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感謝你的信任。”李康平誠懇的說,他又道:“可我在這裏并沒有見到冷卻用的液态空氣以及半圓形電磁鐵。教授,你把它們藏起來了嗎?”
“看來你比我更心急。”伍德蓋特教授笑道,“伊利諾的奧恩公司、密歇根的辛德拉公司是慷慨的公司,他們願意捐贈液态空氣、半圓形電磁鐵,而我們将會在這周之内得到液态空氣和半圓形電磁鐵。尤其要感謝的是奧恩公司,他們不但捐贈了液态空氣裝置,還提供了兩千美金的經費。”
哥大無償提供實驗場所,但實驗經費、實驗設備需要伍德蓋特教授自己想辦法。
伍德蓋特教授做科研項目類似于自負盈虧的性質,他自己拉贊助,若産出了科研成果,他享有成果的支配權,哥大不幹涉伍德蓋特教授的種種權利。
空間量子化驗證實驗這個科研項目一旦産出了成果,其學術價值是非常高的,它關乎着量子論的發展前景。
但這個項目基本上不具備商業價值,奧恩公司、辛德拉公司或者什麽公司很難将空間量子化轉化爲一種軍用或民用商品。
伍德蓋特教授上周給兩家公司寫了信,據說兩家公司已經發貨,液态空氣裝置、半圓形電磁鐵幾天内便能送到實驗室。
李康平原先想要主攻理論物理,然而他親身經曆了一些事情之後,在學術路線上臨時做了改變。
爲啥玻爾、索末菲抛出空間量子化理論,伍德蓋特教授就東奔西走、想盡辦法的嘗試證明空間量子化理論?
因爲他倆是大名鼎鼎的玻爾、索末菲。
沒有成名之前,你想憑借理論物理在美國打出一片天,可謂千難萬阻。
所以李康平投奔伍德蓋特教授,他将施展渾身解數,把空間量子化驗證實驗做得漂漂亮亮的。
雖然美國物理學家重視實驗,但不懂理論的實驗物理學家難有建樹。
伍德蓋特教授做不到創造一種全新理論,他能理解已經存在的、沒有明顯漏洞的、沒被證明成立也沒被推翻的各種理論。這對實驗物理學家而言足夠了。
哥大的本科生課程不包含量子論,艾倫相當于量子論方面的菜鳥。這也是伍德蓋特教授想要招攬一名碩士畢業的實驗助理的原因。
李康平發表了《黑體輻射和光量子》,且畫出了空間量子化的實驗設計圖,那麽他不是菜鳥。伍德蓋特教授是這麽認爲的。
“設備到位之前,我們還有幾天的空閑時間。李,你可以聽我的講課,也可以不聽。”伍德蓋特教授說。
“教授,艾倫,我想利用這幾天的時間處理一點私人事務。”
“那你去吧。”
“再見。”
李康平離開了實驗室,艾倫留在實驗室學習量子論的理論知識。艾倫很幸福,他享受教授的一對一授課,這種珍貴的學習機會可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
李康平确實有私事需要處理,他換上宴會裝,開車載着德榜兄、嶽霖兄、趙君共赴長島。
“我此時方知,胡先生與周先生交情甚厚。”嶽霖兄說道。
諸君雖在美國,卻時時刻刻關注國内形勢。
目前的北京政府由直奉共執,中山先生在南方建立了廣州政府,北伐的旗幟已豎起。
胡先生乃廣州政府的要員,他帶着重大使命赴美,在舊金山完成了一部分任務,現在來到紐約,跟進其餘事務。
周先生建議紐約中國同學會的全體成員于今日赴長島施特勞斯先生的府邸,故而李康平、德榜兄、嶽霖兄、趙君出現在了長島。
施特勞斯先生的府邸是一棟英王喬治殖民統治時期建築風格的别墅,說别墅實在是委屈它了,确切的說,施特勞斯府更像是一座城堡。
