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四哥包子?”秋桐有些莫名其妙。
“四哥肉包子……媽媽,四哥肉包子可好吃了……在醫院門口。”小雪說。
秋桐聞聽,皺起了眉頭:“不行,醫院門口的飯店都髒死了,不衛生,再說,吃什麽肉包子啊,不好。”
“媽媽,不是的呀,那包子真的好好吃啊,好幹淨的呀……以前我爺爺帶着我要飯的時候,那裏面賣包子的叔叔經常給我包子吃。”小雪繼續說。
“哦……”秋桐聞聽一怔,停下車,睜大眼睛回頭看了一眼小雪:“真的?”
“嗯……”小雪使勁點點頭:“那賣包子的叔叔對我可好了,天冷了,還經常給我和爺爺送衣服穿。”
“哦……”秋桐微微動容,看着小雪:“乖,寶貝,你說的是哪家醫院啊?”
“額……就是醫院啊,我不知道醫院的名字啊……”小雪說。
“我知道。”我說。
“你知道?”秋桐看着我。
“是的,就是雲朵住院的那家市人民醫院,”我說:“在醫院門口不遠處,有一家四哥包子鋪,我在那裏吃過包子,包子的确不錯,那買包子的老闆人也很熱情,我和他聊過天。”
“哦……”秋桐一拍腦袋:“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在市人民醫院門口是有一家賣包子的,之前我沒注意,沒想起來……原來這家包子鋪和小雪竟然還有不解之緣……好,那我們去!”
秋桐這時來了勁頭,開車直奔市人民醫院而去。
路上,秋桐邊開車邊說了一句:“易克,你早就知道那賣包子的接濟小雪的事?”
我點點頭:“嗯,是的,很早小雪就和我說過,我就特意去那裏吃過他的幾次包子……和這個賣包子的四哥也慢慢熟悉了起來。”
“哦,你怎麽之前沒和我提起過呢?”秋桐扭頭看了我一眼。
“這個……”我一時也不知怎麽說:“這個……忘了吧。”
“忘了吧?”秋桐重複了一遍,又看了我一眼,然後沉默了,隻管開車。
夜色裏,我看不清楚秋桐的表情。
半晌,秋桐說了一句:“好人啊……易克,你說,這世上是不是還是好人多。”
我點點頭:“嗯……當然,還是好人多!隻是,好人卻往往難以有好報。”
“爲什麽這麽說……我不這麽認爲……我從來就堅信,這個世界上,必定是善惡有報的,”秋桐說:“武訓行乞興學,曆盡千辛萬苦,終于獲得皇上的認可,賞賜黃馬褂,可說是苦盡甘來。陳景潤在文革的造反聲中潛心研究哥德巴赫猜想,病入膏盲仍矢志不移,終于攻克了1+2,獲得了世界性的聲譽。這些不都是是善有善報的例子嗎?”
“好人不長命,烏龜王八萬萬年……這是古訓!”我不服氣地說:“你看,雷鋒,人所共知的共産主義戰士,天下第一大好人,可并沒有得到什麽好報,年紀輕輕,就死于非命。
“再比如孔繁森,堂堂地級幹部,到北京開會居然在地攤上吃飯,爲了救助藏民孤兒,竟去賣血。這樣的善人,可以說是古今罕見。但也沒得善終。車禍發生時,全車五個人,其它人僅受輕傷,而孔繁森竟傷重不治。所以我說,好人不長命,善有惡報。”
“我想,你理解錯了我說的善有善報的含義。”秋桐說,”我說的所謂善有善報,主要是指行善之人終究會得到一個好的社會評價,也就是平常所說的流芳百世。而不主要指行善之人會因他的善行能吃得好、穿得好,玩得好,過上世俗之人認爲的那種幸福的生活。他們當然也獲得了幸福,但這種幸福主要是一種精神上的滿足感。”
“這是一個道德和精神淪喪的社會,現在的人沒有什麽信仰,沒有人給你去講什麽精神幸福。”我說。
“呵呵,沒有人講不要緊,隻要自己心裏有就行!”秋桐笑着說:“按照你的說法,我理解你說的好人難有好報這句話的意思了,有些人,他們竭盡心力,爲國家、爲社會、爲他人,當然,他們要比一般人付出的更多。
“所謂付出的更多,不僅是指金錢,還有精力,體力,同時還要承受更大的危險,有時甚至還要蒙受更多的委屈。因此,這些好人在現實生活中,難有好的處境則可以說是必然的……
“就象我剛才說的那兩個例子,武訓雖然得到了皇上的表彰,但他卻不改妝衷,仍舊行乞行學不止,個人盡管有錢卻仍然過着極其簡單的生活,而最後因生病不肯花錢買藥吃了藥鋪裏扔掉的變質的藥丸子而去世。陳景潤成爲世界級的科學家,但還是乘公共汽車上班,結果摔傷緻成帕金森病,僅六十多歲就去世了……
“如此想來,我倒是覺得你的話也有一定的道理,當然,我的話更有道理喽。”秋桐說着,微微翹起了嘴唇,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起來帶着一股孩子氣。
我不由笑起來,點點頭:“嗯,好,好,你更有道理,你是常有理,行了吧。”
“哈哈……”秋桐開心地笑起來,我也笑起來,後排的小雪不明就裏,看着我們:“你們傻乎乎笑什麽?兩個大傻瓜!”
