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東凱笑而不語。
我決定引蛇出洞,說:“孫書記,你能不能幫幫我啊……”
孫東凱說:“幫你什麽?”
我說:“不讓秋總提拔副縣級,即使萬一提拔了,也不要在集團任職分管我!”
孫東凱說:“看你這話說的,我怎麽能幫上你呢……這話傳出去可是不好的,這話你對我說就罷了,可不要在外說啊……”
我說:“這我知道,我是把你當做自己人才說的!外人我對誰說呢!唉……”
我又歎了口氣。
孫東凱眼珠子轉悠了幾下,說:“既然你如是說,那從我們倆的感情角度考慮,我不妨就抛開黨性和組織原則,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幫到你……”
我看着孫東凱。
孫東凱接着說:“我可是純粹出于幫助你的目的來想這個辦法的哦……”
我笑了笑,點點頭。
我知道,如果我不說這些話,孫東凱很有可能會把自己的鬼主意讓别人去操作,那還不如我來搞了。
孫東凱說:“我給你講個事例,發生在我們市裏的一個真實的故事。”
我說:“哦……”
孫東凱說:“前幾年,市裏也是考察提拔副縣級幹部,在各單位進行考察民主推薦民主測評……市直某一個單位的正科級幹部事先得知了消息,在考察組來考察之前,在單位内部暗中進行了大肆串聯,發動和自己關系好的人爲自己投票,結果第一輪他順利進入了測評名單。
“第二輪考察民主測評的時候,他又如法炮制,結果民主測評的結果也很好,似乎,他一切都很順利就會被提拔爲副縣級幹部了,但就在市委常委會讨論決定之前,他搞串聯拉票的事被單位内部和他關系不和的人得知了,這樣大規模的串聯,要想不被人知,是很難的……
“結果就有人寫信給市委組織部舉報這事,而且還是發動好幾個人聯名上告,說的有鼻子有眼,于是上面就派人來查,結果一查還真有此事,結果市領導大發雷霆,常委會立刻否決了他的副縣級任命,同時一紙處分下來,此人不但副縣級沒提拔成,反而連科級也丢了,成了一名普通的辦事員。”
聽孫東凱講完這個故事,我的心裏有些發冷,我明白孫東凱講這個故事的用意,也明白他正在準備盤算要實施的陰謀,他的目的其實就是想讓我出頭來搗鼓這事,讓我寫信告秋桐内部搞串聯。
但他又不想讓我感覺這是他的指使,做出一副幫助我的樣子,打着爲我分憂解難的旗号來進行,這樣,一旦舉報失敗,他一點責任都沒有,我就成了替罪羊。無論什麽結果,對他都是沒有任何影響的,成了當然好,秋桐倒黴,不成也沒事,我倒黴。
我看着孫東凱,心裏恨得牙根癢癢,臉上卻帶着笑:“這個故事……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啊,你不是要我幫你出出主意嗎?我隻能給你講這個故事,别的,我什麽都幫不上了。”孫東凱說。
我皺眉思索了一會,然後做恍然大悟狀:“哦,我明白了……其實孫書記你也懷疑秋總得票如此之高是不正常的,懷疑秋總私下搞什麽貓膩了,是不是?”
孫東凱說:“我可沒這麽說,這話是你說的……當然,集團也有人這樣私下說過,被我聽到後制止批評了。”
我充分懷疑這話是曹麗和他說的,說不定孫東凱原本是打算要曹麗出頭來操作破壞秋桐的提拔,但他想來想去覺得我操作似乎更穩妥,畢竟曹麗是他的辦公室主任,和秋桐又沒有什麽直接工作聯系,一旦事情敗露,很容易被人聯想是他指使的。而且相比我和曹麗,曹麗對他來說似乎更重要一些,他不想冒太大的風險損失曹麗這樣一個得力助手。
這才是他叫我來談話的真正目的,借助我之前對他在面前說的話,慢慢引導我進入他的圈套,讓我自動上鈎。
當然,如果我不上鈎,他必定會通過其他人來操作,那樣的話說不定還真能勾引一批想巴結他的人死心塌地做假證。這些人要是一口咬死秋桐事先就是找他們做了工作,衆口一詞,那秋桐可真的是有口難辯。集團想往孫東凱跟前貼的人多的是。
我決定将這個活攬過來,于是點點頭:“孫書記,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孫東凱滿意地笑了:“知道就好……再說一遍,我這可純粹是爲了你啊……爲了你,我也豁出去了,誰讓我把你當自己的心腹呢……你如果想操作成功這事,要有個慎密的計劃,要找自己覺得可靠的人一起操作,單槍匹馬是不行的……找這些人的時候,不能打着我的旗号。”
我撓撓頭皮,爲難地說:“不打你的旗号,誰會聽我的啊……”
孫東凱想了想,說:“可以隐約流露一些意思,可以說我對私下搞串聯拉票是堅決反對的……可以說我對秋桐如此高的票數感到有些驚奇……可以說不單是我,其他黨委成員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我說:“好,我知道了。”
孫東凱微笑着說:“此事一定要保密!要穩妥操作。”
我說:“嗯……你放心,孫書記,我會操作穩妥的,即使事情敗露了,我也不會說出和你有關的任何一個字。”
孫東凱呵呵笑起來:“這事本來就是你自己操作的,和我一點關系也沒有啊……我隻不過給你講了個故事而已。”
我也笑起來:“嗯……對,的确是如此!此事和孫書記一點關聯都沒有。”
孫東凱說:“好吧,去吧。”
我站起來:“那我走了!”
