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大家要提高對經營工作的認識,要站在集團大發展的高度來看待這個發行問題,要成分認識到發行工作對促進集團整個工作的重要性……其次,發行公司的同志,要采取得力措施,加強工作的力度,把發行工作切實抓上去……再次,發行公司的領導班子,要加強對發行工作的領導,搞好各項服務措施,要團結一緻,努力把集團的整體發行工作提高到一個新水平。”
我一聽總編輯這話,知道這家夥确實是不懂經營,講的都是大話空話,他是在這裏湊字數騙銀子,他現在對經營工作的理解,甚至還不如孫東凱剛來的時候。
同時,看總編輯講話的語氣和神态,我判斷出,這家夥确實是個書呆子,缺乏一把手的氣魄和氣質。這一點,他同樣比不過孫東凱,不管孫東凱做人做事品質如何,孫東凱起碼帶着一種一把手的氣勢,而這總編輯身上就沒有。
但是,我同樣想到,總編輯此次沒有和孫東凱一起來視察經營,單獨來孫東凱的地盤探營,顯然也是有目的的。
他一夜之間被委任爲集團的臨時負責人,成爲集團的掌門人,雖然是臨時的,但是作爲在官場混了幾十年的人,他必然是有想法的,目前他的位置當然會是讓他有些想入非非的,這對他來說,恐怕是爲官幾十年最後的一次機會。有機會,當然是想搏一搏的,既然混官場,誰不想爬得更高,攫取更大的權力呢?他自然也是不會放過的!
而這位總編輯顯然缺乏政治鬥争的經驗,孫東凱是分管經營的總裁,他到孫東凱分管的經營系統來視察,竟然背着孫東凱,他這麽做,顯然是自以爲很主動實際是很愚蠢的舉動。孫東凱說不定此刻已經知道了總編輯的舉動,他心裏必定會提高對總編輯防備的程度,當然,表面上,他會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
看着總編輯眼鏡框後面那裝模作樣的小眼睛,聽着總編輯不着邊不懂裝懂的大侃,我心裏不由就對他失去了信心。我斷定,這家夥是鬥不過孫東凱的,假如沒有集團以外的人插手,假如市委決定集團的一把手從本集團出,孫東凱必定會幹掉他,他要麽繼續幹他的總編輯,要麽被孫東凱排擠出集團去。
當然,我說的是假如,想起老李的分析,集團之外的某些人,說不定此刻也想窺視這個位置呢。孫東凱需要面對的對手,可不止隻是總編輯一個。當然,在本集團,總編輯無疑是孫東凱最強勁的對手。
孫東凱雖然幹掉了董事長,但是他今後需要做的事情還真不少,集團内外都需要他去博弈,我不知道他會采取什麽策略,是攘外必先安内呢還是先平定外面的對手再制服這個内部的總編輯,抑或,是内外同時運作……
想想孫東凱還真不容易,辛辛苦苦扳倒了董事長,還得努力去保住自己的勝利果實不被别人竊取,還得繼續向着勝利勇敢前進,爲最後的勝利而拼搏。
隻是,我不知道,孫東凱的能耐到底如何,他是否會如願以償達到自己的目的。
看着總編輯侃侃而談,我不由想起了曹麗約見的那個總編室副主任,想起浮生若夢那晚和我說的關于辦報紙的那些話……
我心裏不由有些焦慮和擔憂,我斷定曹麗約見那個總編室副主任必定是有意圖的,必定是受孫東凱指使的,必定是想利用那個總編室副主任給總編輯的工作下絆子,而這絆子,肯定是要從編務這邊入手……
而我由于處在經營這一塊,和編務根本就不搭界,也沒有熟悉的人,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們會從何入手,會在什麽樣的時間采取什麽樣的手段去操作……
我雖然看不起這位總編輯,覺得他不具備做大領導的能力和素質,但是我覺得他不是壞人,我不忍眼看他被孫東凱操,最後别一把手沒幹成,反而連目前的位置都保不住,那可就損失大了。
我想幫幫這個總編輯,卻感到無能爲力。
我感到了許久以來未曾有過的一種無力和無奈。
總編輯終于神侃完了,然後秋桐說了幾句,無非是感謝總編輯百忙之中來發行公司視察工作,對集團黨委的關心和重視表示感謝之類的套話,然後,總編輯就起身走了,去了廣告公司。
總編輯離開發行公司,剛走出接待室的時候,曹麗急匆匆趕過來了,顯然她剛得到消息,曹麗笑容可掬地說要陪同總編輯一起去廣告公司視察,總編輯毫不客氣地拒絕了。
看着總編輯和集團黨辦主任下樓去了廣告公司,看着曹麗站在一邊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我猛然意識到,曹麗是受孫東凱指使來這麽做的,來走過場和形式的,她應該知道總編輯是不會讓她跟着的,但是她還是這麽做,這其中的目的,自然很清楚。
我想,此刻,孫東凱說不定正坐在辦公室裏,通過我知道的我不知道的耳目遙控監視着總編輯的一舉一動。
“曹主任來了,要不要到我辦公室坐會兒。”秋桐客氣道。
曹麗看了看我,又看着秋桐,笑了:“好啊,秋總,對了,我昨天在逛街的時候,看到一件漂亮的衣服,我給你說說具體的樣式,抽空咱倆一起去看看去。”
曹麗挽着秋桐的胳膊親昵地說着。
“呵呵……”秋桐臉上顯出有些無奈的表情,看了我一眼,然後微微一笑,和曹麗一起去了她的辦公室。
回到辦公室,曹騰笑着對我說:“哎……易兄,這領導的水平就是和我們不一樣啊,你看今天總編輯講的這些話,真是高瞻遠矚高屋建瓴啊,我聽了深受教育,深有領悟。”
我看了曹騰一眼:“曹兄說的是真話?”
