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萬一秋桐聽了之後要鐵肩擔道義沖動之下去替那幾個倒黴鬼打抱不平,不但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會将她拖進去。
想到這裏,我對秋桐說:“我實現什麽都不知道,我這個人多疑,喜歡亂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剛才就是突然想到的,因爲我前幾天到集團的時候發現那裏的監控器攝像頭似乎有些損壞。”
秋桐似乎對我的回答不滿意,但是看我的樣子,也不想多問了,托着腮幫坐在那裏沉思。
我說:“你說會怎麽認定和處分這些責任人?”
秋桐說:“首先,責任人的認定,從下往上說,采訪的那個記者,記者部主任,總編室主任,然後,就是總編輯……一條線,都是責任人,都要負不同的責任……
“至于處分,記者記者部主任總編室主任由集團黨委自己處理,處理完上報市委宣傳部處理結果,降級降職的報市委組織部,總編輯,要由市委宣傳部拿出處理意見,市裏相關部門聯合作出決定……
“這樣的事情,處分可大可小,就看上面的态度,就看市委書記的态度……小了黨紀政級處分,警告檢讨扣發工資過關,大了就不好說了,調離崗位都是輕的,不免職開除就是幸運的。
“對于小人物來說飯碗是天大的事情,但是對于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來說,這隻不過是一盤小鹹菜而已,小人物的命運都掌握在他們手裏,想幹掉一個小人物就像踩死一隻螞蟻那麽容易。”
聽了秋桐的話,我的心繼續往下沉。
自從發覺曹麗和那個總編室的副主任開始接觸,我就預感到孫東凱要對總編輯下手,曹麗一定是受孫東凱指使在暗中操作某些事情,但是編務系統曹麗也插不進手,所以她隻能去找那位總編室副主任。
雖然我已經有了這種預感,但是我由于對這個編務系統的不熟悉和不搭界,我無法做出準确預測何時會出事,也不知他們會采取何種方式出事。
那晚浮生若夢告訴了我很多辦報紙出事的範例,但我無法預知他們何時會以何種手段下手,我對這一塊一直是束手無策,很多時候隻能暗中祈禱。
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再祈禱也沒用。
現在,這匹狼終于來了,孫東凱終于開始對主持工作的總編輯出手了。
我相信孫東凱這段時間一定沒閑着,在他實現自己的目的之前,還需要做很多工作,幹掉董事長隻是第一步,當然是很關鍵的一步。後面,他還需要攘外安内,擺平外面那些虎視眈眈想坐享漁翁之利來摘桃子的獵手,擺平内部喜從天降想順勢扶正的對手。
雖然攘外必先安内,但我相信孫東凱這段時間一定是内外同時在鬥争在操作,内外都沒閑着,當然,在擺平外部那些強勁的對手之前,他需要先解決内部這個書呆子,他不想在兩條線上同時作戰。
相對于外部的那些對手,似乎内部的問題先解決比較容易一點,這個書呆子總編輯缺乏官場鬥争的經驗,不用費很大力氣隻需要出動曹麗就可以将其搞定。
我預感到孫東凱遲早會出手,隻是沒想到出手這麽快,毫不留情,報紙出了大事,直接責任人是記者或者總編室主任,那麽,按照官場出問題的追究程序,負責辦報紙的總編輯責無旁貸,特别這個月是值班的日報領導是總編輯,值班的總編室負責人是這位主任。
我不由在感到懊喪的同時又有些束手無策,我終于知道這集團裏也有我無能爲力的事情,也有我解決不了的問題。我的暗中祈禱隻能是自欺欺人掩耳盜鈴,解決不了任何實際問題。
這時,秋桐接到一個手機短信,看完短信,秋桐眉頭稍微有些舒展,說:“剛接到以前人力資源部參加調查事件的同事發來的手機短信,說昨晚有三個辦公室的同事看到那記者去總編室主任辦公室送稿子了,他們今天一起出來做證了,說當時他們經過總編室主任辦公室的時候看到那記者,停住說了幾句話,其中一個還掃了幾眼那稿子,證明那稿子确實就是那大會的消息稿。”
我說:“如此說來,那記者和記者部的主任都可以無恙了。”
秋桐點點頭:“是的,隻是,形勢對總編室主任很不利,有人說昨晚看到他酒氣很濃來上夜班。”
“哦……看來這主任是難以脫離幹系了。”
秋桐眉頭又緊鎖起來:“是的……集團有規定,值夜班是不準喝酒的,可是,他……哎。”
“那這事會對總編輯造成什麽影響?”
秋桐擡起頭看着我:“總編輯是編務系統的負責人,是日報這個月的值班領導,還是集團現在的主持,他對這事要負多重責任的,大小領導責任都得他來負,即使不是日報出事,晚報或者其他子報子刊出了事,他有責任,因爲他是整個集團編務的負責人。
“如果集團其他部門出了事,包括行政和經營,他也要負責任,因爲他現在是集團的主持人,隻不過,比起這次的日報出事,他要負的責任會小一點,這次日報可是他當月值班……總編輯這次看來是難辭其咎了。”
我說:“有什麽挽救的辦法嗎?”
