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報告,看着曹騰,突然笑了下,說:“曹經理,你做我的下屬,真是可惜了,屈才了。”
曹騰微笑着:“易總何出此言呢?此話莫不是在諷刺我?易總講話可不帶這麽打擊人的。”
我說:“不是打擊你,也不是諷刺你,我是由衷地誇贊你……我是真爲你感到可惜,這次集團局部中層調整,怎麽就沒提拔一下你呢?我覺得啊,起碼這次應該提拔你一個中層副職的,起碼你也該到新聞旅行社去做副總才是……”
我這番話說得毫不客氣,顯然是肉中帶刺。
曹騰似乎毫無覺察我話裏的意思,呵呵笑起來:“哎——可惜啊,易總,你不是集團領導,你要是集團領導的話,我說不定還真提拔了……看來,我該祝福易總早日提拔到集團領導的位置啊,到時候,我就可以跟着沾光了。”
我不由又笑起來:“曹兄啊,你的心理素質真好……我可是真的不由要佩服你了。”
曹騰笑得更加自然了:“易總誇獎,其實易總的心理素質大大強于我……我是不管哪一方面都比不過易總的。”
“未必吧……曹兄此言可真是謙虛過度了。”我說:“起碼你的手機就比我的功能多。”
曹騰面不改色:“易兄喜歡我的手機,那沒問題,改天我送一部新的和我一摸一樣的手機給你……說真的,易總你的手機看起來确實也太寒酸了,和你老總的身份确實不大匹配,确實該換一個了。”
“别……我這人有戀舊的習慣,還是不換的好,再說了,我怕換功能太多的手機,功能多了,我怕會幹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我說。
“呵呵,易兄多慮了,咱們都是光明磊落之人,就是用功能再多的手機,也不會幹見不得人的事情啊!”曹騰笑着。
我看着曹騰,點點頭:“行,曹兄,你這話說的好,我贊同!不錯,你我都是光明磊落之人……哈哈,光明磊落啊……咱們可從來都是不做虧心事的,對吧?”
“易兄此言極是……我甚爲贊同!”曹騰點頭,似笑非笑着。
我看着曹騰鎮靜自若的笑臉,心裏卻不禁湧起一股寒氣。
第二天,唐亮要到生活基地去報到,我在城外的一家偏僻飯店爲他踐行。
爲他踐行的,隻有我自己。昔日那些和唐亮稱兄道弟的同事,一個都不見了蹤影。
人走茶涼啊!
患難之時見人心。
我選在城外的這家偏僻飯店爲他送行,也是無奈之舉,我不想讓人看到我和他在一起喝酒。
我們二人對桌而飲,我點了慢慢一桌子的菜。
我心裏或多或少對唐亮有些歉疚之意,或許,我那晚要是不答應蘇定國的邀請,唐亮就不會有此遭遇。
同時,我的歉疚還來自于昨天我在孫東凱辦公室的表現,我似乎在孫東凱面前昧着良心說了不該說的話。
飯店有些簡陋,但我還是點了滿滿一桌子的菜。
唐亮對我專門給他送行深爲感動,和我大口喝了幾杯酒,然後握住我的手,用力地搖晃了幾下,說:“易老弟,謝謝你,謝謝你在這個時候來給我送行,我唐亮沒有看錯你,你果然是個仗義之人……今天老弟給我設的這個酒場,我唐亮沒齒難忘。”
說完,唐亮舉杯痛飲。
接着,唐亮将手裏的空杯子猛地摔到地上:“啪——”酒杯摔得粉碎。
唐亮抹了抹嘴唇,然後看着我說:“易老弟,今天你來作證,我唐亮喝完這杯酒,從今後再也滴酒不沾……從今天起,我唐亮徹底戒酒了!”
我看着唐亮,深深地點了點頭:“唐大哥,你能意識到自己的缺陷,也不枉小弟爲你送行一場!酒是好東西,但是,也會誤事。”
唐亮站起來,走出酒店。
我也走出去。
唐亮站住,對我說:“老弟,我走了!”
我說:“唐大哥,送君千裏,終有一别,我就不再往前送你了!到了山裏,你多保重!”
唐亮沖我抱拳作揖:“兄弟,能認識你,能和你結交,是我唐亮的福分……感謝的話大哥就不說了,不過請你老弟記住我的一句話:老弟飛黃騰達之日,大哥我會在深山裏爲你祝賀,今後,隻要老弟有用得着我唐亮的地方,大哥我萬死不辭,甘願追随老弟效鞍前馬後之勞。”
我大爲感動,握住唐亮的手:“唐大哥,我會記住你的話,你是個有本事的人,是金子,總會發光的,你現在的挫折,隻是暫時的,你還會回來的,等你回來,我會親自爲你接風!”