曹騰看着我:“怎麽?你不這麽看?”
我笑笑,沒有說話。
曹騰做關心狀對我說:“對了,今天總編輯和你說話的時候,你突然冒出那一句,可不好,領導想來都是全能,你怎麽能說領導不需要懂經營知識隻需要坐在辦公室發号施令就行呢,這可是不尊重領導,對領導的能力有懷疑啊……
“易兄,我給你說,這做經營你确實懂一套,我自認不如你,可是,這在官場裏和領導打交道,你還真需要多學學,不管你心裏是怎麽想的,你首先必須要明确,領導都是全能,領導什麽都比你強,隻有你向領導請教學習,領導即使說向你學習,也是謙虛的話,你絕對不能當真。你今天說的那話,對你可是不好的,起碼總編輯心裏會不痛快,會覺得你看低了他……”
我認真地點點頭:“嗯,我知道我說錯話了,我的确不懂這些,今後,還望曹兄多多指點。”
曹騰看着我呆了下:“你說的是真話?”
“當然是真話!”我說。
曹騰狡黠一笑:“我怎麽覺得你是在說反話呢?”
我哈哈一笑:“曹兄是不是過于敏感了,我們之間,真的需要那麽多心機嗎?我可是一直把你當做好兄弟來看的。”
曹騰一雙小眼睛死死盯住我,嘿嘿一笑:“易兄,不是我有心機,而是對于你,我實在是看不透……這世道,有時候,不得不防。”
我說:“那是你,我對你從來就不設防……在一個辦公室裏,天天面對面,你整天設防,累不累?你對我設防幹鳥?你是體制内的人,帶編制的國家幹部,我隻是個臨時工,說好聽的叫聘任制職工,我和你有什麽利益之争,你有必要對我設防嗎?”
曹騰微笑着:“易兄,看來,你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你對自己的身份看得很清楚。”
我說:“當然,我時刻都記着自己的身份……能和你曹兄一起辦公,能和你曹兄稱兄道弟,我實在覺得是我的榮耀,我實在是覺得我高攀了……這也就是虧了我和你在一個辦公室,要是在大街上,我這樣身份的人,你恐怕都不會正眼看我一眼的。”
“哈……易兄,你别諷刺我了,我可不敢小看你,你可是董事長眼裏的紅人啊……”曹騰說。
“你這話是在諷刺我是不是?董事長已經是過去時了,你拿出來說,是不是在嘲諷我?”我說。
“不是,哪裏會。”曹騰說:“即使董事長是過去時了,但是,在孫總眼裏,你更是個紅人啊……孫總可是當面和我說過,讓我向你好好學習,這話我一直記着呢……說實在的,我能和你易兄一起共事,一起稱兄道弟,該是我的榮幸……抛開身份不說,我來發行公司幾年了,你才來幾天,現在你就和我平起平坐了,這不正說明易兄你的能力很強嗎?我需要向你學習的地方,實在是多了。”
曹騰的神情顯得很誠懇。
我呵呵一笑:“好了,曹兄,你就别寒碜我了,我自己幾斤幾兩我自己心裏有數,你是大學生,有知識有文化有水平有關系,我呢,大老粗一個,沒文化沒知識沒見識沒背景沒關系,還是外地人,我現在在星海混,還得你老兄多多罩着我……别的不說,萬一哪天我出門被不認識的痞子流氓打了,還得你出面找人幫我擺平啊……”
曹騰一聽這話,臉騰地紅起來,不自然地笑了下:“易兄,你這是在諷刺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