孫東凱又說:“對了,我提醒你一句,這次市委常委讨論縣級幹部調整的事,不會拖很久的,或許,很快就會出結果。”
我點點頭:“哦,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孫東凱笑了下:“我等你的好消息!”
孫東凱這最後一句話沒有掩飾住他的心機。其實我就是不上鈎他今天也會指示我這麽做的,隻是會換一種裝逼的形式而已。我主動上鈎,倒會讓他覺得我和他走得更近。
當晚,我約了經營系統部門的8個部門的負責人一起吃飯,我請客。
請客前,我特地給孫東凱打了個電話,孫東凱聽說我今晚請他們吃飯,很高興,說:“對,請經營系統的人吃飯思路很正确……她分管經營,搞串聯自然是從自己分管的系統下手……先吹吹風,不要指望一步到位,慢慢來。”
我的面子還不小,大家都來了。
“哈……易總今天怎麽想到請客喝酒了?”大家笑着。
我呵呵笑着說:“哎——在黨校學習,好久見不到各位老兄,想你們了呗……正好今晚一起聚聚,感謝各位老兄賞光啊……”
“易總的面子當然是要給的,一聽易總要請客,我把預約好的客戶都推了。”
“謝謝……謝謝各位!”我舉杯敬大家,大家開懷暢飲,邊随意談笑着。
酒過三巡,大家都有些醉意了。
話題不由就轉到了這次幹部考察的事上。
“哎——看來這次秋總是肯定能提拔的了。”
“估計這次秋桐會擔任副總裁,還是分管經營,而且必定進黨委領導班子。”
“秋總升官了還能繼續分管我們,這是好事。”
“有秋總的分管,是咱們哥兒們的福氣。”
“說實話,集團除了秋總之外,任何人分管我們經營,我都不服氣,别看秋總年輕資曆淺,但她分管,我口服心服。”
大家邊喝邊發表自己的見解。
我這時說了一句:“哎——各位,這次秋桐如此順利如此高票通過兩輪考察,我怎麽覺得有些不正常呢。”
我這麽一說,大家都看着我,靜下來。
沉默了一會兒,有人問我:“易總,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啊?”
我說:“沒什麽意思,我就是覺得不正常呗……聽說,集團黨委領導也有人覺得不大正常呢……你們說,會不會是……”
我故意說了半句話,停下來,詭秘地笑了下。
“易總,你想的太多了吧?怎麽就不正常了?”有人說。
我呵呵笑笑:“我聽人說,其他單位考察的時候有串聯拉票的……會不會秋總也……”
我又故意頓住。
這話一出口,大家又都沉默了,一起看着我,突然接着就開始炮轟我。
“易總,這話可不是随便亂說的……說話要講良心負責任的。”
“易總,你是不是想說秋總這次也串聯拉票了?你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你看秋總是那樣的人嗎?虧你還是她以前的下屬,你說出這話,我怎麽覺得很心寒呢?”
“易總,你打着黨委領導的旗号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拿黨委領導來壓我們?讓我們跟着你的指揮棒走?讓我們同意你的看法?”
“要說集團别的人這麽做我會信,但要是說秋總,打死我也不信,秋桐的人品就在那裏擺着,大家都看的清清楚楚。”
“不管你易總怎麽認爲,反正我從來是沒有聽到過關于秋總有串聯拉票的任何消息……易總,我敬仰你是個漢子,但是沒想到你會如此猜疑秋總,這可委實有損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易總這話是不是受了某些人的指使才說的呢?是不是集團裏有人妒忌秋總這次要提拔串聯了你易總故意在我們面前說這話的呢?”
“易總今晚請客是不是還别有其他意圖呢?是不是想拉攏我們兄弟們一起給秋總下絆腳石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指責我。
大家越指責我我心裏越高興,如此聽來,秋桐在經營系統的這些負責人眼裏是威信很高的,她短短時間就取得了他們的高度尊重和信賴,對她尊重的程度甚至超過了集團黨委領導,也包括孫東凱。
其實,我今晚邀請的人都是我平時觀察比較可靠的,沒有什麽歪心眼的,那少數幾個和孫東凱貼得很緊的人,我沒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