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下一步會怎麽樣?”我說。
“現在這些人都在治安大隊進行審問,下一步……嫖娼賣淫和賭博的,要麽罰錢,要麽拘留,一般來說,罰款放人是很有可能的,但海珠和張總,性質可能會不同,按照相關法律,如果來真的,如果深究,恐怕就要送看守所,然後提交檢方批捕,然後就是法院判決……除了要罰款,輕則刑拘,重則要判刑……即使不提交檢方,也有可能會搞個勞動教養。”
我吓了一跳,心情格外緊張。
秋桐的嘴唇抿地緊緊地,眉頭緊鎖。
秦璐繼續說:“我剛才給市局的這位朋友說海珠和張總是我朋友,讓他給治安大隊的負責人說個情,問問能不能從輕發落,多罰點錢也不要緊,但千萬不要送看守所不要提交檢察院,我的這位朋友接着就按我的意思去給講情,但結果卻。”
“卻什麽?”我說。
“治安大隊的負責人和我這位市局的朋友私交是不錯的,但他這次卻很爲難,說如果是以前這樣的事情,罰點錢就可以放人,但這次,卻不好辦……說無法給這位市局朋友的面子。”秦璐說。
“哦,爲什麽?”我說。
“聽我的這位朋友說,治安大隊的負責人說話的口氣吞吞吐吐,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隐,似乎這事的背後還有什麽人在關注着,他無法放一馬。”秦璐說:“我這位市局的朋友感到很迷惑,怎麽問他也不說,就是打馬虎眼打哈哈,然後我這位朋友就問我是不是海珠或者張小天得罪了什麽背景後台很硬的人,或者得罪了公安系統的什麽高官,似乎治安大隊也隻是奉命行事,無法送人情送面子……我也覺得似乎有這方面的原因……
“哎——易克,海珠或者張小天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啊?雖然治安大隊的人說他們是得到群衆舉報來行動的,但似乎他們更好像是得到了什麽人的指示來抓捕的。”
聽秦璐說到這裏,我心裏明白了一大半,于是對秦璐說:“這事我也搞不清楚,我知道你也盡心盡力了,你能幫忙打聽到這些,就很感謝你了,這事我再通過其他途徑想想辦法。”
秦璐說:“如果海珠和張小天不承認自己有違法行爲,估計他們暫時還不會被送到看守所的,還要在治安大隊繼續呆着……我托市局的那位朋友給治安大隊的負責人打招呼了,不許對他們動刑,不許刑訊逼供,那負責人答應了,說一定會文明執法文明審訊的……這一點,你放心。”
我不由心裏很感激秦璐,我其實很擔心海珠和張小天進去後會遭受刑訊逼供,我于是再次向秦璐表示感謝。
秦璐頓了頓,突然又說:“對了,易克,要不,我去找下雷書記,他可是兼着公安局長的,這樣的事,隻要他一句話,保管什麽事都沒有了。”
聽了秦璐這話,我心裏哭笑不得,秦璐是局外人,她哪裏明白這其中的道道,哪裏知道雷正和我之間的恩怨,找雷正等于是自投羅網,如果是别的人遇到這樣的事秦璐出馬,雷正或許會給秦璐這個面子,但這次的事情,雷正當然不會給,不但不給,說不定秦璐去找他,反而會壞事,反而會讓雷正變本加厲,反而會讓雷正對秦璐産生什麽懷疑,反而會害了秦璐。
我忙堅決阻止了秦璐,同時再次表示感謝。
然後,我挂了電話。
我知道秦璐一定會感到很不解,不明白爲什麽我不讓她去找雷正講情。
秋桐這時長長出了一口氣,看着我,緩緩說了一句,”四哥說的對,果然……此事有緣由……我似乎明白是什麽緣由了。”
我說:“你知道是什麽緣由?”
