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日的,老子廢了你!我心裏暗罵着。
可是,心裏越是憤怒,我臉上的表情越是出奇的平靜。
我很奇怪自己的境界突然升高了,竟然能做到這一點。
似乎,我的内心變得強大了。
我平靜地看着曹騰。
曹騰一臉追悔莫及的樣子,連連歎氣:“唉——易總,這事都怪我,我不該在這個時候請假回家……這次出了這麽大的事情,責任該在我啊,我要去找黨委領導說明情況,不能讓你來承擔這責任,要處分,就處分我……”
曹騰這話顯然是在裝逼,嚴重裝逼,責任當然追究不到他身上去,他自然是知道的,所以才敢說如此大話。
我立刻做出一副感動的神态:“曹兄,責任當然不在你,你家裏有事,是我準假讓你回去的,怎麽能怪到你頭上呢,你可千萬不要去找黨委領導了,找了也白搭,這事闆上釘釘是我的責任,我是無法推诿的……不過,有你曹兄這番話,我心裏知足了,終歸不枉咱們兄弟一場……交了你這個朋友,值了。”
曹騰給我裝逼,我自然也用裝逼來回應。
曹騰眼珠轉了轉:“易總,不管上面怎麽處分你,不管你以後做什麽工作,不管誰來擔任發行公司的總經理,但是,在我心裏,你始終是我的上司,是我們發行公司的總經理,你爲發行公司做出的巨大貢獻,我是永遠也不會忘記的。”
曹騰的口氣無比真誠,但我隐約聽出了他心裏的急不可耐和幸災樂禍,急不可耐,他是想立刻就看到我被一竿子撸到底從發行公司滾蛋,幸災樂禍,他是從心裏得意自己終于将我放倒了。
我心裏湧起一陣無奈而不甘的怒火,但卻笑了起來:“曹兄,你越來越會說話了,這話我很愛聽啊……真好聽,聽起來心裏還挺滋潤的。”
曹騰沒有笑,說:“易總,我說的是心裏話,我心裏真的是這麽想的,我真的不願意看到你遭受如此劫難啊……我真的願意代替你去受此劫難。”
我說:“我十分相信你的話是出于真心,我相信你會願意替我去赴湯蹈火……不憑别的,就憑咱們之間的友誼,我就笃信無疑……患難見真情啊,曹兄,就憑你今天一番話,我易克是絕對不會忘記你的,走到哪裏都忘不了你的。”
曹騰一咧嘴,沒有說話。
我接着說:“曹兄,你猜我還有幾天會從這個位置上滾蛋呢?”
曹騰眨眨眼睛:“易總,不要這麽說。”
我說:“無所謂,我就這麽說……猜猜看,我還能在這裏快活幾天呢?”
曹騰苦笑了下:“到這個地步了,你還如此幽默……我猜不出。”
我說:“你猜不出,那我告訴你,因爲集團黨委成員有外出未歸的,暫時孫書記還沒召開集團黨委會,但外出的幾位黨委成員很快就會回來,等他們到齊那天,我的末日就到了……時間不會很久的,說不定就是明後天的事情。”
曹騰說:“哦……”
我說:“我們一起期待那一天的來臨好不好?”
曹騰說:“易總,你……你不要這麽說……我此時心裏很難受的。”
我呵呵笑起來:“曹兄,你會難受地哭是不是?我猜你心裏此時一定在流淚。”
曹騰眼神直直地看着我,說:“易總,你真的說對了。”
我大笑,說:“看,到底咱們是好哥們,我都能看透你的内心。”
曹騰苦笑了一下,接着說:“易總,你不要笑了,真的,你越笑我心裏越難受。”
聞聽曹騰此言,我又笑起來。
我有些驚奇自己此時笑的似乎真的很開心。
曹騰看着我一直在笑,終于忍不住自己也笑了起來……
曹騰笑的似乎很傷感,但我分明從那傷感裏看到了快意和猙獰……
下班後,我獨自留在辦公室,沒有開燈,坐在黑暗裏默默吸煙,想着即将到來的厄運,想着自己的昨天今天和明天,想着一直不知此時在幹嘛的秋桐……
突然手機來了短信,四哥來的。
短信隻有一句話:秋總和一個女的剛一起去了一家西餐廳。
看完短信,我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秋桐和一個女人去吃西餐,這有什麽,不是很正常嗎?
四哥給我發這個短信幹嗎?
我出了辦公室,走到大街上,給四哥打了電話。
“你在哪裏?”我問四哥。
“我正開車回宿舍……剛把秋總送到一家西餐廳,她和一個女的一起進去了,讓我不要等她了,我就走了。”四哥說。
“她和一個女的一起吃西餐,你覺得有什麽不正常嗎?”我說。
“說不出來……隻是覺得在這個敏感時刻,似乎該告訴你一下!”四哥說。
“這女的你認識不?”我問四哥。
“不認識!”四哥說。
“長什麽樣?”我說。
“說不認識其實不準确,因爲這女的頭上裹了一層紗巾,又帶着口罩,穿着風衣,根本就看不清楚。”四哥說。
“哦……”
“我覺得有些奇怪,這女人和秋總吃飯幹嘛還要如此打扮呢……好像是不想讓熟人認出來的樣子。”四哥說:“所以我才告訴你的。”
我想了想,說:“這也不奇怪,最近霧霾大,或許是不想受污染吧……這女人估計是秋桐的朋友客戶什麽的……不用多想了。”
“或許是吧,或許是我過于敏感了。”四哥停頓了下,接着說:“對了,我暗中打探到了,推銷成人用品的人,果然是伍德的手下……”
四哥的話驗證了我的猜想,我說:“嗯……必須是伍德的人,沒錯的。”
四哥說:“看來伍德這次是精心策劃了這起陰謀。”
我說:“是的。”
四哥說:“看來這次你是兇多吉少了。”
我苦笑了起來:“不是兇多吉少,是死定了……媽的,伍德這次算是赢了……我終于中了他的招。”
四哥沉默了一會兒,說:“你打算怎麽辦?束手待斃?”
