是奉命行事,并非他的本意。
既然他如此說,那無疑是得到了雷正的指示或者暗示,但他卻又不敢直接說出來。
雷正指示手下對我嚴刑審訊,自然是有他的目的的,一來可以找出真兇,如果真的是我做的,那正好就破了案,即使不是,如果能屈打成招,這案子也等于破了,對上面對社會對死者家屬能有個圓滿交代,還能借機除掉我這個心頭隻恨,一舉兩得。
二來正好好不容易抓住了我的這個把柄,當然不會輕易放過對我發洩憤恨的機會,不管我是不是真兇,先來上一頓酷刑,同樣也能讓他解氣。
“幸虧你嘴巴硬,怎麽打也沒招,不然,也未必就進行屍檢了,這案子或許就是另一個結果了。”中年漢子說:“其實,你得感謝那些上面媒體的記者,要不是他們的高度關注,市領導是不會如此重視的,或許你就真的成了冤鬼了。”
我不由心裏再次感謝秋桐,有多少冤假錯案因爲媒體的關注得以昭雪,又有多少冤魂因爲沒有得到媒體的關注而至今死的不明不白。
“正因爲我有難言之隐,所以在最後放你走的時候,你突然對我發起襲擊,我沒有讓手下人對你實行報複行爲。”他又說:“不然,你的行爲就是襲警,隻要我給你定個襲警的罪名,即使你和之前的案子無關,僅這一條,就夠你受的。”
我承認他說的有道理。
“沒想到你有一副如此好的身手,看得出是練過的。”他的口吻裏帶着幾分贊賞:“夥計,不打不成交,咱們握個手,你看好不好?”
說着,他主動向我伸出右手。
我猶豫了一下,伸出手,和他握了下。
“我知道你心裏對我是有成見的,你或許現在還是很恨我的……即使握了手,你也未必會把我當朋友……不過,你也要理解我,幹我們這一行的,有幾個不對犯罪嫌疑人用刑的?全國都是這樣,這是典型的中國特色,普遍現象……
“如果你想做一個電影電視小說裏描寫的那樣的好警察,那你一定是不會提拔重用的,如果你想進步,你就一定要随波逐流,一定要随大溜,不能世人皆醉唯我獨醒。”他摘下墨鏡,看着我意味深長地說。
我認同他的話,他說的是自己的體會,從實踐裏得來的體會。
他繼續說:“或許你根本就不想再見到我,但我們今天還是見面了……或許你今後永遠都不想再見到我,但或許我們還會有機會再見面,甚至我們或許有機會再打交道……當然,我不希望在刑警隊的審訊室裏再見到你。”
我冷笑一聲。
這時,大廳門口一陣騷動,我一看,雷正來了,身後跟着幾個人。
雷正也來參加秦璐的追悼會了。
這有些小小出乎我的意料,不過又一想,怎麽說秦璐也是政法委的中層幹部,作爲政法委書記,他來參加追悼會是責無旁貸的。
雷正直接到了前面。
然後,主持人就宣布追悼會開始。
哀樂聲裏,大家開始默哀。
默哀之後,雷正表情沉重地親自緻悼詞。
“各位來賓、各位親朋好友:在這個翠柏凝春、天人同悲的日子裏,我們懷着無比沉痛的心情一齊來到這裏送别我們的一位摯友、一位同學、一位姊妹、一位朝夕相處的同事、一位英年早逝的政法界的精英秦璐同志。
“此時此刻,親人掩面,朋友傷懷,同事哽咽。在此,請允許我代表市政法委全體同仁及秦璐生前好友同學朋友向秦璐同志的親屬緻以親切的誠摯的慰問。”
雷正的聲音低緩而凝重,傷感而沉痛。
似乎,如我之前的分析,他想借助秦璐的提拔之事來釣關雲飛的魚,讓關雲飛主動找自己爲秦璐的提拔說情,這樣在兩人之間的暗鬥裏,他就占了主動,就可以順理成章向關雲飛提出曹麗的提拔之事。不曾想秦璐卻突然隕去,這無疑就讓他的如意算盤落空了。他的心裏應該是感到很遺憾的。
當然,這隻是我的個人主觀分析,未必一定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