秋桐說:“似乎,我覺得,這是個圈套,是個陰謀,海珠和張小天掉進了圈套,被陰謀暗算了……這件事背後是有人指使的……明着是打着公正執法的名義對着酒店來,對着海珠和張小天來,但實際上,是對着——”
說到這裏,秋桐突然停頓了下來,目光敏銳地看着我,接着渾身突然打了個寒噤,眼裏閃過一絲驚懼。
我不得不佩服秋桐犀利的感知和覺察力,她如此之快就做出了和我大緻一樣的判斷。
這時,四哥回來了。
“我剛才從酒店衛生間後窗進了酒店的監控室,我把最近一個月的監控錄像都快速查看了一遍。”四哥晃動了下手裏的錄像帶,繼續說:“然後,我剛才又找了幾個前台的服務員詳細問了下,今天被抓走的幾個人,那小姐和幾個賭徒,半個月之前就在這裏開房住宿了,一直就住在這裏……但酒店服務員并不知道他們是幹嘛的,他們都有合法證件,平時看起來都很規矩的人……誰也想不到他們分别是在這裏開房賣淫和賭博的。”
“想賣淫可以找隐蔽的地方租房,想賭博也可以找偏僻的民房,他們爲什麽要到酒店裏長期開房呢?從經濟上來說,這顯然是不合算的,而且也不安全。”我說。
“問題就在這裏。”四哥接着說:“我現在十分懷疑這些賣淫的賭博的人是有人故意安排在這裏的,他們一定是受人指使的,是帶着目的來的……他們并非是特意在賣淫賭博吸毒,而是别有用心。”
秋桐站在一邊,凝神聽四哥和我說話。
“你有依據嗎?”我說。
四哥說:“我在視頻裏,看到有個人在賣淫和賭博的那兩個房間進出過一次……大概在幾天前……這個人,我和你都熟悉。”
“誰——”我說。
“阿來——”四哥說。
“阿來。”我點點頭:“我明白了……我終于徹底明白了。”
四哥點點頭:“很顯然,這是那人在幕後操縱的。”
“阿來是誰?那人是誰?”秋桐突然問了一句。
我看了看秋桐,一時沒有說話。
四哥看了看我,也沒有說話。
“告訴我,阿來是誰?你們剛才說幕後操縱的那人是誰?”秋桐又繼續追問,口氣十分嚴肅:“你們的事情,不要因爲我什麽都不知道,這都什麽時候了,你們還瞞着我,你們以爲能瞞得住我嗎?快說——”
我又看了看四哥,然後看着秋桐:“好,我告訴你……阿來是伍德的人……那個幕後操縱的人,我和四哥懷疑是伍德……伍德在幕後導演了這出戲。”
我知道,有些事是瞞不住秋桐的,早晚她會知道。其實,即使我今天不告訴她,她或許早已有感覺。畢竟,伍德和李順的關系她是早就知道的,對于伍德,她也是有所了解的。
“伍德……伍德能操縱公安?”秋桐面帶困惑。
我索性不繞彎子了,說:“伍德和雷正關系非同一般……雷正是白老三的姐夫……雷正伍德和白老三都是狼狽爲奸的一丘之貉……甚至,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但我一直懷疑白老三是雷正和伍德聯手搞死的,然後嫁禍于李老闆。”
秋桐的身體猛地一抖,似乎内心有些震驚,但接着她又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就看着天花闆不做聲了。
“既然小姐和賭徒都是他們的人,那麽,在治安大隊,他們必定早已被傳授預備好了如何作答如何做假口供,他們必定會異口同聲誣陷他們的行爲是得到酒店支持的,默許的,他們是要給酒店分成的,甚至,他們會說是酒店主動提供場所招徕他們來這裏賣淫和賭博的,然後酒店從中提成。”
四哥神色憂慮地說:“如果是這樣……那麽,這對海珠和張小天會很不利……這會被扣上組織賣淫和賭博的罪名,一旦罪名成立,就觸犯了國家刑律……”
我的心裏打了個寒噤,我知道四哥的話并非誇張,這是十分可能的事情。
秋桐的神色突然變得很冷,嘴唇緊緊咬着,眼裏發出憤怒的目光……
我心裏明白,伍德把手伸到酒店來了,要先拿海珠和張小天開刀了,拿他們開刀的目的,顯然不僅僅是搞垮酒店,顯然不僅僅是針對這兩個人,他一定是有自己更深遠的目的。至于他真正的用意是什麽,我暫時想不出。但我知道必定和我還有李順有關……
我心裏緊張地思忖着對策,一時卻又似乎無計可施。強大的國家機器掌握在陰謀者手裏,陰謀者打着堂而皇之的名義執法,似乎是誰也無法抗拒取法阻止的。
我不停地抽煙,四哥坐在那裏低頭沉思,秋桐又轉身到了窗前,抱着雙臂沉默地看着窗外的夜色……
天黑了,我們卻誰也沒想到打開房間的燈。
我們都在黑暗中沉默着,思考着……
正在這時,辦公室的門又被推開,一個沉穩的身影站在門口,接着“啪——”房間的燈被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