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孫東凱的聲音興奮又緊張。
“曹總。”我說。
“誰?你說誰?”孫東凱似乎沒有聽清,又問了一句。
“曹總……曹麗!”我又重複了一遍。
“什麽?你——”孫東凱不由一怔。
我自顧說下去:“自從接到你的指示後,我就格外注意觀察秋總的動向,格外注意和她接觸的人……結果呢,我發現最近曹總和秋總兩人之間的接觸格外異常,太頻繁了,曹總隔三差五就要到秋總哪裏去一趟,每次都還顯得神秘兮兮的,有時候正好我在,曹總就支支吾吾地不說話,或者想辦法把我支開……所以,我有足夠的理由懷疑曹總極有可能在和秋總一起密謀什麽勾當……說不定。”
“好了,行了——”孫東凱突然打斷我的話,滿臉沮喪的神色:“行了,不要繼續說了。”
“怎麽?”我做驚愕狀看着孫東凱。
“你這是什麽重大發現?你這也算是重大發現?”孫東凱的口氣有些惱火:“你這分明是……”
“分明是什麽?怎麽?這不算是重大發現?”我帶着委屈的表情看着孫東凱:“孫書記,我可以完全按照你的指示去做的,這的确是我的重大發現啊,以前曹總和秋總基本是不大來往的,可是,最近這段時間,兩人接觸的太頻繁了,的确很異常啊,我正是因爲發現她們的接觸不正常才給你彙報的……要是你覺得我的工作沒有效果沒有收獲沒有價值,那我以後就放棄,再發現什麽就不用給你彙報了。”
孫東凱兩眼直直地看着我,似乎要從我的眼裏看出來什麽,我皺緊眉頭依舊帶着一副委屈的表情,悶悶地抽煙。
孫東凱眼珠子轉了轉,接着就笑了下:“嗯……小易……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嘛。”我說。
“這個……我要說,你完全落實了我的指示,你的工作是做的很好的,很有收獲,隻不過……曹麗和秋桐接觸頻繁,雖然也算是重大發現,不過,她們都是女人啊,女人之間來往頻繁,基本都是吃喝購物那些事,都是些女人之間的事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不具備什麽實用的價值……
“但是呢,你的工作成效卻是不能否認的,你對我的指示落實地很好,下一步要繼續堅持,繼續發揚,繼續落實,要有新的發現,要有新的更有價值的發現……特别要注意秋桐和男的之間有什麽來往,特别要注意秋桐和集團其他黨委成員之間有什麽秘密接觸,這才是我要你抓的重點。”孫東凱苦笑着說。
“哦……”我點點頭:“你這麽一說,我明白了……看來之前我還是沒有領悟透徹……行,你放心,下一步我會更加嚴密觀察的……哎——你早和我說這些啊,早說這些,我也不用絞盡腦汁爲曹總和秋總的事費那麽多精力了。”
聽我的口氣,似乎責任不在我,都在孫東凱。
孫東凱又是一陣苦笑,說:“好吧,算我之前沒和你說清楚,責任在我,現在你該明白了吧。”
“明白了,這回是真的明白了!”我忙點頭。
“那就好好落實我的話。”孫東凱說。
“孫書記你放心,絕對沒問題,我做事的能力,你是知道的!”我一拍胸脯。
我這麽一說,孫東凱又高興起來:“我當然相信你做事的能力,不然,我也不會把這麽重要絕密的任務交給你了,我這是基于對你能力和忠誠度的絕對信任。”
“我心裏有數,我不會辜負你對我的信任和看重的。”我信誓旦旦地說。
孫東凱似乎對我的話很滿意,不知他是真滿意還是裝作滿意,但表面上看起來還過得去。
“這事就先這樣。”孫東凱說:“我還想問你個事。”
“嗯……你說。”
“你們經管辦和集團審計科正在聯合梳理集團各經營單位的财務,是不是?”孫東凱說。
“是啊,這是根據黨委的安排進行的啊……這你難道不知道?”我說。
“我當然知道,這還是我最後做的決定呢。”孫東凱咧咧嘴說。
“嗯……”
“而且,你們還在和審計科一起摸各經營單位小金庫的底子,是不是?”孫東凱又問。
我做意外狀:“我們這也是根據集團黨委的決定來開展的啊,你不知道?”