此刻,寒風吹起,周圍幹枯的樹林發出瑟瑟的聲音,這場景頗有風蕭蕭兮易水寒之蒼涼和悲壯。
唐亮的眼睛亮晶晶的,緊緊咬了咬嘴唇,沒有再說什麽,接着轉身大步離去……
目送唐亮遠去,我回到酒店結了帳,然後打算離去。
此時,在我的故事裏,我以爲唐亮隻是一顆轉瞬即逝的流星,我并沒有想的更遠更多。
我開車往回走,剛繞過山道的轉彎,接着就看到一輛車停在路邊,一個穿着風衣的人正兩手放在風衣口袋裏默默地站在車旁看着我車子開過來的方向。
這是秋桐!
我忙停車下來,走到秋桐跟前。
“你來送唐亮的。”秋桐輕聲說,目光看着遠處的山林。
“嗯……”我點點頭。
“我知道你會來送他的。”秋桐又說。
我一時沒有說話。
“除了你,集團沒有人會來送他……也沒有人敢來送他……”秋桐又說。
“但是,你也來了……你來了,爲什麽不過去?”我說。
“是的,我來了,但是,我隻想看着他靜靜離去,我不想過去打擾他,準确地說,是不想過去打擾你們,不想破壞你們之間的氣氛。”秋桐說:“所以,我來了,但是我沒有過去……或許,我不過去比過去對他對你們來說更好一些。”
我輕輕歎了口氣。
“有的人走了,還會再回來,有的人走了,就永遠也回不來了。”秋桐郁郁的目光看着遠處蕭瑟的山林,喃喃地說。
聽着秋桐的話,我的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句話: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
我們都沉默了,遠處隐隐傳來陣陣山林呼嘯的聲音,蒼茫的天空裏,一隻孤單寂寞的蒼鷹振翅在山頂盤旋……
半晌,秋桐說:“我們走吧。”
我和秋桐上了車,離去。
關于唐亮的故事,似乎可以暫時告一段落了。
當然,隻是似乎!
唐亮之事,看起來似乎隻是個獨立事件隻是個小插曲。
但如果真的這麽想,那就大錯而特錯了!
有些當時看起來很簡單不足一提的小事,卻往往能在後來産生巨大的深遠的影響。
唐亮風波剛剛過去,集團内部一場新的權力鬥争很快又拉開了帷幕。
這次鬥争集團内外有多人主動介入或者被動卷入,其中核心人物是:曹麗、蘇定國,還有秋桐!
當然,作爲本故事男主角的我,在本次鬥争中自然是不能做壁上觀的。
媽的,想想很有意思,故事裏發生的任何事,都有我的影子,沒有我不摻和的。
其實再想想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要是不聽見看見摻和一下,發生的那些事還怎麽講出來呢?
所以,不管大事小事好事壞事葷事素事,我的參與是必須的。
唐亮事件結束後的第三天,秋桐要去省城參加全省宣傳系統先進個人表彰大會。
托曹麗和大健的福,秋桐在春節前的年貨采購事件中因禍得福,不但沒有進去,反而由關雲飛親自欽點收獲了市級省級和全國先進個人的榮譽,這次秋桐先去省城參加全省宣傳系統表彰大會,然後接着要去北京參加緊接着召開的全國報協發行協會的先進表彰大會。市級先進大會早已開完。
一同去省城的,還有關雲飛和孫東凱。他們不是去領獎的,是作爲市宣傳部門的領導和獲獎單位的負責人去參加會議的。本來這個省級先進名額是孫東凱的,但是在關雲飛面前,他“主動”讓了出來。但同時,集團還有個集體先進的獎項。
陪同他們去省城的,關雲飛的秘書、曹麗、蘇定國和我。
關雲飛的秘書和曹麗去是作爲關雲飛和蘇定國的随從人員,我和蘇定國去是領行業分類集體項目的獎項。
其實我去不去都可,隻是孫東凱提出要我去,既然他提出來了,那我就去。
看去來,我貌似是去打醬油的,隻是沒有提着醬油瓶。
去的時候分别帶了三部車,關雲飛和秘書一輛,孫東凱和曹麗一輛,我和秋桐還有蘇定國一輛,四哥開車。
到省城住宿的時候,關雲飛和孫東凱都是住單間,關雲飛的秘書和駕駛員一個房間,曹麗和秋桐一個房間,我和蘇定國一個房間,四哥和孫東凱的駕駛員一個房間。
有關雲飛在,我其實不用擔心孫東凱和曹麗會對秋桐搗鼓什麽見不得人的龌龊手段,孫東凱再沒數也不敢這麽做。
事實也是如此,在省城的一切都很順利,第二天召開了表彰大會,各個獎項都領完了,會議也圓滿結束。在會上,秋桐還代表獲獎先進個人做了精彩的發言,博得與會者一緻的掌聲和贊揚。
會議結束後,秋桐接着要去北京參加第二天就要舉行的另一個全國報協發行協會的會議,本來是她自己去,早已訂好了機票,隻是沈陽機場被大霧籠罩,大量航班延誤,她訂的那個航班幹脆取消了。飛不過去,又抓緊聯系火車,結果是一周内的坐票都沒了,更别說卧鋪了。别無他法,隻有開車去。
四哥于是開車帶着秋桐直奔北京,剩下的我們于當日下午往回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