秋桐說:“除非你是市委書記,你是宣傳部長都挽救不了……記住,這次是惹市委書記大人親自發火的,是給他臉上親自抹黑的,這可不是小事,全市上下講政治是爲誰講的?就是爲市委書記講的。
“講領導就是講政治,領導不滿意就說明你政治覺悟不夠高。市委書記發火,誰沒事去找事給自己難堪?别說總編輯,市委常委、宣傳部長恐怕也要挨市委書記的批評呢,誰讓這是他分管的部門呢。”
我點點頭:“哦……是這樣啊。”
我心裏充滿了對總編輯和那個總編室主任的同情,心裏又舉得有些自責,或許當初我要不在孫東凱面前說總編輯和他競争的那些話,孫東凱或許不會提防總編輯,或許不會對他下手,是我的話提醒了他。
當然,我其實也知道即使沒有我的提醒,依照孫東凱的智商,他也不會視總編輯視身邊的危機而不見的。
饒是如此想,我心裏還是有些不安和歉疚。
同時我又爲自己發現了事情的苗頭而沒有及時想出辦法阻止曹麗和那總編室副主任而感到慚愧,又覺得心裏對不住那受苦受難的那總編輯和總編室主任。
我心裏知道,此事已經惹火了市委書記,總編輯和總編室主任是絕對沒有好果子吃的,處分絕對輕不了。其實這事不用說,明眼人一看都都猜出來。
晚發了一天新聞看起來不是大事,但要看這新聞是什麽内容,是誰關注的。
我再次深深體會到那句話:講領導就是講政治!
作爲黨的喉舌,你這個報紙說是爲黨委服務的,其實就是市委書記的喉舌,你惹領導不滿意,就是沒講好政治,你就不會有好結果。
我的心持續低落,無精打采地離開了秋桐的辦公室,臨走時,秋桐張口欲言,似乎想和我說些其他的話,看我這副樣子,終究沒有開口。
離開秋桐辦公室,我沒有回自己辦公室,直接開車出了公司院子,開到濱海大道上,在海邊瘋跑了半天,最後停在海邊棧道邊,下車,坐在海邊棧道的木欄杆上,腳下幾十米就是懸空的大海,波濤洶湧,冰冷的海風吹來,打在我的臉上,有點像刀割。
我看着發怒的大海,迎面吹着略帶鹹腥味道的冷風,心裏感到很壓抑,苦苦思索着,這事難道真的沒有辦法挽救了嗎?
我苦思冥想了半天,竟然就真的沒有想到任何辦法,看來真的如秋桐所言,除非我是市委書記才能決定這事處分的輕重。
可惜,我不是市委書記,我他媽原來真的不是市委書記。
無力無奈的這一刻,我突然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老子是不是該去從政呢?
突然又有些想笑,我靠,我哪裏具備從政的素質,這種渾濁之官場,我進去幹什麽?我真是閑地蛋疼了!
正在獨自發悶,正在煩躁地蛋疼,身後突然緩緩傳來一個聲音:“不想活了,想跳海是不是?”
聞聲,我倏地轉過身來。
李順正站在我身後不遠的地方,李順身後,站着老秦,老秦身後不遠的地方,停着一輛警車。
不知道他們是什麽時候過來的。
“你們……怎麽在這裏?”我說,邊從欄杆上下來。
“我哪裏都能在……随處可在,無時不在。”李順說:“倒是想問你,你在這裏幹嘛,爬在欄杆上像隻猴子,想跳海裏去遊泳還是想自殺?”
我苦笑了下:“我來這裏透風的……我以爲你們已經離開星海了。”
“現在正準備離開星海。”李順說。
“離開星海……開這車走?”我又看了一眼那輛警車。
“是的,怎麽樣,用這車一路上安全保險吧?”李順有些得意。
“怎麽搞了一輛警車?”我說。
“搞一輛警車難道很難嗎?”李順說:“警車安全啊,沒有查的,遇到情況警笛一拉,暢通無阻。”
我知道搞一輛警車對李順來說不是一件難事,他有這個能量。
“昨晚你給老秦發短信,莫非是聽到了什麽消息?”李順說。
“嗯……”我點點頭:“無意中聽人說起伍德和白老三可能昨晚要到棒棰島賓館去住……我懷疑是不是他們知道了什麽。”
“嗯,很好,你做的很好……不過我們昨天下午就離開了那裏……老秦發現周圍有形迹可疑的人出沒,于是我們直接就離開了。”李順說:“看來,白老三一直對我很關心啊,我可不能忘記了他,回頭我要好好報答他對我的一片厚愛。”
李順隻提白老三,卻不提伍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