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珠現在怎麽樣了?我媽又怎麽樣了?”我急忙問。
“海珠後來在醫院蘇醒了過來,一直不說話,神情十分恍惚,後來海峰把他接回家了。”四哥說。
“那我媽呢?”我說。
“你媽媽後來也蘇醒了過來,不停地哭,哭得十分傷心,你爸媽和海珠爸媽都遭受了巨大的打擊,特别是你爸媽。”秋桐接過話來說:“考慮到現實的情況,在老黎的建議下,我們把你爸媽接到星海來了,住在老黎家裏……你爸媽這幾天精神很不好,今天聽說你要被釋放,稍微好了一些。”
“哦……住在老黎那裏。”我點了點頭,心裏稍微安穩了一些。
我心裏明白,正在舉行的婚禮上出了這事,對雙方家人的打擊都是巨大的,包括海珠,不管我有沒有真的殺了人,但我從婚禮上被警方抓走,這樣的事在雙方的親朋好友間一定會造成十分惡劣的影響,雙方長輩的臉都被丢盡了。
海珠也一定徹底崩潰了,即使她不相信我真的殺了秦璐,但那中年漢子在婚禮上公開說的秦璐流産我簽字的事情,僅這一件事就足以擊垮海珠,這無疑等于是在大家面前公開羞辱她,是對她最大的羞辱,也是對她家族的巨大羞辱,她的精神無疑會因爲這迅速崩潰。
我的心情十分沉重。
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麽,秋桐說:“我今天給海珠打電話了,把你無罪釋放的消息告訴了她。”
“她怎麽說的?”我急切地看着秋桐。
“她……她長出了一口氣……什麽也沒說,然後,然後就挂死了電話,我再打,就關機了。”秋桐說着,歎了口氣。
我摸出手機,說:“我打給海峰……讓海峰把電話遞給她。”
“海峰……今天這會兒或許已經從上海起飛了。”秋桐說。
“走了?”我說。
“是的,今天上海浦東機場飛悉尼的航班。”秋桐說。
“那……雲朵呢?”我愣愣地說。
“雲朵……也走了,跟着海峰一起走了……昨天辦完的辭職和交接手續,昨晚飛到了上海。”秋桐的聲音有些顫抖:“雲朵本來是不想這會兒走的,她十分牽挂你的事情,這兩天幾乎就沒怎麽吃喝,也沒怎麽休息,一直陪着你爸媽……可是,海峰那邊的航班是早已經訂好的,海峰必須要馬上到那邊任職,實在不能再拖了。所以,他們隻能走了……臨走前,她住在我那裏的,哭了一夜。”
我的心微微顫抖着,看着秋桐憔悴的臉色,知道這幾天她也同樣沒有休息好,在爲我的事情擔憂焦慮。
雲朵走了,就這麽走了,去了那遙遠的國度,這一走,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她。
夏雨走了,孔昆走了,秦璐走了,雲朵走了,我身邊的女人們正在一個個離我而去。
海珠此時的态度還不知如何,我不知道此次緻命的打擊會讓她做出如何的決定,我不知道她此時心裏是怎麽想的,我不知道她會對我們的明天做出如何的抉擇。
“現在我們去哪裏?”四哥說。
秋桐看着我。
我想了下,說:“先去我宿舍,我要洗個澡換身衣服,然後去老黎家。”
秋桐點點頭,又帶着傷痛的目光看着我,我知道她不會相信我在裏面沒有受到嚴刑審問的。
我想安慰下她,沖她努力笑了下。
她沒有笑,眼圈倏地又紅了,轉頭看着車外。
到了宿舍樓下,我下了車,秋桐也下了車,猶豫了下,說:“我陪你上去。”
我們上樓,打開門,一起進來。
關上門,秋桐突然就抱住我的身體,緊緊地抱住我的身體,接着就帶着壓抑的聲音痛哭起來,哭得十分傷心……
我似乎應該明白秋桐此刻痛哭的心情,我該知道的。
我抱住秋桐的身體,下巴抵在她的頭發上,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心裏陣陣悲酸和傷感……
秋桐一直就帶着壓抑的聲音痛哭着,哭得一塌糊塗。
半天,秋桐停住了哭泣,和我分開,淚光閃閃地看着我,緊緊抿了抿嘴唇。
“謝謝你……”我輕聲說。
秋桐沒有說話,轉身進了衛生間。
一會兒,秋桐出來了,神情變得平靜下來,頭發也整理好了,臉上的淚痕也洗去了。
“你洗個澡吧。”秋桐輕聲說:“我給你調好熱水了。”
我的心裏一熱,點點頭,然後找了換洗衣服進了衛生間。
洗完澡,出來,秋桐正站在窗口眺望着外面,此時,從後面看去,她的身影格外孤單和消瘦。
我走到她身後,兩手輕輕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沒有回頭,一隻手抓住我的右手,她的手很涼。
我歎息一聲,兩手滑下去,從後面環抱住她的身體。
她的身體顫抖了一下,但沒有動。
“這幾天,你受苦了……你瘦了很多。”我的聲音有些顫抖,心裏一陣疼憐。
秋桐依舊沒有說話。
“我沒有殺秦璐。”我說。
“我知道的。”秋桐輕聲說。
“我和秦璐也沒有那種關系,她懷孕的事,和我無關。”我又說。
秋桐從我的懷抱裏出來,轉身看着我。
“你……相信我嗎?”我說。
秋桐清澈的目光看着我,緩緩點了點頭:“我相信你……”
我的心又是一熱,說:“謝謝你……”
“不管你說什麽,我都會相信你……”秋桐又說:“可是,即使我相信你,即使你洗清了殺人的嫌疑,但是,其他的人,又有幾個會相信你和秦璐沒有那種關系呢?對這樣的事,說不清道不白,何況有些人更加願意對這樣的事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有些人就喜歡拿這樣的話題津津樂道,有幾個人會像我這樣相信你呢?包括海珠,她會真的相信你和秦璐沒有那種關系嗎?”
