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大新聞?什麽樣的是重大新聞?”我說。
“嗯……比如,作爲地市級的日報來說,市委市政府主要領導的重要活動,是他們每天都要關注的重點,特别是兩個老一的活動,都要及時準确進行報道,今天的活動,第二天就要見報……而且往往是在一版的重要位置,市委書記的經常會安排頭條。”浮生若夢說:“總編室都是要值夜班的,有值夜班的編輯,有值夜班的主任,有時候市委領導的重要活動,時間晚了,接着會寫完直接送給總編室,然後總編室主任親自審核,然後簽發。”
“哦……”
“一般來說,一版是要聞版,都是值班的總編室主任或者副主任親自定稿,安排編輯做出版面,然後讓值班的總編輯或者副總編輯審核。”浮生若夢又說。
“哦……還挺有道道。”我說。
“呵呵……明白了?”
“嗯……大緻明白了。”我說:“看來,這總編室主任或者副主任,還真挺牛的。”
“那是的,牛不是吹的,是貨真價實的……不過,這牛和責任也是并重的,權力越大,責任越重。”浮生若夢說。
“要是報紙出了重大差錯,處分嚴重不?”我說。
“看是什麽情況……如果是政治性錯誤,那就麻煩了,從上處分到下,一連串的人要負責任。”
“什麽是政治性錯誤?”
“大了說,就是涉及到國家和黨一級的,這一類的稿子都是報社時事部通過新華社接的稿子,黨報的時事新聞,目前國内都是采用新華社的,不得從網絡和其他新聞社轉載,這一類的稿子,一般都是原樣複制直接轉發,出錯誤的幾率不大。從小了說,市領導的報道不準确或者出現偏差就是政治性錯誤,比如市委重要領導的活動報道不及時,講話内容報道失實,名字職務排序出現錯誤,都是政治性錯誤……
“對地市一級的黨報來說,爲市委市政府當好喉舌就是政治,爲市委書記服務就是最大的政治。假如出現了失誤,首先倒黴的就是總編輯,市領導不管你内部哪個環節出現的錯誤,他們隻追究總編輯的責任,至于你内部怎麽處理,那是你的事情。當然,隻要一出現錯誤,除了對上總編輯要倒黴,報社内部值班的總編室主任或者副主任是都難辭其咎的……所以說,這個崗位雖然權力大,但是責任也巨大。”
“額……報紙犯錯誤的多不多啊?”我說。
“呵呵……屢見不鮮……辦報紙的業内有句話,總編輯整天都是在刀尖上戰戰兢兢過日子,生怕哪天一不小心就出了事……黨報不出事還好,一出事就是大的。”浮生若夢說:“記得很多年前,我們集團的日報就出現過一次重大政治性錯誤。當時市裏剛調整完班子,選舉出新的人大主任和市長,一般來說,市領導的排序都是市委書記市長,然後才是其他班子的領導,因爲市長一般來說兼着市委第一副書記的,排名都是按照黨内職務來的。
“但是那屆班子,恰恰人大主任是第一副書記,市長是第二副書記,這樣按照排名就是市委書記市人大主任和市長,市長要排第三,而且,當時的市人大主任和市長關系還很頂,市人大主任以前是專職副書記,想當市長的沒當上,正有情緒……
“結果在市委的一次重要會議的報道中,去采訪的記者是剛從經濟記者部調到政要記者部的,不熟悉報道規則,還是按照以往的排名寫的稿子,就是市長排名在人大主任前面,又加上寫完稿子後時間已經很晚了,來不及去審稿,值班的總編室主任就沒有要求必須去審稿,直接拿來稿子就安排編發了。
“結果第二天稿子見報後,引來人大主任的勃然大怒,因爲這似乎正戳中了他最敏感的神經,他直接把報社總編輯叫去大罵一頓,同時市委辦公室市委宣傳部也過問此事,嚴肅批評處理了報社的總編輯,總編輯寫了深刻檢查,并給與黨内警告處分。
“同時報社内部也進行了嚴厲處理,值班的總編室主任直接調理總編室到行政科做了副科長,寫稿子的那個記者調離記者部工作崗位,到廣告部做了一般人員……而當時的總編輯,也因此得罪了市人大主任,後來不久,就被調離報社,到文化局做了正處級的副局長。”
“哦……如此厲害啊……”我不由有些吃驚,沒想到其中還竟然有如此深奧的東西。
“呵呵,你以爲這報紙是那麽好辦的?這報社的總編輯是那麽好當的?生活類報紙還好點,特别是這黨報,最害怕的就是出錯,性質決定的,隻要出事就沒有小事。”
“哎——若夢,我現在知道你是什麽單位的了。”我突然說。
“呵呵,說說看!”