孫東凱又是一咧嘴:“黨委的決定我當然知道……我隻是想知道你們是不是真的在落實,是不是真的在認認真真落實。”
“集團黨委的決定我們當然要嚴格落實了,哪裏敢糊弄呢!”我說。
孫東凱的眉頭皺了皺,沒有說話。
其實我知道這次審計活動包括摸小金庫的底子,是季書記在黨委會上突然提出來的,一提出馬上就得到了秋桐的極力贊同,其他黨委成員也沒有理由提出異議,孫東凱在季書記的緊逼堅持下,找不到理由否決這個提議。
因爲事先不知道,他就沒有機會和其他黨委成員私下溝通做工作,于是也沒有得到其他黨委成員的支持,隻能贊成答應下來,似乎他是很不願意搞這次的财務梳理和小金庫摸底行動,是被趕鴨子上架的。
似乎,孫東凱對這次季書記和秋桐大力支持開展的活動帶着一些隐隐的不滿,但卻又有些無可奈何。
“關于這次财務梳理和摸底工作,除了正常渠道經管辦和審計科的工作彙報之外,如果有什麽異常的發現,你要及時給我彙報。”孫東凱說。
我點點頭,接着又問:“那……孫書記,什麽叫異常的發現呢?”
孫東凱足足看了我有五秒鍾,然後說:“自己琢磨。”
孫東凱似乎有些不滿我的愚鈍。
我說:“好,我回去認真琢磨。”
“小金庫……小金庫。”孫東凱自言自語了一句。
看着孫東凱,我突然想,既然集團各經營單位都有小金庫,那整個集團是不是也有小金庫呢,小金庫裏到底有多少錢,恐怕隻有孫東凱和财務中心的主任知道,甚至主任也未必知道,隻有管金庫的出納知道。
這可是獨立于集團财務之外的一筆款項,這款項或許很多很多,或許不是很多。到底有多少錢,是個迷,恐怕孫東凱連曹麗都不會告訴。
孫東凱之所以對這次季書記主導下的清理小金庫行動如此關注,恐怕是有原因的,說不定是擔心會拔出蘿蔔帶出泥來。秋桐這次緊跟了季書記的步伐,恐怕這也是孫東凱不安的原因之一。
而且,季書記和秋桐有過秘密接觸,恐怕孫東凱懷疑他們要針對的不僅僅是小金庫這事,他自己做的事自己心裏最清楚,他恐怕是擔心季書記和秋桐和合謀搗鼓其他事,而這其他事同樣會牽扯到他,甚至是牽扯地很深。
雖然孫東凱是集團一把手,雖然孫東凱能控住大多數黨委成員,但他對季書記,似乎有些棘手,季書記是個軟硬不吃的人硬茬,又是幹過多年紀檢工作的,偵辦這些事情,小菜一碟,經驗豐富,孫東似乎是對季書記很忌憚的,卻又有些無奈。畢竟,他是沒有權力撤銷季書記的職務的,季書記和秋桐都是副處級幹部,是市委任命的。
看來,這段時間,季書記也一直沒有閑着,不但他沒有閑着,而且秋桐也沒有閑着。
似乎,季書記和秋桐已經在我毫不知曉的情況下站在了同一戰線,當然,他們站在同一戰線是在公平正義和道義的基礎上,應該是不帶個人私心雜念的。
“這段時間,你難道就沒有發現秋桐和季書記有什麽秘密接觸?難道就沒有探聽到他們的什麽動向?”孫東凱又說。
我搖搖頭:“木有……什麽都沒有發現,就是發現曹總異乎尋常地和秋總接觸。”
“嗯……你下一步不要把注意力集中在曹麗身上了,女人的事情,你不需要操心關心……多給我注意其他的。”孫東凱說。
“好,我記住了!”我忙說。
孫東凱用郁郁的眼神看着窗外,輕輕歎了口氣,但随即眼神又有些發狠,嘴角甚至露出一絲獰笑……
冷眼看着孫東凱的表情變化,我的心裏不禁有些不安,但随即也有些發狠,心裏也獰笑了下……
我再次感到,或許,離我和孫東凱決裂的日子不遠了,我這隻狐狸的馬腳早晚要暴露了,我和孫東凱或許不日将展開一場生死決鬥,展開一場血腥厮殺……
我們的蜜月或許即将過去,在過去之前,還會有一段蜜月的高潮期,這個或許和做那事一樣,高潮過後,往往會是失落和惆怅。
突然心裏有些激動,還有些沖動,還有些興奮。
我的腦子裏突然梳理出一條線:孫東凱——曹麗——曹騰——王林。
似乎,這是一條線上的螞蚱,最大的螞蚱是孫東凱,最小的是王林。而在這條線之外,還有雷正和伍德,他們又是一條線,兩條線似乎是交叉在一起的。
我想,或許我應該将這兩條線揉搓一下,讓他們變成線球,然後将線球放到糞坑裏去侵泡一番……
當然,想歸想,我似乎目前還不具備将線搓成線球的能力和實力。
從孫東凱那裏出來,我沒有回辦公室,直接到了海邊去透風,繼續梳理自己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