我想了想,說:“這一回合,是注定要輸了,不束手待斃也沒辦法……還好我隻是丢了官,倒也不是緻命,奶奶的,這官場看來還真不是我能混的,看來我注定是沒有當官的命了,不做這官了,在這集團裏混日子吧。”
四哥又沉默了,一會兒說:“阿來還沒回來吧。”
四哥的話讓我一下子又想起一直在金三角的阿來,想起李順最近要在金三角采取什麽重大行動,想起李順叮囑我在這邊嚴密監視伍德的動靜……
我說:“阿來還在金三角,不知他到底去幹嘛的,李順那邊說最近要采取重大行動,卻又不知是什麽行動,他讓我們嚴密監視着伍德在這邊的動靜,伍德最近又似乎很平靜。”
四哥說:“我分析,李順在金三角的行動應該是和伍德有關。”
我說:“有這個可能。”
四哥說:“但李順的行動應該不會是單純針對阿來,阿來一個人不值得李順采取什麽所謂的重大行動,也不至于讓我們這邊注意伍德的動靜。”
我說:“是啊,那麽李順要在金三角搗鼓什麽動靜呢?除了阿來之外,李順采取的行動會和伍德有什麽關聯呢?除了李順,伍德和金三角那邊難道還有什麽貓膩嗎?”
四哥說:“想不透。”
我說:“我也想不透,不知道李順到底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看來,隻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和四哥打完電話,我又琢磨了半天,到底也沒琢磨透李順到底要搗鼓什麽事。他對我守口如瓶,不露一點風聲,似乎這事極其保密。
而伍德,這些日子除了連續出擊搗鼓我,倒也沒看出什麽其他異常的舉動。
我在大街上随意走着,不知不覺一擡頭,看到秋桐正從一家西餐廳走出來,匆匆沖我的方向走來。
我站住,看着秋桐走過來。
秋桐一擡頭,看到了我,也停住了。
“你幹嘛的?”我問秋桐。
秋桐看着我,眼神有些沉郁,說:“還能幹嘛的?剛吃完飯啊!”
“和誰吃的?”我說。
“和一個朋友!”秋桐說完,頓了下,接着又說:“不是男的,是女的!”
“我沒問你是男是女!”我說。
“我主動坦白不是更好?”秋桐說。
我嘿嘿笑了起來:“怎麽就你自己呢?”
“她吃完先走了!”秋桐說。
“哦……”我看着秋桐,又嘿嘿笑了下。
秋桐皺皺眉頭:“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能笑出來!”
我說:“這個時候怎麽了?我不笑,去哭?”
秋桐歎了口氣:“沒讓你去哭,我知道你不會哭,但你也沒必要這麽笑吧?”
“我想笑,我就笑!”我說。
秋桐又歎了口氣:“好了,别笑了,明天上午外出的黨委成員都回來,我剛接到黨辦通知,明天下午2點召開黨委會,專題讨論對你的處分決定,說是讨論,不如說是貫徹落實常務副部長的意見……唉……”
秋桐一副郁郁的神情,但看起來似乎不是很焦慮的樣子。
秋桐的神情讓我覺得有些奇怪,但又想不出什麽道道。
我說:“他媽的,愛怎麽處分就怎麽處分吧,這官老子不當了,隻要不讓我離開集團就行,讓我在集團裏繼續幹臨時工也無所謂了。”
秋桐看着我:“你說的是真心話?”
“是的!”我說。
“行,有你這話,這是你說的,明天黨委會上我就建議加重對你的處分,幹脆将你開除公職,讓你就做臨時工好了。”秋桐闆着臉說。
我一咧嘴:“你敢?信不信我打你——”
秋桐說:“那你打啊?來吧,打我啊——”
我說:“好,那你轉過身,翹起屁股來,我要打你屁股!”
秋桐臉一紅,嗔怒地說:“壞蛋——就知道欺負我!”
我呵呵笑起來。
秋桐無奈地看着我:“不許再笑了!”
我不聽秋桐的話,幹脆仰臉沖着夜空大笑起來,笑聲在夜裏聽起來有些歇斯底裏……
笑着笑着,我看了秋桐一眼——
我的笑倏地就停住了。
因爲,我看到秋桐正愣愣地看着我,眼角有亮晶晶的東西……
看着秋桐楚楚郁郁而傷感的目光,我的心頓時就被鋼針紮了一下,很疼。
一陣巨大的傷痛,一陣悲楚的沖動,我突然伸出胳膊,一把就将秋桐拉過來,摟進了懷裏。
秋桐沒有反抗,任我将她緊緊摟在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