我和秋桐笑得更厲害了,我似乎覺得自己和秋桐之間又近了一層。
“哎……其實啊,還是那句老話:一個人做點好事并不難,難的是一輩子隻做好事,不做壞事。”笑畢,秋桐感慨地說:“我認爲,所謂好人,就是指這樣的一種人,他們象牛一樣,吃的是草,而擠出的則是甘甜的乳汁,他們施恩不圖報,他們的德行感天動地,他們的情操萬古流芳……如果上帝不把這樣的人不時地差遣到地上,生活的田野就會荒涼。”
我默默思索着秋桐的這段話,不由想起了秋桐,想起了四哥。
蒼天在上,好人是不是就真的沒有好報呢?
我剛要開始糾結這個問題,還沒來得及蛋疼,車子就到了人民醫院,到了四個包子鋪門口。
從車窗看過去,包子鋪裏正燈火通明,但是顧客很少,或許是時間不早了天氣寒冷的緣故吧。四哥正坐在櫃台前低頭忙乎什麽。
車子剛停穩,小雪就率先打開車門沖向包子鋪,邊跑邊喊:“四哥叔叔,小雪來啦。”
四哥聽到聲音,擡起頭,站起來。
我也忙跟在小雪後面進了包子鋪。
四哥看到我和小雪,驚喜異常,大步走過來,一把彎腰抱起小雪:“孩子,終于又見到你了。”
我站在旁邊,看着四哥笑。
這時,秋桐也走了進來,站在門口,看着正抱着小雪和小雪親昵的四哥。
“四哥叔叔,我有媽媽啦……我媽媽也來了!”小雪對四哥說着,指指秋桐。
四哥聞聽小雪這麽一說,接着就把目光轉向站在門口的秋桐……看到秋桐的瞬間,四哥臉上的神情震動了一下,很顯然是被秋桐
的美豔所震撼。
但是四哥随即就恢複了常态,帶着尊敬尊重和欽佩的眼神看着秋桐,禮貌地點了點頭。
秋桐微笑着沖四哥走過來,主動伸出手:“四哥,你好,我叫秋桐。”
四哥放下小雪,和秋桐握手,看着秋桐,喃喃地說:“你好,妹子。”
“剛聽說你以前接濟小雪和他爺爺的事情,很敬重你。,你是個好人。”秋桐說。
四哥臉上露出不安的神情:“小事,不值一提……唉……”四哥說完,歎了口氣,似乎在爲小雪爺爺的去世而抱憾和傷感,又說:“妹子和易克兄弟才是好人啊……”
“我們也隻是盡我們的所能,算不上什麽。”秋桐說。
這時,小雪仰臉看着秋桐:“媽媽,叔叔的包子可好吃了呢。”
四哥笑了,看着小雪:“小雪,還想吃叔叔的包子嗎?”
“想啊!”小雪說。
“好,叔叔這就給你們上包子,快請坐。”四哥熱情地招呼我們坐下,自己去拿包子。
很快,四哥上來兩籠熱氣騰騰的包子,小雪香甜地吃起來,秋桐也吃了一個,贊不絕口:“四哥的包子果然好吃。”
四哥呵呵笑了,然後看着小雪,欣慰地對秋桐說:“小雪能有這樣的歸宿,我心裏很安慰……小雪是個幸運的孩子,遇到好人了。”
秋桐笑笑,沒說話。
“妹子在何處高就呢?”四哥又問秋桐。
我這時說:“秋總是我的老闆,四哥,我又回去上班了。”
我這話一說,四哥立時就明白了,那晚李順在這裏和我談話時的内容他想必還記得,他一定知道秋桐在哪裏工作以及猜到秋桐和李順的關系了。
“哦,好。”四哥點點頭。
我一說這話,秋桐似乎有些不大明白,看着我。
我呵呵一笑:“四哥也曾經是我的老闆呢,我在這裏還打了兩天工!”
秋桐睜大眼睛看着我:“什麽?”
我說:“我前幾天被公司開除後,在四哥這裏做了2天洗碗工。”
四哥不好意思地笑笑。
秋桐看着我,點點頭:“哦……”
秋桐的神情似乎有些意外,似乎沒想到我會那麽快下崗再就業。
這時,店裏來了客人,四哥站起來去招呼客人,秋桐對我說:“易克,你心态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