“你剛才說你們集團的日報……你在星海,你們有日報,那必定就是星海日報,這是星海唯一的黨報,星海日報是屬于星海傳媒集團的……這麽說,你就是星海傳媒集團發行公司的老總了。”
“嗯,是呀……呵呵,我也不想刻意瞞你的哦……既然知道我是誰了,那麽,歡迎你有空來我這裏做客哦,我會好好款待你的。”
“嘿嘿……”
“那你說我知道不知道你在青島哪一家旅遊公司呢?”
我心裏一動,說:“我不知道……我沒告訴過你,你會知道嗎?”
“嘻嘻……既然你說我不會知道,那我就是不知道啦……不過,我剛才說的歡迎你來我公司做客,是真的哦,不是客氣。”
“你想見網友了?”我說。
“你不是網友!我的意識裏你早就不是網友了。”
“那我是什麽。”
“你是……”
“是什麽?”
她停頓了一會兒,發過來一個怅惘的表情:“我不知道……反正,你不是網友。”
我沉默了,她也沉默了。
有時候,一切盡在不言中,有時候,有些話不需要說出來。
和浮生若夢聊完天,我關了電腦,琢磨着她剛才告訴我的那些關于報紙編輯部的知識,琢磨起來……
朦朦胧胧地想着,我的心突然猛地一跳,我靠,該不會是孫東凱指使曹麗去找那總編室副主任的吧,他安排曹麗去約見總編室副主任,必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必定是對着總編輯來的。
想起我上午和孫東凱的談話,我似乎覺得,孫東凱似乎是想對總編輯下手了,想趁總編輯立足未穩,從其内部入手,利用那總編室副主任制造一起陰謀事件,動搖總編輯的臨時主持地位。
這樣,對他自然是有很大的好處的,總編輯如果在主持期間報紙出了大問題,那麽,市裏自然對他的印象是會大打折扣的,他機會本來就不大的扶正願望就會徹底落空。
我不知道孫東凱突然采取這個行動是早就策劃好的,還是受了我上午和他說的那些話的影響,如果是後者,我覺得心裏很對不住總編輯,頗有些助纣爲虐的意味。
我和總編輯無冤無仇,雖然我對他做事的迂腐對秋桐的那個報告不批準很不滿,但也不想傷害他,辛辛苦苦做了一輩子報紙,眼看過兩年就要退居二線爲自己的一生革命事業畫個圓滿句号了,要是在這樣的時候再被人操一頓,那豈不是太悲催了!
這樣想着,我的心裏有些不安起來……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我還在想着這事,我想組織這事,可是,我不知道該如何去做,畢竟,這一切都是我的猜測,我不知道曹麗昨天到底給那個總編室副主任說了些什麽,也不知道他們會如何操作,更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出手、會何時出手,畢竟,對于報紙的編輯和出版,我是個徹徹底底的外行。
這樣想着,我心裏頗有些無奈和郁悶。
我不想讓這個迂腐守舊膽小謹慎的書呆子總編輯受到老謀心算的孫東凱的強勁蹂躏,可是,我又一時想不出什麽辦法來幫助他,這真讓人苦惱。
正獨自坐在辦公室裏悶悶地想着,門被推開,秋桐進來了。
“易克,跟我去一趟集團總部!”
“幹嘛?”
“去孫總辦公室!”
“去那裏幹嘛?”
“我怎麽知道,叫你去你就去,怎麽那麽婆婆媽媽……聽話才是好孩子哦……”秋桐的聲音起來有些放松,微笑着。
“你說誰是孩子?”我站起來看着秋桐說。
“你呀……哈哈……”秋桐笑起來:“怎麽,不服?想和領導對抗?”
“切——仗勢欺人,以權壓人,想找不痛快,是不是?”我笑着說。
“嘻嘻……是又怎麽樣?你能拿我怎麽樣?想冒犯上司?”秋桐一歪腦袋。
“我能把你提起來扔到窗外去,這窗外有一棵大梧桐樹,我把你扔出去,讓你趴在樹上下不來……你說好不好,你信不信?要不要試試?”我邊說着,邊向前走了一步,比劃着手勢,作勢伸手要抓秋桐的胳膊。
“嘟——膽大包天,天大包膽。”秋桐叫了一聲,一閃身,笑着扭身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