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和這些人交流,你對幹這個職業自己也深有體會吧?”我說。
“是的。”四哥點點頭:“雖然秋桐在我面前從來不把自己當做領導,一直尊敬我爲老大哥,不讓我幹太多的事情,隻管開好車就行,但是,在和其他領導的駕駛員打交道的時候,從他們的閑談裏,從他們的吹噓和牢騷裏,我還是多多少少有不少感悟。”
“呵呵,說說,都有什麽感悟!”我好奇地說。
“我覺得啊,這做領導的駕駛員,特别是集團領導那個級别的駕駛員,要做好,做到領導滿意,還真不容易。”四哥說:“我總結了下,當好大領導的駕駛員,首先要做到嘴巴嚴實,腿腳勤快,腦瓜靈活。”
“哦……”
“具體說就是要做到充耳不聞視而不見,不該問的不問,不該看的不看,不該說的不說,不該傳的不傳,一門心思地開好自己的車,确保領導的人身安全……開車不但要守時準點,随叫随到,還要勤洗勤擦,保證車裏車外整潔如鏡;還要頂領導家裏的半個保姆,眼裏要有活,不能偷懶。給領導開車不但要讓領導滿意,還要讓領導的家人滿意。讓領導的家人滿意有時比讓領導本人滿意更重要……
“領導下去檢查工作下面的人有時免不了要表示一下。什麽人送的什麽東西該收,什麽人送的什麽東西不該收,心裏要有數,不能見什麽東西、什麽人都不假思索地替領導代收。尤其是有人想跟你套近乎,給你單獨送東西時,你要學會婉言謝絕,告訴他:我的領導對我的要求很嚴,不能随随便便收人家的東西。”
我笑起來:“那其次呢?”
“其次,就是要擺正位置,明晰事理!”四哥說。
“此話怎講?”我說。
四哥說:“在領導面前小心謹慎,同事面前不能口大氣粗,外面不能低三下四,做到内外有别。遇到個别不長眼的交警找麻煩,要老太太抹口紅——毫不客氣地給他們一點顔色瞧瞧。要知道這是領導的專車,要一點一滴地樹立領導的威風。
“另外,要搞好和副職司機的關系,聽到他們在背後議論什麽要及時彙報。這不是打小報告,是向組織彙報情況。作爲領導的司機,一定要把好方向盤,雖然平時苦一點累一點,沒有多少自由,但幹好了,有什麽好事情,領導自然會想到你,不會虧待你。
“另外,現在外面的人老是盯着這些給領導開車的司機,說什麽公務用車占三分之一,辦私事三分之一,司機用車三分之一,話很難聽。爲此,作爲司機,有時個人用一下車情有可原,但要适可而止,控制好頻率,總量不得超過三分之一,以實際行動來回擊那三個三分之一……
“重要場合吃飯,司機是不能上桌的。自己點菜時不能超過四菜一湯,不能多開發票、多拿煙。偶爾上桌,要選擇最不起眼的地方坐下來快吃、快喝,當然是喝飲料,完了趕緊下去在車裏等着。要有耐心,不管等到什麽時候都不能流露出半點不耐煩的情緒。給領導開車,晚上加班比較多。要做好家人的思想工作,讓他們有個心理準備,不到半夜不回家。”
“嗯……”我點點頭:“做領導的駕駛員确實不易。”
“還有就是要注意細節,勇于承擔責任!”四哥又說。
“這又從何說起?”我說。
“領導女朋友比較多,遇到領導和女朋友坐在後排時,司機要屏住呼吸,兩眼向前看,不能朝兩邊看,更不能回頭看。要切記把反光鏡翻上去,以免看到不該看到的鏡頭。停車後,司機下車的動作要麻利,以最快的速度幫領導打開車門,同時把手舉起來,護住領導的頭顱,以免發生流血事件。
“每次跟領導下去檢查工作,下車後放慢腳步,保持一段距離,有效避免可能發生的誤會,别讓人家以爲你是領導,不分青紅皂白上來就慌不疊地先跟你握起手來,把真正的領導晾在一邊。”
我不由又笑起來。
這時,車子已經上了濱海大道,四哥邊開車邊繼續說:“領導日理萬機,外出應酬比較多,有時候會親自開車去,這時候你要理解爲帶着你去不方便是小事,主要是爲了讓你休息好。因此,領導經常要親自開車。
“領導開車是業餘的,車技顯然不如你,加上沒日沒夜地工作很疲勞,又免不了喝點小酒什麽的,一旦發生違章和交通事故,身爲領導的司機不能膽小怕事往後縮,應當挺身而出,主動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來。有人說這是舍卒保車,這是不對的。就算是,那也是爲了顧全大局,讓領導更好地投入到爲人民服務中去。”
“哈哈……”我大笑起來,邊對四哥說:“你這些日子看來收獲真不少啊……感悟如此深刻。”
四哥也笑着:“我現在才明白,跟着大領導開車的那些駕駛員,看起來很風光體面,油水也多,但是,他們委實是不容易的,那些說不出來的苦,隻有他們心裏自己知道。”
正和四哥說話間,車子後面突然響起一陣凄厲的警笛聲,接着喊話器裏傳來命令式的大喝聲:“前面的車子,靠邊停下——停車!”