施氏城堡面朝大海,俯瞰海灣,草地從海灘一直鋪設到門前,長達四分之一英裏。李康平等人在法國管家的帶領下穿過日晷、磚道和半英畝的玫瑰園,快要接近城堡時,他們看到一溜綠油油的青藤沿着牆邊飄然而起,房子的正面是一排高大的落地窗,折射着金燦燦的光,敞開着迎接和煦的春風。
富裕到什麽程度,才住得起這種房子?李康平暗道。
施特勞斯府的仆人有幾十位,仆人們用幾百英尺的篷布和大量的彩燈,将大花園裝扮的五彩缤紛,自助餐桌上擺滿了各種冷盤,各式酒水量大管爽。
傍晚時分,樂隊開始演奏,這不是僅有五件樂器的五人小樂隊,而是包含長号、薩克斯、雙簧管、大提琴、小提琴、短号、笛子、高低音鼓的大型樂隊。
賓主就位,一場盛大的交際活動上演了。
周先生邀請胡先生赴宴,交際場所由施特勞斯先生提供。不難觀察出,施特勞斯先生與中國朋友之間的友誼絕非普通的友誼。
紐約中國同學會的成員盡數抵達,周先生一一介紹這些年輕學生給胡先生認識。
“趙昌瑞見過胡先生。”趙君全名趙昌瑞,他說他讀北大時加入了新潮社,與傅斯年、羅家倫及新潮社其餘諸君一起參加了五四運動。
傅斯年、羅家倫在五四運動之後赴海外留學,新潮社現由周作人負責,該社仍是新文化運動的主力軍。
狹義的五四運動是指1919年5月4日~6月28日由北京的學生組織的愛國運動,廣義的五四精神延續至今。
魯迅、錢玄同、劉半農主持的《新青年》如日中天。
***創辦的“少年中國學會”發展壯大。
胡适、馬叙倫坐鎮的“北大哲學研究會”試圖從哲學思想上解釋中國的現狀及未來。
北大校長蔡元培兼任“北大新聞研究會”的會長,蔡校長與邵飄萍以新聞領域爲戰場,在全國範圍内呼籲“兼容并包”。
亦有劉師培、梁漱溟發起的“國故社”,昌明中國固有之學術。
現如今的北大可謂是中國的文化中心、思想中心,蔡校長提倡并貫徹“兼容并包”,新舊兩派共存于北大。
新潮社、國故社的鬥争最爲激烈,兩社的主要編輯人員皆在北大沙灘紅樓辦公,雙方經常唇舌相譏,筆鋒相對,勢不兩立。甚至有人帶着刀子上班,以防不測。
胡先生簡要提及了國内的最新情況,他曉得這些中國留學生日日夜夜皆在關心國内動向。
“新舊之争,思想之辯,說一千道一萬,三民主義之原則不可動搖。”胡先生如是說。
“胡先生的教誨,學生記住了。”某些學生情緒亢奮,某些學生若有所思,亦有學生沉默不語。
随後,周先生、胡先生、施特勞斯先生結伴進入室内,賓客們自由活動,施展交際手段,開展交際應酬。
賓客們并非隻是中國人,李康平瞅見花園裏擺了張麻将桌,四位白人正在打麻将。
麻将逐漸成爲了上流社會派對的一項娛樂活動,李康平踱步至麻将桌邊,看他們打麻将。
這是副象牙麻将,懷特兄弟麻将俱樂部賣500美金。打麻将的某位先生很眼熟啊,這不是傑克嗎?
傑克那天在俱樂部買了副象牙麻将,他說長島的朋友一定會愛上麻将。所以傑克在長島的朋友是施特勞斯先生?
“同花,胡了!”傑克哈哈大笑,并在計分紙上寫了個“28”。
“傑克,你居然聽八萬!”牌桌上的某位女士十分郁悶,是她打出一張八萬,幫助傑克赢下這局。
“傑克,運氣不錯。”觀牌的李康平說了句。
“嗨,李,你也在這裏!”傑克略感意外,他随即大聲說道:“你們知道嗎,我們的麻将計分規則,是李先生發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