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兩個孩子卻仍舊在深淵裏,依舊是直直下墜,知道這深淵有千萬丈,卻不知道到底有多深,已經幾個日夜了。
淩楓幾乎耗盡了一身氣力,亦不在運氣控制速度,任由着身體直線下降,無名小公主就趴在他背上,小手緊緊纏在他脖頸上,她倒是一身内力皆在,就是餓過頭了,有些發昏。
“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到啊!”即便是附在他耳畔,卻仍舊需要大喊,才勝過呼呼的風聲。
他沒有回答,沉着雙眸,長發被揚起,飄散開,迎着上湧的風,眯着眼,一臉的不高興。
這丫頭不是一般地不體諒别人,而是完全就打算拿他當人肉沙包,準備來墊底了!
他都快虛脫了,她倒是好,還一身重量全部賴在他身上。
“什麽時候才到啊!我都快餓死了。”她又吼了,就挨着他耳畔,雖風聲大,但也不至于如此,險些将他震聾了。
小淩王唇畔勾起了一絲冷意,卯足了好久的勁,終于狠狠旋身,企圖将無名甩出去。
然,無名似乎早有防備一般,就是死死地抱着他的脖頸不放,被風吹得通紅的小臉上那魅眼那粉唇,無不透出狡黠的笑意來。
誰讓他把她的包袱全給丢了,吃的沒了,衣裳又不夠厚,越往下越冷,天知道何時才能到崖下,她當然是要留着氣力的。
“放手。”他很沒風度地開始怒吼。
“不放。”她說得懶散,被那麽晃了好幾回,雙臂仍舊是挂在他脖頸上,嬌小的身子吊在身前。
“我沒力氣了。”他不低頭,就是沉眸睨她。
她卻仰頭,這個角度看上去,發現他的睫毛似乎比她的還要長,眼尾略彎,眼尾稍向上翹,似乎比她的眼睛還要漂亮那麽一點點,心下頓時不平,睨了回去,道:“狐狸眼!”
他一愣,随即便是低下頭,眯起雙眸,眸中含笑,眯成兩道彎彎的月牙兒,十分勾魂,這才是桃花眼真正的象征。
“一個大男人長個桃花眼。”她嘀咕,撇了撇嘴,心下卻不得不承認,他彎起眼兒來,比她好看,皇爺爺常說她眼兒彎彎很是好看,同他的比起來卻是相差得老遠。
他懶得反駁,不再說話,就隻是低頭盯着看她。
兩人就這麽疾速下降着,發絲,衣袍皆被不斷上湧的風吹起,淩亂地飄揚着。
她就任由他看,任由他盯,他不開口,她亦不會開口,仿佛是比耐性一般。
他暗暗納悶了起來,這丫頭雖然不大,卻也不小了,何況那麽早熟,怎麽就不懂得什麽害羞呢?
她亦是滿腹狐疑,這家夥,雖不笑,但也不會太大,何況查她也沒過十歲,怎麽就看起來,怎麽看,怎麽都像比她多經曆了好多好多一眼。
他看她,其實,反過來,亦是她在看他的。
他倒也能看得這般淡定,族裏可好些同齡人不敢直視她的這一雙魅眼的。
終于,他開了口,很是認真,大聲喊道:“你這眼睛是下斜眼!”
她一愣,随即緊緊鎖起眉頭來,什麽叫做下斜眼,聽着就覺得别捏。
“不懂吧。”他甚是得意,仍舊是大喊才能保證她聽得到,亦是想了很久才想起這類眼形的,好多年沒有制過人皮面具了,許多關于五官的知識都漸漸遺忘了。
“你才是下斜眼。”她喊了回去,一臉氣呼呼的模樣,越發地要小孩子的模樣了。
他不由得笑了笑,也算是休息了許久,終又是有點力氣,雙手抱着她腰上,将她抱起。
她隐隐松了口氣,其實這麽吊着,頭隻能到他胸口下,手很酸的,擡着的頭也很酸的。
這些在鼻目相對了,她仍是戒備,雙臂仍舊不放,不知是從何時養成的習慣,慎重,而戒備,即便全天下都知道她是軒皇鸢後最寶貝的外孫女,即便全天下無人會對她有任何威脅,然而,她依舊覺得不安全,全天下寵愛都比不過母後的懷抱。
記憶裏,沒有母後,也沒有父王,誰都沒有抱過他。
直到,前幾日,那個緊緊抱着她,險些讓她斷氣的白發男子。
原來,就是父王。
心底後悔着,卻不敢說出來,也不知向誰說。
好後悔沒好好感受那個懷抱的溫暖,好後悔沒有伸出小手,也抱抱他。
那麽多年了,父王過得好嗎?
那麽近的距離,他輕易地覺察到她的異樣,頓時不再玩笑,認真了起來,道:“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冷了嗎?”
嘴上再硬,心怎麽會硬,疼愛這丫頭還來不及呢!
“你才下斜眼,下斜眼加狐狸眼!”她仍舊反駁回去,偏頭不看他,第一回有些别扭的感覺。
“瞧瞧,外眦角低于内眦角,眼軸線向下傾斜形成了外眼角下斜,就是下斜眼!”他解釋得相當專業,怎麽說也是小時候硬逼着母後教的,當然要記住一些的。
她回頭來,挑眉看他,一臉狐疑,這家夥除了醫術頗高之外,似乎對眼睛也頗有研究!
他一手攫取她的下颌來,瞧了瞧,又道:“這正面瞧呀,略微呈“八”字形,就你這年紀,這雙眸子怎麽看也該是天真可愛的,怎麽現在瞧來會過度顯老态了?”
她一愣,随即不顧形象吼了過去,“這叫成熟懂事,不是老!”
好不容易塑造起來的形象,全被他一個“老”字給毀了。
她就是在月國琉璃宮裏,聽多了皇奶奶說母後小時候如何,如何,諸多糗事,諸多禍事,諸多任性頑劣。
她可不希望自己長大了,幼時的幼稚皆被一一翻出來講。
從有記憶開始,她就是懂事的,有記憶前的,她暫且忽視了。
她覺得,等母後回來定要問很多很多關于她的事情的,到時候一定能給母後一個驚喜。
然而,小淩王卻沒有回答她,擡起頭來看對面方崖壁,俊朗的眉頭緩緩蹙了起來。
對面,就在降落的瞬間,他看到了是一個巨大洞口!