我的心倏地一沉,秋桐的話無疑是有道理的,我可以不在乎任何其他人對這事的認定和看法,但我不能不在意海珠的看法。如果她認定我和秦璐有那事,那對她來說無疑是奇恥大辱,無疑是一個緻命的打擊。
退一萬步,海珠即使可以不在乎這事,但她一定會在乎婚禮上的那些親朋好友,在乎家人的臉面,此事不管真假已經被她的幾乎所有親友都知道了,她和家人的臉往哪裏放呢?她如何面對周圍人的恥笑和非議呢?
根據我對海珠的了解,我知道她一定會很在乎這些的。
我重重地歎了口氣。
“事已至此,面對現實,走一步看一步。”秋桐說。
我點點頭。
“我們走吧……去看你父母吧。”秋桐說。
我和秋桐出了房間,下樓上車,直奔老黎家。
“夏季最近出差到國外去了,家裏隻有老黎在。”路上,秋桐說。
我點了點頭。
到了老黎家,老黎正陪我爸媽在客廳說話。
看到我進來,媽媽抱住我放聲大哭起來,爸爸也在一邊眼圈發紅。
秋桐站在一邊又忍不住開始抹眼淚。
老黎坐在沙發上,默默地看着我,神情十分淡定。
此事從頭到尾,老黎一直都表現得十分鎮靜,他的平靜和冷靜顯得有些異乎尋常。
我拍着媽媽的後背,安慰着她。
等她稍微平靜下來,老黎說:“易兄,嫂子,孩子沒事了,平安回來了,這就好,不要難過了,心總算可以放下來了。”
老黎比我爸媽年齡大,卻稱呼我爸媽爲兄和嫂子,顯出他對我爸媽的尊重。
這是一種禮節,江湖人常有的禮節。
“老黎大哥,我和小克媽媽這兩天一直住在你這裏,給你添了很多麻煩。”爸爸這時說。
“咱們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老黎頓了頓,接着補充了一句,說:“小克救過我的命,前天我和你們說過的,在我眼裏,小克和我的家人我的孩子是一樣的。”
從老黎的話裏,雖然他說大家是一家人,但我似乎感覺出他是還沒有和我爸爸提起要收我做幹兒子的事情,他是個做事很有數的人,知道這個時候是不适宜提這樣的話題的。但他還是隐約流露出了這樣的意思,似乎是想借機給我爸媽一個暗示。
隻是我爸媽此時的心思都在我身上,未必能聽出老黎的暗示。
媽媽邊擦眼淚邊說:“這幾天給老黎大哥舔了不少麻煩,也讓秋桐跑前跑後受了不少累,辛苦這孩子了。”
“嬸子,您不要客氣,這都是應該的。”秋桐說。
“孩子回來了是好事,老哥老嫂子不要難過了,我們該慶祝下才是……”老黎呵呵笑起來:“我已經讓人準備好飯菜了,來,我們大家一起吃頓飯。”
吃飯的時候媽媽又看着我:“小克,你瘦了,在裏面沒有受什麽委屈吧?”
我笑了下:“沒有,就是不停審問我,我就說了實話,說我沒殺人,警察都是講理的人,他們沒有怎麽爲難我的。”
媽媽聽了我的話,神情似乎感到幾分安穩,接着卻又愁雲滿面,似乎她是想起了那場中途夭折的婚禮,想起了海珠。
但此時,她又似乎覺得不是說這事的場合。
老黎看看我,又看看秋桐。老黎看秋桐時候的目光帶着毫不掩飾的贊賞。
“秋桐是個機敏的孩子。”老黎說了一句。
我爸媽似乎沒聽懂老黎這話的用意,秋桐則淡淡笑了下,也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