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是權力,你要處在一個擁有足夠權力的位置;第二,是人,你必須要有自己能調動起來的人;第三,你要有足夠強硬的背景,也就是要有後台,第四,你要有足夠狠的性格……這四點,缺一不可,這就是博弈的資本。”
“李叔,那……你現在有嗎?”我貿然說了一句,說完這句話,我有些後悔,覺得這話有些在譏諷他。
老李的神色有些黯然,看着遠處陷入了沉思,一會兒說:“官場從來都是人走茶涼的,不管是在上級眼裏還是在下級眼裏……對上級來說,你失去了可以利用的價值,你不能爲他出力,你什麽都不是,對下級來說,你沒有了權力不能讓他們得到想要的東西,你也就失去了投靠的價值……沒有權力,沒有人,你就是再有雄心壯志再狠也百搭。”
老李的話讓我感到了一種無奈何蒼涼,我不由心裏暗暗歎了口氣,隐隐感到了一陣不安……
但同時,我又感到,老李雖然如是說,他心中其實是不會甘于失敗的,作爲一個在官場摸爬滾打了半輩子的人來說,他一定經曆過很多成功,也經曆過很多失敗,他不會是一個輕易認輸的人,隻是,目前他的狀況,确實讓他感到有些壓抑和郁郁。
“我老了,我不行了,但是,看到你這樣年輕一輩的成長,我還是感到很欣慰的。”老李笑起來:“小易,我看你的素質和能力,到官場一搏,還是大有作爲的。”
“我?”我笑起來:“就憑我目前的身份和地位,我是那塊料嗎?我不行,我實在是不行的!”
老李看着我,緩緩說了一句:“很多時候,人都是逼出來的,很多時候,人都是身不由己的,很多時候,事在人爲。”
老李這話讓我有些似懂非懂。
到了午飯時間,老李兩口子和秋桐邀請我和他們一起去吃飯,我婉言謝絕。
目送他們一起走遠,我琢磨着和老李今天的談話,在原地站了很久……
兩天之後,李順從北京回來了。
我到機場接的李順,他的精神狀态似乎不錯,甚至有些興奮。
“餓了,先吃飯!”一上車李順就叫起來:“媽的,昨天一天沒吃飯也不覺得餓,現在突然感覺餓壞了。”
我一聽就明白李順昨天溜冰了,溜冰之後是沒有食欲的,現在估計是藥勁過去了,開始餓了。
我把車開到機場附近的一家面館,和李順進去,李順要了一碗面,狼吞虎咽地吃起來,我坐在對面看着,沒有說話。
剛吃完面,李順的手機響了,李順看了看,笑起來:“老秦來的電話,我們的賭場昨晚又重新開業了,老客戶都回來了,老秦一定是給我報喜的,估計昨天收成不錯……來,兄弟,你和我一起分享下。”
邊說李順邊按了接聽鍵,又按了免提,對着電話說:“老秦,昨晚多少進賬?”
“李老闆,昨晚我們新開張的賭場又被雷子給端了。”老秦疲倦的聲音:“我在現場也給弄進去了,剛交了罰款放出來,剛來得及給你打電話。”
“什麽?我靠——”李順勃然變色,對着電話叫起來:“怎麽搞的,剛換的新地方又被發現了?怎麽回事。”
“昨晚淩晨,就和上次一樣,突然一大批警察沖了進來……在場的人員全部落網,我也沒能離開,賭資賭具和賭客全部都被帶走了……到了今天上午,還是也上次一樣,交了罰款,又全部都放了。”
“媽的……這次進去多少錢?”李順說。
“和上次差不多。”老秦說。
“段祥龍呢?”