此時濱海大道上車輛行人稀少,周圍沒有車子。
喊話顯然是對着我們的車子來的。
我回頭一看,一輛警車閃着警燈正從後面疾駛而來,正要超過我們的車子。
車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是李順,開車的是老秦。
不用說,喊話的也是李順。
四哥随即将車子停靠在路邊。
警車随即停在我們的車子前面,李順大搖大擺下了車,直接走過來。
“沒事,是李順!”我說。
四哥這時也看到了李順,說:“我還以爲我們違章了呢,原來是他……”
李順搖搖晃晃走過來,站到四哥的車門旁邊,一把拉開車門,往裏看了看我,接着又看着四哥,滿臉狐疑的神色:“咦,你是誰?怎麽開着秋桐的車子亂竄?咦——我怎麽看你好面熟呢?”
四哥沖李順笑了下,沒有說話。
“你這家夥,笑個鬼啊,我怎麽越看你越面熟,你給我下來!”李順晃動着腦袋帶着命令式的語氣說。
四哥看了看我,我說:“我們下車——”
下車後,我對李順指了指路邊的步行棧道說:“我們到這邊來說話吧。”
大家一起走到路邊樹林裏的步行棧道,李順指指四哥,看着我:“易克,這小子是誰,怎麽會開着秋桐的車子拉着你壓馬路?還有,這小子我怎麽好像在哪裏見過。”
我看着李順:“你真的想知道他是誰?”
“廢話——”李順一晃身子:“你們倆,給我老實交代,坦白從寬!”
我說:“你還記得開出租車拉我們和小雪去發現王國的師傅不,還記得你打電話到機場去接你的出租車師傅不?”
李順眼前一亮,看着四哥:“對了,就是你……你以前一直是易容化妝的,是不是?怪不得我就覺得你很面熟……老實交代,你什麽的幹活,什麽時候怎麽混到革命隊伍裏來的?”
四哥這時說話了:“你好,李老闆,你眼力不錯……不錯,那出租車司機就是我……我是最近剛到發行公司來的,做秋總的專職駕駛員。”
“專職駕駛員。”李順怔了下,看着四哥:“你不好好開出租車,跑到秋桐那裏做專職駕駛員幹嘛?你是不是閑地蛋疼了?你圖的什麽?你什麽鳥目的?”
我接過話去,看着李順:“你是否還記得我我和你說過的在人民醫院旁邊開包子鋪的四哥,那個曾經接濟過小雪和流浪老爺爺的四哥?”
李順點點頭,看着我:“當然記得,我一直在找他呢。”
在我被公司開除之後到四哥包子鋪打工的時候,李順去找過我,但那時他幾乎就沒有正眼瞧過四哥一眼,顯然,雖然他去過四哥包子鋪,但是他早已不記得四哥的真實面貌,當時他還不知道四哥就是曾經接濟過小雪和流浪老爺爺的事情。
我指了指四哥,看着李順:“他就是四哥!”
“啊——”李順失聲叫了出來,接着愣愣地看着四哥:“你……你就是那個四哥?”
四哥點點頭:“是的。”
“你……你真的就是傳說中的四哥……”李順又問了一句。
四哥又點點頭。
這時,老秦也走了過來,站在旁邊看着四哥。
我說:“四哥關了包子鋪之後,一直就以開出租車爲生,很巧那天我們帶着小雪出去玩打了四哥的出租車……最近,集團黨委要求各經營部門正職負責人一律要陪專職駕駛員,我就推薦四哥來給秋總開車了。”
“哦……”李順點點頭,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四哥,突然問了一句:“你的包子鋪幹嘛不開了?你爲什麽開出租的時候要易容化妝?”
我看了看四哥,四哥看了看我,點點頭。
我于是說:“四哥開包子鋪開出租車,都是爲了謀生,同時也是爲了躲避仇家的追殺,易容化妝,也是這個原因。”
“仇家追殺?”李順眼皮一震,接着看着我:“四哥得罪了什麽仇家?仇家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