“他也進去了。”
李順撲哧撲哧喘着粗氣,眼睛直直地盯着電話,突然歇斯底裏地說:“老秦,和上次一樣,給賭客賠償損失,照樣給兄弟們發壓驚費……我靠,我就不信出鬼了,老子這2500萬還是出得起的……信譽是第一位的,不能壞了我們的信譽……你今天就去操辦。”
“好。”老秦答應着。
“然後,你再去找新地方,要更隐蔽的,三天之内,賭場重新開局……這回弄大台子,弄5萬起步的,”李順說:“我失去的這5000萬,我要加倍加速找回來……這次你把段祥龍給我嚴密監視起來,不,把他給我軟禁起來。”
“老闆,這次其實絕對不是段祥龍洩密的……我這次從找新地方到開局,一直都瞞着段祥龍的……他到了賭場之後,我派人嚴密看着他的,他根本沒有機會往外洩露信息……
“我估計,我們的賭客之間,可能有人洩密,這些人當中,有幾個是段祥龍拉過來的,是他的老客戶,還是他的好朋友……對于賭客,我們是不能動的。所以,我建議,暫時還是不要重開賭場,先暗地清查洩密的渠道再說。”
“你真是糊塗了,老秦,不重開賭場,我損失的錢怎麽找回來?我們不能因噎廢食……賭場必須要重新開,要盡快開……這次,可以不通知段祥龍介紹來的那幾個賭客。”李順說。
“這……”老秦的聲音有些猶豫。
“不要廢話,就按我說的去辦!”李順武斷地說。
我這時突然說:“我不同意重新開賭場……在一個時期内,賭場絕對不能再開了。”
“爲何?”李順瞪眼看着我。
我說:“其一,雖然你不通知段祥龍介紹的那幾個賭客,雖然你能監控住段祥龍,但是,仍然可能會洩密,因爲賭客之間都是相互聯系的,段祥龍介紹的幾個賭客不來,其他賭客仍然會告訴他們新開賭場的處所,會約他們一起來玩,這是我們不能阻攔的不能掌控的因素……而且,段祥龍不傻,他不會自己親自去洩密的,他一定會安排他的朋友主動去找那些賭客打聽。”
李順瞪眼看着我,老秦在電話裏也不說話。
我繼續說:“其二,這是最重要的一點,爲什麽兩次賭場被端窩都隻是罰款沒收賭資了事爲什麽不深入追究?這隻能說明一點。”
“說明哪一點?”李順說。
“首先,要明确,這是白老三在幕後指揮操作的,雖然我沒有證據,但我猜他和甯州警方一定有間接或者直接的聯系,他知道要抓開賭場的真正後台是很難的,知道肯定會有人出來承擔責任,追究不到你的頭上,他現在采取的這一招,其實是要利用你的性格來摧垮你的經濟支柱,抓了發完款沒收賭資就放人,一次進去2500萬,二次進去5000萬,這樣下去,再厚實的家底也經不起折騰……
“而對警方來說,等于是增加了一次又一次的巨額罰沒收入,等于是開辟了一個源源不斷的發财渠道,又何樂而不爲……如果你再重新開賭場,即使你保密工作做得再嚴密,即使段祥龍和他的朋友不告密,隻要警方盯上了,他們一定還能找到,一定還會被端。”
李順聽我說完,眨巴眨巴眼睛,不做聲。
“李老闆,我認爲易克說的非常有道理,分析地十分正确!”老秦在電話裏說。
李順沉默半晌,點點頭:“是啊,對啊,操,這是白老三玩的把戲,我怎麽沒想到呢……他是想借助警方的手來摧毀我的經濟大廈啊……我靠,這狗日的,真聰明……高智商啊,媽逼的……這狗日的看來一定是高中畢業了,智商不低啊……”
李順說着,嘴角突然露出幾分笑意,接着對着電話說:“那好吧,老秦,暫且偃旗息鼓……收兵一陣子,先把那些賭客安撫好,還是像上次一樣安撫……這都是我們珍貴的客戶資源,以後還要重新開發啓用的……我們多付出一點錢不要緊,信譽最重要。”
老秦在電話裏答應着,然後李順挂了電話。
“我擦,你上次怎麽不告訴我這些?”李順看着我。
“上次我也沒想到……”我說。
“嘿嘿……”李順陰涔涔地笑起來:“不過,現在能想到也不晚……亡羊補牢,爲時未晚哦,我這兩次不過損失區區5000萬,老子的筋骨壯着呢,這根本沒傷着我的皮肉……哼哼,白老三,你等着,老子這回要讓你哭爹喊娘……非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不可……你狗日的家底子和我比,你不行,看誰能折騰。”
李順這話的意思我明白,雖然白老三摟錢的速度比較快,但是他起步晚,也就是雷正到星海之後借助他的威勢才開始發展壯大,比起經營黑道多年的李順,他的家底子确實單薄了許多。當然,李順到底家底子有多厚實,我也不知道。
同時,從李順的話裏我也預感到,李順此次去北京,一定是針對白老三去的,很可能最近就要有什麽動作針對白老三展開。他到底去北京找了什麽人幹了什麽,要如何對白老三采取什麽行動,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一定和那份200萬買來的資料有關。
吃過飯,李順站起來:“走,送我回機場!老子這就飛回甯州去,去看看那些大鬼小鬼還能折騰什麽洋動靜……老子還要在甯州遙隔千裏看大戲。”
我送李順回了機場,李順買了回甯州的機票,雁南飛了。
随後的幾天,我一直忙碌着公司的工作,忙碌之餘,我的心裏一直牽挂着海珠,不知道她這些日子是怎麽過的,不知她過的好不好。
好幾次外出辦事時,我特意開車經過海珠的公司門口,放緩速度,轉臉看着裏面,想看到海珠。可是,一直沒有看到她的身影,倒是看到了幾次小親茹,小親茹沖我指指裏面,示意海珠就在裏面。
我幾次忍不住想停車進去,可是,想到那天海珠說的那些話還有那絕然的表情,我擔心進去會讓她情緒更加激烈,終于沒有停車。
在一個孤獨凄冷的深夜,在我将一瓶二鍋頭灌進肚子裏之後,我終于忍不住摸起電話撥通了海珠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